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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落星辉散
清晨薄雾,千乐歌立在千丈崖上,看着那缕红阳冲破天际。红光映亮了那双平静的眼。
她的身后,詹松苓带着弟子默然矗立。
月白色的弟子服饰,在这红的异常的朝阳之中,猎猎飞舞。
千乐歌看了一会儿,转过了头,看着这站了满空地的弟子,平淡出声:“月阁成立,只为一个目的,如今,到时候了。”
她静静看着他们:“这几日,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但我没想到留下来的比走了的更多,这一次,是死战,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众人执剑,单膝跪地,颔首,声音肃穆:“誓死追随阁主!以身铸界,护卫苍生!不负天道,虽死犹荣!”
千乐歌略一点头:“好。”
她侧头,召出了山河剑,神色冰冷:“松苓,带人将安全线自白云山再往外推三十里,不论线里的人,还是线外的人,除牧云外,不准越线一个。”
詹松苓面容冷峻:“是!”
千乐歌表情淡漠:“我说的是除牧云外的任何人,所以你们的对手不止有亡灵军,还有仙门,也许还有我。”
詹松苓垂首,表情一如既往:“弟子知道。在场的五百二十四个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知道。”
身侧墨衣玄袍的青年,执了她手,站在了她身边。
千乐歌略侧头,同他手十指扣住,起了御剑式:“好,拜托你们了。”
詹松苓眼圈红了些,端端正正行了弟子礼:“师父,望平安归来。”
片刻之后,白云山下,月白弟子肃穆而立。
古宸追着那道青白剑芒至山下,被詹松苓一剑止住了。
古宸急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詹松苓长剑横陈,道:“我不知师父要做什么,她只说,除了师丈外,不能放人进去,也不能放人出来!诸位,止步!”
古宸身后跟着的众仙门掌门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指着上空道:“明纺笙也来了!”
古宸面色一变,望着那道白影极快落了下去,表情悲伤了下去,良久才道:“她要拿回万象棍了。”
他身侧一人道:“拿回?怎么个拿回?上次不是拿回来了的吗!也没杀掉明纺笙啊!”
古宸声音轻了些:“她没打算再醒过来了。”
“丧失全部理智,接受万象棍全部的力量,变成只会杀戮的利器。”
詹松苓低垂的眼圈红了些。
身后鸦雀无声,许久,才有一人道:“那,谁来制住她呢?”
古宸仰着头,看着天幕,面色淡淡:“只有一个人能近她身。她已给自己安排好了结局。”
身侧一个白影很快越过弟子守着的线,负着古剑,跌跌撞撞往里去了。
众人一愣,詹松苓回过神来,隔住了也要进去的司马青:“止步。”
司马青瞪大了眼,指了指自己:“看清楚是我?不认识我?我也不能进去?!”
詹松苓面无表情:“师父说,除师丈外,一个人不能放进去。”
司马青咬牙,给了他脑袋一锭子:“你这死犟死犟一根筋的性子倒是和你师父学的十成十!”
他道:“你没看见山钎跑进去了!?我把她找到拖出来就出来。”
詹松苓揉着头,皱眉看他。
司马青举起手指:“我发誓。我一向不骗小辈。”他神色认真了些,“再说我是医师啊,万一你师父还有救呢,我能帮上忙。”
詹松苓侧过了头:“朱雀主最爱骗我,还不爱骗人。”
司马青却已越过他追着那白影去了。
詹松苓没有伸手阻止。
眼见着有人进去了,一侧的人都跃跃欲试,詹松苓抽出剑,冷声道:“现下九州亡灵军尚未灭完,连冥府的都出去抵御外敌了,诸位逼我师父也逼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守在这里等着看戏,不去干点正事吗?!”
一人不屑道:“万一没杀死呢,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懂什么?只要杀了明纺笙,那些亡灵军自然就消失了,还要打什么?”
古宸定定看着天幕,目光沉寂下去,轻声:“琅啊,我愧对你的嘱托啊。”
白云山里,青相峰上,寒风凛冽。
那火红的朝阳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黑云压城,冷风刺骨,天幕之中,雷声滚滚,正在酝酿一场雨雪。
千乐歌有些喘息的倚住山河剑,看着远处那三座坟茔,沉了口气,那就让一切终结在最开始的地方罢。
明纺笙那方玄铁面具终于从中间裂开,露出那方眉眼慈悲,但面容阴冷的容貌了。
他一抖故里剑,将脸上裂了的面具扔了,冷声:“我已给了你三次机会了,我耐心有限,今日若再杀不了我,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千乐歌屈指,抚了抚山河剑,反手执在了左手,而后伸手,同一侧同样沉着呼吸的牧云,十指扣住。
有些眷恋的抚了抚他的手掌,伸手要去拿他手边的黑剑。
牧云松开了手,将她拉了过去,双指一震,气浪迸出,瞬间在他两四周荡开一层晶蓝的气场。
他一手捏了什么含在了嘴里握住了万象棍,另一手捧住了她的脸,额头便抵在了她额上。
一股汹涌的气从她额上直直冲入灵脉,极快沿着四肢百骸游走。
千乐歌被冲的浑身发烫,极快收手去抵他,牧云已一俯身,双手牢牢扣住了她,偏了偏头,亲在了她唇上。
极强的气浪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迸出,直直涌入,冲的她略有些呼吸困难,那熟悉的,带着牧云身上清冽的寒香,千乐歌舌尖碰到他口中那圆润的物什,太和珠!
她顷刻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她近乎是狼狈的想要推开他,但他死死抱住了她,不是他一贯合适的力度,略有些弄疼她了。
呼吸困难间,她躲着他的动作,看着万象棍在他手里迸出刺目的煞气,冲入他体内,又被他用太和珠炼了渡给自己,眼角有了些泪,狼狈出口:“不!牧云——不可以——”
她踉跄的推着他,被逼出眼泪:“你不能这么做!我——我会恨死我自己的!停下来!!牧云!”
牧云亲着她,略皱着眉,丝毫没被她的话影响,强势的源源不断的送了过去。
她挣扎,痛哭,被那极强的灵力冲的四肢发软,头晕脑胀,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直到千乐歌有些绝望的哽咽了,他才略喘了口气,放开了她。
他慢慢睁眼,手指有些眷恋的拂过她面庞,悲伤的扯了扯嘴角,轻声:“千歌,要我看着你泯灭神智成那个样子,要我亲手杀了你,我就不会恨我自己吗。”
他捧着她的脸,声音有些颤:“那我还能活吗。”
千乐歌有些颤抖的摸上他的脉,悲怆的哽咽着,眼泪无声,珠子似的连绵不绝的滚落。
牧云反手抚开了,伸手慢慢将她面上的泪抚了,眷恋的注视着她:“他们都在逼你,他们都想让你成神。”
他声音很轻:“可你有我。我会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你不想,便永远有第三条路。”
他不厌其烦擦着她的眼泪:“你是千乐歌。旁的都不是。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他执着她的手亲了亲,目光坚定:“不必怀疑自己,你赢得了。”
千乐歌满脸都是悲恸的哀泪,她轻轻道:“你答应我的,要一直陪着我……”
他吸了口气,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我不会离开。”
千乐歌抬着一双悲痛的眼看他。
牧云伸手,慢慢将她双眸的泪抹去了,那双眼定定的注视着她,一如既往滚烫:“我会化作这世间的风,永远陪着你。”
他手指有些颤抖的拂过她的脸,那双眼底也有了闪动的水泽,变得有些微微发红,声音低低:“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有风拂过你的面颊,那就是我。”
千乐歌的眉头终于忍不住痛苦的皱在了一起,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眼泪无声,源源不断流了出来,喑哑道:“我不要什么风!我要你,我要一个完完整整的牧云——”
“牧云……不要这样……”
她哽咽着哀求:“不要离开,好不好……”
有什么纷纷扬扬落在她额头,眉梢,微有一丝凉意。
千乐歌泪眼模糊间,看着那片片似柳絮的物什漫天遍野飘了下来。
下雪了。
牧云抬眸,看了看这漫天的落雪,才眷恋的伸手,抚了抚她头上鹅毛似的白雪,勾起唇角:“这雪要是再下早一点就好了。”
他轻轻接了一片纷扬的雪,放在了她头上,依着雪光定定看着她,道:“这样,也算圆了我一个心愿。”
千乐歌紧紧拽着他的手,跪在他面前,嘶哑道:“不要这样……牧云……留下来陪着我……”
牧云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有些叹息的将她脸上的泪耐心抚去了,眼底也有了些悲伤,嘴角上扬:“千歌,我永远,不是你的束缚。”
下一刻,他捧住她脸的手,便垂了下去。
那双一贯明亮如曦的眸,倒映着她的面容,终于,熄灭了。
千乐歌手指止不住的蜷缩起来,抬着他的手伏在自己脸上,身子颤抖着抵住他,悲恸欲绝的垂下了头。
雪落无声,纷纷扬扬间,落了两人满头满肩。
须臾,她深深吸了口颤抖的气,紧紧抱了抱他,轻轻道:“牧云,等我。”
抬头,雪幕里,一双冰冷无情的眸。
她召过山河剑,青白灵力骤然给它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锋,山河剑因为感受到强大的灵力发出剧烈的轰鸣。
她运了运气,气浪灼灼间,四周的雪花瞬间化水,继而蒸成一缕白汽。
千乐歌一把拿了山河剑,一剑刺出。
万千伟力尽握她手,那强到仿佛能荡平山峦的力量直冲而去,气浪灼的人双目刺痛,呼吸困难。
那白衣的青年硌住她剑锋,被压着击穿了两座山峰才堪堪止住步伐,陷入碎石之中,他眼眸亮的骇人:“不错!我要的,就是这个!”
千乐歌屈指抵住他,挽了个剑花,直冲他脖颈而去,眸光森冷:“那就给你!!”
明纺笙提了故里剑,嘴角有了诡异的笑容,屈指给那剑上了一层极利的灵光,霎时剑芒雪亮,寒光大作:“好,再来!”
不过一片雪花落地的瞬间,两人闪躲腾挪已对了不下百招。
千乐歌飞身而起,至半空,结印起势。
万千雪花瞬间分裂伸缩,她抬眸,山河剑瞬间布满整个天空,悬落的都是利剑,仿若时间暂定,她屈指:“落!”
雪花利剑连绵不断,延绵不绝的从高空一直落下,直直朝同一目标落下,速度越来越快,力气越来越大,气浪越掀越强。
地面之上青铜古剑的微芒闪烁的也愈发频繁明亮。
她记起那日在灵台山上,母亲坟前遇到的人。
他说的愿望:这世间人,多浮华喧嚣,我只愿在漫漫黄沙之中得一刻安息。
千乐歌提指,山河剑在她眼前飞速旋转,她执着它,重重落了下去,挥袖间,漫天剑雨化为纷扬黄沙,山河剑的剑刃已抵住了他心口:“如你所愿。”
下一刻噗嗤一声穿身而过,她屈指,源源不断的灵力疯狂涌入迸裂,将他直直朝后打去,打入厚重的山体之中,头顶的峰峦又被那极强的气浪瞬间荡平。
轰隆隆————
巨响之后,明纺笙身子一凝,像是想起身,但已没有了知觉,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出一个大洞的心口,染了一手血色,他神情像是激动又像是不可置信,但最后都归于了轻松。
他仰面倒在碎石之中,看着漫漫飞扬的黄沙,露出了安然的一个笑,沙哑开口:“好……很,不错——”
千乐歌落地,踉跄了一步,漫天黄沙复而成雪,她双膝重重跪了下去,倚着山河剑撑住了自己,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被喇出细密伤口才溢出来的血色,喘了口气。
明纺笙双眸无神直直看着天上飘着的雪,颤颤伸出了手指。
千乐歌跪在他身侧,替他合上了双眸,轻声:“回家了。安息吧,殿下。”
明纺笙眼角划过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泽,嘴角上扬,那只手便直直垂了下来。
雪花纷纷扬扬,衬着他那身白衣,将他盖的严严实实的了。
雪越下越大,已让千乐歌有些看不清景物了。
千乐歌收回手,盯着他灰白灿烂的笑容看了会儿,才倚着剑踉跄的站了起来。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收了剑,慢慢走到了牧云身边,双膝跪了下去,看着他那双半睁着空洞的眼,伸手替他合上了。
她伸手同他十指扣住,扯出了一个笑,低声:“牧云,你还在吗。”
她屈指,山河剑已拿在了她手里,她低头看着那把剑,面上没什么痛苦的神色,只是眼泪,又慢慢落了下去,她抚了抚它的剑锋:“山河,我知让你来做这件事有些为难你,可我,一定要和他走。”
下一刻,山河剑反手一硌,已悲鸣的放至她脖颈间,那剑剑身轰鸣颤抖,她压住了剑锋的狂摆,紧紧拽着青年的手,轻声:“我受不了这样,我们要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方闭上眼,一道有些惊颤的声音响起:“千乐歌!!?”
千乐歌侧头看去,司马青拽着好似被砸晕的山钎正气喘吁吁爬了上来。
司马青看着她那动作,又看了看坐在地上垂着头的牧云,面色惨白,伸出手像是要安抚她:“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别做傻事!!”
千乐歌眉头皱了皱,目光凉凉的看到他身上,轻声:“月阁交给你们了。”
她闭上眼,青绿色薄剑灵光闪烁,她手下极快一旋,纷扬雪花之中,女子有些疲累的声音传来:“替我向师兄,说,保重。”
她看向一侧榕树之下,三座坟茔,轻声:“师父,徒儿食言了。徒儿堪不破情,让您失望了。我这条命,只想留给他了。”
“别!!千乐歌!!”
司马青目眦尽裂的看着她那毫不犹豫的动作,心头大颤。
下一刻,一道晶蓝的剑芒闪过,飞速而至,打偏了她手里的山河剑。
千乐歌脖颈间一道血痕,被剑气震的一顿,终失力,拽着牧云的手,软软倒了下去。
司马青这才放下山钎,连滚带爬从地上挪了过来,至了她身边,摸了摸脉,见只是出血量有些骇人,并没有伤到根本,才松了口气。
低头去看那晶蓝色的剑。
那剑斜斜插在泥土里,剑柄上以晶蓝的云纹做饰,雕着北斗七星图,剑身雪亮。
星辰剑。
司马青一怔,继而一喜,连忙抬手就去摸牧云的脉,这一摸,却是死寂一片,连身体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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