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新淬胭脂烫

　　合作的口头协议既已达成，花间渡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敌意并未消散，只是暂时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警惕的共处所取代。
　　萧断鸿的恢复速度惊人，一方面得益于他强悍的体魄，另一方面，谢韫也确实拿出了真本事。敷上去的药膏和内服的汤药都极有效验，手臂的黑色尽褪，肿胀消去，虽然依旧无力，但已不再剧痛。脸上的伤疤也开始收口，只是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新肉痕迹，为他本就冷硬的轮廓更添了几分悍色。
　　谢韫不再将他完全困在后堂，允许他在院内轻微活动，美其名曰“舒筋活骨”，实则也是一种无形的监视和试探。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萧断鸿在院中慢慢踱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晾晒的药材、堆放的杂物，以及角落里那片被精心打理的小药圃。
　　药圃里的植物长势旺盛，大多是江南常见的草药，但有几株形状奇特、叶片带着诡异金属光泽的，萧断鸿从未见过。他的目光在其中一株开着妖艳蓝色小花的植物上停留片刻，那花的形状，竟隐隐与他记忆中那枚“金霆琉璃珠”有几分相似。
　　他状似无意地靠近药圃，脚下轻轻踢到一块松动的石板。
　　咚。声音有些空。
　　萧断鸿脚步一顿。这下面是空的？
　　他眼角余光瞥向店铺方向，谢韫正在前堂为一个歌姬诊脉，言笑晏晏。阿阮则在一旁捣药，低眉顺眼。
　　萧断鸿不动声色地蹲下身，系着并不松散的鞋带，手指却悄然用力，抵住那块松动的石板，微微向一侧推动。
　　石板比想象中更易移动，露出一条窄缝。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陈腐药味和淡淡腥气的气息从下方涌出。下面果然有空间！
　　他正欲细看，身后突然传来阿阮一声轻微的咳嗽。
　　萧断鸿立刻将石板复位，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转身。只见阿阮依旧在捣药，仿佛刚才那声咳嗽只是无意。但她捣药的节奏，却微不可察地乱了一拍。
　　谢韫送走了歌姬，摇着扇子走过来，目光在萧断鸿刚才蹲踞的地方扫过，笑容浅淡：“将军对这药圃感兴趣？”
　　“随便看看。”萧断鸿语气平淡，“谢老板这里，稀奇东西不少。”
　　“混口饭吃罢了。”谢韫用扇尖点了点那株蓝色小花，“就像这‘幽蓝姬’，好看，却剧毒无比，沾之即溃烂。用得好了，却能以毒攻毒，救人性命。万物皆有两面，就看如何用了。”
　　他话中有话，目光深邃地看着萧断鸿。
　　这时，前堂又传来敲门声。一个伙计打扮的人送来一封信：“谢老板，您的信，驿站刚送来的，说是北边加急。”
　　北边？萧断鸿的神经立刻绷紧。
　　谢韫接过信，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将信纸递给萧断鸿：“将军，看来我们的朋友，有些等不及了。”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内容很简单：一支打着波斯旗号的商队，已于三日前抵达邻府杭城，并未如常进行贸易，反而深居简出，其护卫中颇多身手矫健、目露精光之辈，不像商人，更像……军人。信末强调，这些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杭城，离这里可不远啊。”谢韫轻声道，“将军，你说他们是在等你去自投罗网，还是在等……别的什么信号？”
　　萧断鸿捏着信纸，目光冰冷。波斯商队……果然有问题！他们不再隐藏，甚至开始主动显露肌肉，是觉得胜券在握，还是……另有所图？
　　“这信，谁送来的？”萧断鸿问。
　　“一个朋友。”谢韫说得轻描淡写，“做生意嘛，总得多几条路子，消息灵通些才好。”
　　萧断鸿不再多问。他知道谢韫背后必然有一张情报网，这更证实了此人的不简单。
　　“他们不是在等我。”萧断鸿将信纸揉成一团，声音低沉，“他们是在等‘毒菩萨’出现，或者……等我们内乱。”
　　谢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我们更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是吗？”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棋手看到对手落入算计时的兴奋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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