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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梦之冬
中午吃了辣火锅,千诗在厨房消毒碗筷,透过玻璃看见柏青岩在泊一台出租车。
“什么时候转行的?”
她走到门口问他。
他停在她面前,表情短暂地愣了下,“没有,是租的车。”
说完他到吧台倒了杯水,一气喝完,然后低声说,“火锅真的太辣了,到现在嘴唇还是麻木的。”
他是土生土长的深市人,不会吃辣。
千诗感到好笑,听他这样讲了,反而盯着他的唇去看。那微张开的两瓣,就像被暴雨摧残过的红花,有点肿胀,有点靡艳,有点和平时不一样的低俗趣味。
“你想不想吃糖?”
她到吧台边坐下,支着下巴发问。
柏青岩又倒了一杯水,杯子放在台上,推到千诗的面前来,“不亢奋的时候,我不吃糖。”
“那算了。”
千诗略微遗憾,但很快她想到之前的某天,在高铁站,她非要往柏青岩的舌头上倒糖粉,那时候的他又为什么没有拒绝她呢。
好似抓了他的逻辑漏洞,她抿着唇,起身绕到吧台里面,站在柏青岩的身后。
她去拉柏青岩的手,他一转身,她就小声对他说,“原来那天你亢奋了!”
“……哪天?”
“吃跳跳糖的那天啊。”
柏青岩顿了顿,抽了一张纸巾,擦起干净的台子,掩饰着什么,“以后不要随便喂别人吃跳跳糖,尤其是男的。”
千诗点点头,她的手仍拉着柏青岩的手。
“所以你承认你那天亢奋了。”
“是吧。”
柏青岩这时却没有扭捏。
他这个人,身上总有很多割裂的性格表现,有时显得太冲撞,有时又显得太含蓄。
千诗的手捏住了柏青岩的中指第一关节,清晰摸到他的指骨。
长,而硬。
“一袋糖就让你亢奋了?难怪你平时禁糖。”
“……”
柏青岩再次愣住。
女孩的指尖柔软,沿着他的中指,正在往他指节的根部滑入。
还没人像这样抚过他的手指。
柏青岩开始亢奋。
对他而言,被千诗抚摸的感觉是新奇的。
其实,他的头发从前也没被人抚过,第一个对他做这件事的人,也是千诗。
所以他此刻舍不得抽回自己的指骨,让千诗继续捏着。
他也记得今天刚刚答应了千诗,出现亢奋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呆着,等亢奋自己消失。
现在,他在尝试着和亢奋共处,感受亢奋在他的身体里面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像海绵吸水,挤掉了他肺部的空气。
他的呼吸变得又急又短。
他看向千诗的唇,很想求她马上为他吃一袋跳跳糖。
他想看那些粉色的杨梅味糖粉,在她舌上融化,发出噼里啪啦的下雨声,猛地挑高他体内爬升的亢奋,迅速地结束一切。
“你亢奋阈值这么低,想没想过用些办法提高?”
千诗的话音传来。
柏青岩的目光转向她那个方向,视线无法聚焦,他只好上下地,笼统地打量她模糊的脸。
“比如?”
“比如,清醒着吃糖、喝酒,不要太拘谨,活得放纵点!”
“怎么样算放纵?”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违法。”
“我不可以那样。”
柏青岩想起心理医生的建议,也想起医生给他开的、可以提升专注力的药。
吃完了吗?
他回忆着,好像九月的时候就吃完了,一直忘了再去找医生。
“那样不行。”
柏青岩提高了音调,一个甩手就挣开了千诗的手。
他想,相比于其他人,心理医生的话应该更权威,而像他这种病人不听医生的话,是一件危险的蠢事。
-
下午搬家,雨停了。
Sofia的房子距离粤海大学5公里。
三个女孩上楼搬行李,光是宋隽的物理专业书就装了两只大纸箱。再加上李小词的衣服、鞋帽、小提琴、长笛、各种杂物,瞬间塞满了柏青岩租来的出租车。
千诗的东西完全装不进去。
宋隽一笑,指着楼下那辆200万的AMG,“要不要联系一下小词儿的其他追求者?”
千诗重复道,“其他追求者?”
宋隽看向正在帮李小词整理东西的柏青岩,“他难道不是小词儿的暧昧对象?”
千诗变得紧张,“你看出来了?你还看出什么了?”
宋隽摇头,“我还需要看出什么?”
千诗挠鼻子,“哦,没什么。”
这时,站在车子后备箱前的李小词发出抱怨,“总归是租车,你怎么不租一辆更大的!”
抱怨发泄的对象是柏青岩。
柏青岩看起来毫无怨言,耐心地给李小词道歉,“我没想到你们东西这么多。”
“现在怎么办?”
李小词叉着腰,瞪着柏青岩。
看到这里,宋隽不由捂嘴偷笑,“也只有小词儿有办法让柏学长吃瘪!”
上次在高铁站,宋隽曾主动和柏青岩搭话,但被他的冷漠伤了,那之后宋隽就有意不靠近柏青岩了,心里也对柏青岩有一点恨意。
想着一报还一报吧,宋隽等着柏青岩的“报应”。
这不?冷漠的柏青岩今天终于得到“报应”。
千诗却没有看戏的心情。
她走上去,掏出房子的钥匙,“学长,麻烦你先跑一趟,东西放进去就行,不用收拾。”
“可以,”柏青岩拿走了那串钥匙。
金属摩擦皮肤,然后从千诗的指尖抽离。
千诗蜷了蜷手,猛然地听见了车子的轰鸣,出租车带走了柏青岩。
三个女孩站在一起。
李小词盯着手机微信,嬉笑着打字回消息。
宋隽便凑到千诗耳边来,“你感觉小词儿和柏学长,有没有戏?”
千诗平静地说,“小词儿好像不太喜欢柏青岩。”
宋隽大概觉得可惜,叹了口气,“既然不喜欢就应该说开啊,吊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千诗不好评价,却一下想起被李小词拖了很久的白钊,便说,“谁知中间又有什么?算了,不说了。”
她生硬地掐掉了这个话题。
-
柏青岩把出租车开回来,跑第二趟,后备箱被千诗的行李塞满,等千诗放完行李回来,李小词和宋隽一起挤在后排,副驾驶给她留着。
千诗坐上车,不好直接转头看柏青岩,便去看镜子,正好柏青岩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触。
千诗对他说,“幸好今天学长来帮忙。”
柏青岩什么也没说,就看着她。
直到千诗提醒他,“走吧。”
后排传来英剧《情感与理智》的声音,李小词边看边和宋隽讨论里面的女主,又过了会,两个女生没了动静。
千诗回头一看,她俩头挨头睡着了。
车子开上高架桥的时候,又开始下雨,路况变得拥堵,千诗查了下地图,发现赶上一桩交通事故。
下雨天就是很容易出事故。
千诗看前面的车流一动不动,嘴上说着,“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实际上,她心里是希望路况不要太快疏通,多耽误一会更好。
-
下午四点,第二趟行李送到了新家。
今晚乐队在QING酒吧有演出,大家简单地放下一只只纸箱,来不及收拾就得赶回学校排练。
宋隽倒是想留下整理,于是回程的时候,李小词和千诗都坐在车子后排,副驾驶空着。
晚餐本来还是吃火锅,柏青岩说他约了人一起吃饭,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躲着辣。
席间,Sofia拿出准备的酒,千诗没有酒瘾,晚上又有演出,无法陪Sofia喝。
Sofia喝多了比平时还话痨,“诗诗,你白天去找柏青岩是对的……他平时看着沉稳,一旦犯了病,真就像个孩子,需要人管着!”
千诗不禁诧异,“他犯什么病?亢奋,也算病吗?”
但是Sofia已经醉倒在了桌上。
千诗拿出手机,在有柏青岩的QING微信群里问,【柏学长今天生病了吗?】
隔了会,柏青岩回复她,【我有点感冒。】
千诗:【感冒了?吃药了吗?】
柏青岩:【不严重,不用吃。】
千诗没继续聊,出门到旁边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打算等柏青岩晚上来酒吧的时候她当面给他。
生病的人不吃药怎么能好起来?
-
柏青岩吃完饭回来,听见QING的音响里传出英文的男声。
乐队演出开始了,键盘手阿散,也就是那个齐肩狼尾发的男孩儿,正在台上表演。
千诗坐在阿散的身边,给他吉他伴奏,时不时,俩人互相看一眼。
这一幕落在柏青岩的眼中,算不得友好,就像眼里扎进一根尖的花刺,不会致命,却令他无法忽视。
他从台上俩人面前走过,坐在第一排的高脚桌前。
Sofia看见他就跟过来,那些想搭讪的女孩便都自动退开了。
“想喝什么?”Sofia问柏青岩。
他说,“随便,是酒就可以。”
Sofia一惊,“哇!你居然要喝酒?又犯病了吗?”
柏青岩语调平直,“不止今天要喝,我打算以后每天喝一杯。”
Sofia默默退回吧台,调酒师为柏青岩调了一杯Cosmo(大都会)。
服务生刚送到桌上,他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干了,而后自己去吧台加单。
调酒师拿起酒瓶,“伏特加?”
柏青岩点头,直接坐在了吧台边,醉意上头,他脑袋晕,把脸侧躺下来,眼睛看着乐队表演的台子。
感觉千诗的身影变得不清不楚,一会有三个,一会又变成了五个。
他伸手朝她那边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抓住。
他自言自语,“又是陷阱!和你给的CD一样,全是陷阱!”
那张CD被那个可怕的女人拿走了。
柏青岩想到那个女人,突然恐惧,一个激灵便坐直了身。
激越的鼓声在他耳边叫嚣。
接着,温柔的女声唱了起来。
柏青岩看向舞台,千诗拨动怀中的电吉他,唱道:
Catch the wheel that breaks the butterfly
制止那碾碎蝴蝶的轮盘
I cried the rain that fills the ocean wide
哭泣的雨水注满整个汪洋
I tried to talk with God to no avail
我想通达上帝,但不得回应
Calling him up in-and-out of nowhere
我呼唤无处不在又捉摸不透的他
I said “If you won’t save me, please don’t waste my time”
“如果你不想救我,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oasis《falling down》)
叛逆的歌词重复第二遍,千诗柔顺的黑发在暧昧的彩灯中飞舞。
她就这样,在柏青岩的眼中,又蹦又跳,就像那天在便利店前,她穿着画了橙色太阳的绿色大卫衣,背着银色的吉他,在太阳下跑。
倏地,柏青岩受到诱引似的,站了起来。
烈性的伏特加催发了他体内的亢奋。
他的脚步不太稳,可能走不回他的酒桌了。
正想着,一只柔软的手从后抓住他的手腕,给他塞了一只药盒。
他回过头,看不清,只有一双女孩的唇在动。
千诗站在巨大的摇滚乐声中,对他说,“你别走!和我一起跳舞吧!”
柏青岩盯着她的嘴唇,听见自己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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