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们在一起

　　办公室里，闫老师拉过来一张椅子，让学生和自己面对面坐下。
　　她先往学生手里塞了一把糖，“关于令祖母的事，老师知道了，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李古酌捧着糖，“谢谢老师。”
　　“但老师今天叫你来呢，主要是想和你谈谈月考的事。”闫老师清清嗓子，“政史地目前拉不开差距，先不管；你的语化生都答得很好，学年还打算把你的作文印成范文，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数学一般，但也不至于拖后腿，也暂且不谈；我主要想和你聊聊物理和英语。”
　　中年女人往小茶杯里倒了一盏水，“先说英语吧，且不提你涂错的五分，听力30分，你只得了一半，是听不懂吗？”
　　“是。”
　　“这个好解决，我明天把我儿子的mp3给你带一个，你每天磨耳朵。”闫老师往备忘录上打了一行字，“再说说物理吧，我和物理老师聊过，她说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考到九十大几甚至是满点，那为什么，这次只考了72呢？”
　　“上一科数学没考好，考物理时一直在想数学。”李古酌小声回答，好像面前坐了一只老虎。
　　“数学没考好吗？”闫老师翻阅成绩单，“这次数学题难，你的成绩，其实是不错的。”
　　“我可以更高的。”李古酌愤愤地说。
　　闫老师和蔼地问道：“那为什么只得了这个分数呢？”
　　“答题时间没有规划好。”李古酌对上老师的目光，她在引导他继续说，“我想把填空最后一道算出来，导致填选比平时多花了20分钟，所以最后一道题最后一问我本来是会的，却没有时间做。”
　　“最后一问多少分？10分吧？而你的物理比往常低了二十多分，也就是说，你为了那不可挽回的10分，又硬生生丢掉了你本可以拿到的20分。”
　　李古酌不语，只是一味搓着手，他知道这不应该，可在考场上，他做不到。
　　“‘如果你因错过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了。’古酌，这句话送给你，老师也知道你身不由己，但还是希望你可以有一个良好的心态，愈挫愈勇，成败当笑看。”
　　李古酌在心中默念这句话，不由得攒紧了拳，“谢谢老师。”
　　“嗯，还有件事想和你聊聊，就是老师总感觉你今天上课一直不在状态，总感觉不是在溜号就是在发呆，这是怎么了呢？”闫老师满脸关心。
　　“我……”李古酌欲言又止，“我不知道。”
　　“那好吧，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老师，如果内心压抑，也可以找老师倾诉的。”身为多年老教师，闫老师怎能不清楚学生闪烁其词的含义，他知道的，只是未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班里上演着激烈的战争。
　　起因是刘长阳课间直接把李古酌的桌子和现任同桌的桌子换了，并对卡着上课铃回来的现同桌说：“闫老师让我和李古酌一桌。”
　　可毕竟闫老师的话不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的，现同桌拒不认账，拿起桌子上的书本就往地上扔——那本是属于自己的地盘。
　　厚重的牛皮纸落地，发出闷重的响声，那是李古酌的语文笔记，也是他的珍宝。
　　刘长阳低声骂了一句，蹲下捡起笔记本，吹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且舒缓，好像手中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完蛋了。”
　　现同桌又气又笑，“兄弟，一个本而已，至于吗？”
　　“这是他在乎的宝物。”
　　“他？李古酌？”现同桌不解。
　　班级看戏的女生咳嗽起来。
　　后排梳着高马尾的女同学把现同桌拉走，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现同桌捂住咧大的嘴巴，也不能掩盖他的惊讶。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愿为你们的幸福献身。”说罢，便主动地走到后排。
　　“什么婚不婚，他是我弟！”
　　底下有声音说道：“骨科？”
　　马上有人反驳：“什么骨科，刘长阳是刘氏独子，应该是认的弟弟。”
　　“哦～”一众波澜起伏的起哄。
　　好巧不巧，李古酌就在这时走到了班级门口。
　　教室内一下就静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李古酌没有理会这异常的气氛，自顾自地向后排走去。
　　“诶诶诶，”刘长阳一把拉过他的手臂，“串座了，小同桌。”
　　听取咳声一片。
　　“嗓子不好是病，得治。”刘长阳站起身高声说道，“我和李古酌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事后有人问他：“你听懂她们的意思了？”
　　刘长阳高傲地答道：“当然！”
　　“想不到啊，你还了解这些。”
　　“瞧不起谁呢？我家毕竟也算半个豪门吧，打小这些故事听的多了去了。”刘长阳说道，“不过如果他真是我弟，或许就不会那么苦了……”
　　“等等，你是怎么理解的？”
　　“她们说李古酌是我爸的私生子啊。”刘长阳略带鄙夷地说道。
　　顶级理解。
　　该鄙夷的是你啊好不好。

　　乱哄哄的教室在主任破门而入后变得霎时安静。
　　李古酌专注地写着考试总结，填完失分点与改进措施后，他在“自我反思”一栏写了五个大字——学习的意义。
　　他搁笔思索，又持笔书写。
　　我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学。之前是为了奶奶，可现在呢？好像学与不学，都没有太大区别了。
　　我曾想过一了百了，可在真正面临死亡时，他的笑浮现在我的脑海——我贪恋他的好，这成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原因。
　　可我也常常思考，这世间有那么多人，他又那么优秀，为什么会对我这个卑贱之人如此之好？我值得吗？
　　患得患失间，我不知不觉将真心托付。
　　求求你，我不想再失去了……
　　啊，跑题了，回归正题——学习的意义。
　　……不知道啊。
　　为了他吗？
　　铃声响起，李古酌如释重负地放下笔，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回来时，桌子上的考试总结已经被修改了。
　　洋洋洒洒的字迹划掉“卑贱之人”，在一旁写上“人间尤物”。并补充道：“你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
　　“哥哥会永远陪在弟弟身旁。”
　　“就当是为了我，咱俩互帮互助、一同进步，好不好？”
　　李古酌扫向旁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少年，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他在最下面写道：“好。”
　　刘长阳，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李古酌想清了这一人生哲学后，立刻进入了学习状态。
　　具体表现为：他完全沉浸于数学世界，一点也没听见晚自习结束的铃声。
　　“大学霸？”
　　“小同桌？”
　　“桌桌？”
　　“弟弟？”
　　——刘长阳在一旁换了良多个称呼，李古酌充耳不闻。
　　“既然你专注度这么高，为什么当时还会嫌我烦？”刘长阳自言自语道。
　　“因为那时心不静。”李古酌盖上笔帽，把练习册装进书包，“没注意时间，耽误你回家了。”
　　“没事的，看你写作业也很享受。”
　　“为什么？”
　　“看到同学因解不出题而抓耳挠腮、面红耳赤，或是好不容易算出个答案却没有对应选项，又或是公式和答案一摸一样、结果与答案毫不相关……爽啊。”
　　李古酌默默背上书包，“以后别问我题。”
　　“别呀，阿弟。”刘长阳追着他的身影回家。

　　公寓门口放着两箱快递。
　　刘长阳兴奋地拆了包装，“天助我也，这下还怕哄不好你吗？”
　　一箱是棒棒糖，一箱是琥珀糖，是潘明问了他的现任、前任、前前任才得知的品牌。
　　刘长阳尝了一颗，确实没有那么甜，有一股很清凉的四季茶味，可他真的不爱吃甜食，含了一半就吐了出来。
　　潘明说的牌子果然名不虚传，可刘长阳还是决定以后不麻烦他了，他可不想一天被问八百遍“阳哥你谈女朋友了？”然后接受群聊999+“祝99”的洗礼。
　　“他们不累吗？”刘队长真诚发问。
　　他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放了几块糖，又把衣橱里新给他买的衣服的兜里都放上了糖。
　　甜食会使人心情变好。
　　不管有用没用，他都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叩叩。”刘长阳敲响次卧的门，“别生气啦桌桌，气大伤身。”
　　其实他知道李古酌不会生气，只是在发被压抑的十余年的小脾气。
　　可是他想哄他，谁有意见？
　　果不其然，李古酌惊愕地看向他，“我没生气啊。”
　　刘长阳趁着他说话，把一颗棒棒糖塞进他嘴里，“没生气就好，甜吗？”
　　“甜。”
　　“那你说‘哥哥最好’”。
　　李古酌乖乖照做，“哥哥最好。”
　　“哥哥是谁？”刘长阳得寸进尺。
　　“你。”
　　“我是谁？”
　　“哥哥。”
　　“诶。”刘长阳逗完小孩，心满意足的离开，“睡前记得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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