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到的荔枝

　　午休的教室，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安静。

　　林晚和苏容晞从食堂回到教学楼。

　　教室里，零星几个趴在桌子上午睡，几个低声写作业。

　　目光扫视，黑板报小组的其他几人已经开始默契地聚集到教室后方。林晚她们也跟着一起过去，没有多余的交谈，陈森拿来一盒粉笔打了个手势，大家便各自拿起粉笔和工具，开始了无声的创作。

　　林晚负责左侧的版面布局、她踩在椅子上，踮起脚尖，努力勾勒着顶部的边框。阳光透过窗户，映照着她专注的脸，隐约看到脸上浮现的细小绒毛，映出睫毛长长的侧影。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侧身伸来，稳稳扶住了她微微晃动的椅子。

　　是陈森。

　　他什么也没说，仿佛这只是班长确保同学安全职责的所在。

　　但他的手掌牢牢握着椅背，站定的位置离她很近，近到林晚隐约能够清晰感受到他存在所带来的那片无形的阴影，和他身上烟草混合着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她正勾勒线条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是怕我摔下来…？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离得那么近…心里的矛盾、不适，悄然蔓延。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弹，只能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放在那个未勾勒完的线条上，集中注意力 ，仿佛这样就能忽略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当她画完高处，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已沾满了白色的粉笔灰，准备从椅子上下来换取一支绿色的粉笔。

　　她视线停留在彩色粉笔盒里的绿粉笔，正准备去拿，还没伸手，陈森便抢先一步，右手握着粉笔的尾端，精准地递向她悬在半空的手。

　　看着递过来的粉笔愣了一瞬，“谢谢。”她低声道谢，最终选择伸手去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捏住粉笔中段的瞬间，陈森的手腕几不可查地向前极轻微地一送。

　　这个细微的动作，导致林晚的指尖没有按预想地落在粉笔上，而是直接、轻轻地擦过了他温热的指腹。

　　那一瞬间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她的手指猛的往后一缩，连带整个小臂都收了回来，紧紧靠在自己身前。

　　“他是…故意的？”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看到陈森同样自然地将一支蓝色粉笔和粉色粉笔，递给另一旁的文艺委员和苏容晞，甚至和宋一传递板擦时，林晚整个人有些愣住。

　　她心中刚刚建立的“他是故意的”的“脆弱推论，在眼前这“一视同仁”画面面前，瞬间被砸的粉碎。

　　她的大脑开始回忆画面，为他带给所有让她不适的行为寻找合理解释，靠近是为了看清黑板，扶椅子是班长职责，指尖相触是不可避免的意外……

　　几个画面交织在一起，一股滚烫的羞耻感从心底直冲上头，耳根瞬间烧的通红，握着粉笔的手指用力到指间泛白。

　　她几乎无地自容，那些防备和恐慌。“把工作完成就好，别再自作多情。”

　　继续黑板报的进行，陈森没有了多余动作，只是观看着两边进行的一小半的进程。

　　他拿出一支粉笔，把主题的描线加粗，目光注视着字体，没有丝毫走神。和宋一探讨着错题记录的有效方法，添加边框的内容，给其他人指出需要的地方修正。

　　几分钟后，当陈森再次拿起一支红色的粉笔，看向她时，眼底流露出一丝温和，林晚强迫自己没有像之前那样移开目光或表现出迟疑。

　　她甚至主动伸出手，刻意让自己的指尖更直接、更充分地迎向他的手指，在交接的瞬间，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纹路。

　　她接过了粉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僵硬、但试图表达“自然”的微笑，低声说了句：“谢谢班长。”
　　这个动作和微笑，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林晚，你好像很容易对人说谢谢。”他挑了一下眉，嘴角几不可察地加深了笑意。

　　不等她回答，他便侧过头去指挥文艺委员调整板块。
　　然而，对林晚来说，说谢谢本来就是礼貌的代名词，而在他陈述的语气里却变成近乎是一种挑衅。

　　此刻，那支红色的粉笔握在手里，像一块烧红的炭。刚才接触的指尖，也依旧残留着那份让她心慌意乱的触感。

　　在接下来的板报时间里，她变得异常“配合”和“温顺”。

　　需要调整指出的地方，她也很快修正。

　　她不再流露出任何一丝个人情绪，将所有的不适与别扭死死地压在心底，用一层坚硬的、名为“正常工作”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板报工作暂告一段落。

　　林晚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有和任何人交流，包括苏容晞。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将滚烫的脸颊埋在臂弯里。

　　外面是同学嬉笑打闹的声音，而她的内心却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最终用理性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但说服的代价是，她开始学会否定自己的真实感受。
　　林晚暂时先把一切复杂情绪抛在后面，小憩了一会，身心的疲惫让她很快进入睡眠，苏容晞也有些疲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教室空调的风带来凉意，课桌的冰凉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面料，贴在微热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

　　鼻腔里充斥着旧木头、书本印刷品和阳光晒过的纤维混合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周围同学们的嬉闹、移动桌椅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成一片白噪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从方才那种被攥紧的、失序的节奏，一点点、一点点地，沉缓下来，恢复了它固有的、平稳的韵律。

　　当预备铃声清脆的响起时，林晚缓缓深吸了一空气，睁开眼。

　　她将自己调整到正常状态，来迎接即将到来的课程。
　　短暂的睡眠对心情有所调节，周围同学们的喧闹，几人观看板报，各个角落聊起的话题。

　　铃声再次响起，物理课的公式与定律，林晚紧跟老师的推导，严密逻辑，将心底那片被陈森一句话搅起的，毫无道理的涟漪彻底镇压。

　　第二节的英语课，老师讲解着两张练习题的完形填空，林晚注意力集中，每一题都跟着老师的节奏，延续到下课。

　　两节课下来，早已把那不适的紧迫感抛去。

　　直到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声响起，而晚饭过后，黑板报小组又要开始进行“任务”了。

　　林晚只想尽快短时间完工，不论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抽出多些时间刷题，为她之后的竞赛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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