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猫也要谈恋爱

　　我一抬头就看见那月亮，有一天突然想或许我该把她摘下来。

　　李可玖醒来之后在群里问了四月的消息。

　　不一会儿医生的视频传过来：四月呼吸平稳，看起来比昨天状态更好。

　　院长【今天状态不错，会继续输液，明天应该可以做手术】

　　四九【好谢谢您】

　　她突然发现凌晨王景好像换了个头像，是一处夕阳？

　　那天四月摔下之后，李可玖的脑子里全是，如果四月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寻找的过程充满忐忑，好在结局是好的。四月到医院后状态稳定下来，给了她无比的安心感。

　　或许猫真的有九条命，但是她想把四月的生命留下来，让它比自己在世上生活的更久。

　　虽然四月生病但她没请下来假，在上班的时候，李可玖一直控制不住的想。

　　当时高中的时候，奶奶的事情。

　　高一的时候，奶奶患了食道癌。做了一场大手术，咽喉被切出一个孔，每次都需要从咽喉处排出异物。唯一的代价是她不再能够讲话，但是没关系，她们生活了很久，很有默契。

　　李可玖还记得奶奶刚做完切除手术，前半生辉煌坚强温柔的奶奶，经过爸爸出轨之后独自抚养她的奶奶，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支撑着两个人的家。

　　但手术之后突然不能讲话，有些暴躁。

　　她反复说着让李可玖去学习，但当时李可玖一直没听明白，也可能关心则乱，心思不在那。然后奶奶急得拿起水杯使劲砸在桌子上。李可玖当时就呆住了，眼泪瞬间落下来。

　　奶奶看到之后也安静下来，玖儿别哭了。她看到奶奶口型在说。

　　只有那一次。

　　她看到奶奶那么失控，之后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被隐藏了起来。

　　李可玖偷偷在晚上哭过几次，第二天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依旧边学习边陪着她。

　　她很感谢那段时间，表舅们替她承担了照顾奶奶的角色。

　　但是也从那次开始，她们之间交流会用书写的方式，她身边还有很多字条以及当时两人交流的笔记本。奶奶字迹潇洒恣意，她的字迹很幼态。

　　*

　　那天发生了什么呢？

　　李可玖只记得天气很晴朗，她一向喜欢万里无云的天气。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很舒展，正在上语文课的时候，班主任把她叫了出去。

　　“可玖，你家里不太好，你可能需要去趟医院。”

　　李可玖的笑骤然就从脸上消失了，“奶奶怎么了？”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李老师这就带你过去。”

　　随后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也不记得是怎么到的医院，跪在床前。

　　奶奶很虚弱的躺着，很瘦。喘气声音很大，胸口不断起伏。她握着奶奶的手，身边好像有人在说什么，大概是让她跟奶奶告别吧。李可玖只觉得脑海里有很多声音，但同时又无比安静。

　　奶奶好瘦啊，明明上个月回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她还在给自己烙饼，永远微笑着。

　　奶奶久久地握着她的手，说着：好好的。她看懂了，拼命点头，然后奶奶就像喘不过气似的，开始剧烈呼吸。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有嘶喊着要叫医生，但是她知道奶奶要走了。

　　后来表舅们，也就是奶奶妹妹的儿子，跟她讲，其实奶奶前一阵就发现癌细胞转移了。但是她处在高中，学业很紧张，几乎一个月回来一次，虽然她只要可以就会跑回来，但奶奶不愿意让她分心。

　　高二下学期的语文课，她们正在学习《氓》，大家在朗诵“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信誓旦旦的给出承诺，大家都没想到会事与愿违；违背誓言不再顾忌，那就算了吧！

　　在奶奶去世后的几个小时，李可玖异常平静，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她甚至是愤怒的，为什么奶奶养育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没有出现，他还记得养育自己的母亲吗？

　　什么样的爱情让他丢弃自己的母亲，而且他当时的出轨让他现在的爱情更显可笑！

　　她不知道奶奶临终前深深的一眼，是否透过她看到自己养育成人的儿子，不知道安居在大洋的何处。

　　毕竟她很像爸爸，或许也是妈妈厌恶她的原因。

　　表舅表舅妈安慰她，让她不要伤心，还问要不要等一下爸爸，说他们在想尽办法联络，但是没想到奶奶的病情恶化的这么快。

　　李可玖只回了句：让奶奶早些休息吧，她说了她不喜欢这些。

　　奶奶刚开始发现患病的时候，曾对李可玖讲过，如果她去世，就把她火化后骨灰埋在老家的大榆树下。那里还有一颗桃树，春天她可以享受榆钱和桃花，夏天桃子熟了就给她留一颗，秋天和冬天盖着厚厚的树叶也不会觉得冷。

　　李可玖当时说：奶奶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靠着那股愤怒，一直持续到奶奶下葬后的一周。她所谓的爸爸终于到了，不过她没有见他。

　　拒绝了所有有交集的可能。

　　从始至终她只有一个家人而已，生病的时候不在，恢复了不在，现在出现没有任何意义。

　　真正让李可玖奔溃的是，那天早上在舅妈家里吃饭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喝小米粥。热乎乎的，奶奶也很喜欢喝，因为她总觉得小米粥养胃，而总觉得自己的孙女很瘦弱，需要养胃保护好身体。

　　“奶奶也喜欢喝。”她说了一句。

　　表舅回了句是啊，之前姨总爱煮。

　　然后李可玖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簌簌的落下来，流进热气腾腾的粥里。她埋下头，接着喝着。雾气里好像听到表舅和舅妈在啜泣。一整个早上都是咸的味道。

　　后来她就返校了。

　　因为她承诺过要好好学习，要做奶奶的耀眼宝石，要体验生活，要代替奶奶好好活着。

　　*

　　终于等到下班的时候。

　　她收到王景的消息。

　　【要去看四月吗，我正好从学校回来可以过去接你。】

　　四九【你那边顺路吗？】

　　王景【你把你公司定位发我】

　　李可玖站在公司门口，第一次感觉，或许自己并不是那么孤独无依，即使是一时的慰藉也好。

　　“真是太麻烦你了，你从学校过来顺路吗，其实你不用特意来看四月的。”

　　王景在专心的开车，手放在方向盘上紧握，“没事的，如果我发生了这件事，我也希望可以得到一些帮助。”

　　之后便无话，可李可玖看着他，莫名感到温暖。

　　大概是觉得车里过于安静，王景说：“你和当时高中的时候很像。”

　　“你还记得我高中吗？”

　　王景好像笑了一下，仿佛在回忆：“当然，文科班的纪律委员，而且你还考过语文满分你记得吗？老师总是给我们念你的作文。”

　　“你说那次啊，那只是没有作文，然后碰巧阅读题型我都比较熟悉。”

　　“可是很伟大好吗，哪有人语文能考满分的。”

　　李可玖还记得那次考卷，也是发生在高二的时候，老师出的模拟题又恰好比较简单，可让她在年级里声名大噪。“都猴年马月了，一进社会感觉自己老了很多。”

　　王景扭过头看她一眼，“你完全和当时一模一样。”

　　李可玖：“不过你好像和高中不太一样。”

　　“你还记得我高中时候吗？”王景看着她，有些戏谑，很不相信的表情。

　　不过李可玖无法反驳，她真的对他印象不深，高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奶奶生病，学业，以及处理自我意识的不配得感，她想起来也觉得那段时光充满混乱。

　　“我记得你之前皮肤很白对吧，因为当时韩星很流行，我们班女生都很喜欢你。”

　　王景轻轻摇了摇头，不甚在意的样子，“当时学业比较紧，不怎么在户外。”

　　李可玖很不可思议：“那你现在完全是纯晒的？”

　　“哈哈哈哈你怎么好像很惊讶。”

　　“我以为你用了什么美黑的东西，哈哈。”话题发展得尴尬且尴尬，“不过现在挺帅的，黑的也很有男人味。”李可玖找补。

　　王景深深看了她一眼。

　　李可玖觉得气氛愈发尴尬，接下来就专心看窗外的风景，不再说话。

　　不过半小时后，他们便到了四月住院的地方。

　　*

　　“你们来看四月了”，宠物医院的护士小姐姐很热情的招呼着“它看到爸爸妈妈过来一定很开心。”

　　李可玖尴尬地摆手，“不是的，这是我的邻居。”

　　小姐姐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把他们带到四月的病房，走的时候还对王景说：“帅哥加油。”

　　嗯？这让自己这么解释。

　　四月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不过不像昨天一样失血，左腿依旧不能动。

　　“他今天状态很稳定，特别乖，我们还喂了一点猫条也都吃了，有排尿没有排便。”宠物医院院长过来。

　　“那差不多明天可以做手术吗？”王景问。

　　“明天下午问题应该不大。”

　　“上颚缝合和骨折手术可以同时做吗？”

　　“这个没有问题。”

　　了解一些四月手术的基本情况后，陪四月呆了一会，小家伙乖乖的，只要摸头就会呼噜呼噜。

　　“别担心明天只要做完手术就可以慢慢恢复。”王景安慰她。

　　“嗯嗯今天看起来状态好多了。”

　　“真的很谢谢你。”

　　王景笑着，眼睛很亮，瞳仁漆黑，看着她的时候很深情：“你已经道谢过很多次。”

　　李可玖没办法一直直视他，扭过头去，摸了下后颈。会让人误会的，果然眼睛漂亮看什么都深情。

　　她没注意到王景也没办法长久地直视她，甚至耳根开始泛红。

　　回去之前医生给了第二天手术的时间，并且叮嘱李可玖一定按时到达，只要手术成功麻醉醒过来，四月就真正意义上安全，下面只要输液消炎吃药就可以。

　　虽然李可玖百般推阻，王景仍旧请了半天假要和她一起过来陪四月做手术。

　　回去的路上，李可玖好几次想问王景：刚开始你为什么见到我总想跑，这几天又开始主动靠近。

　　可这些话又要怎么说出口。

　　“那明天见了，我下午1点去接你。”

　　“好的，早点休息。”

　　“你也是。”

　　*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王景不仅当时陪着你带四月看医生，今天也一直帮你，甚至明天也请假了？”林灵在视频里问她。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林灵老神在在的点点头：“还不明显吗，他就是喜欢你。啊啊啊啊啊都怪最近太忙了，要不然我肯定杀过去。”

　　李可玖好脾气的笑笑：“没事的，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记的我当时说的吗，恋爱可以，不要把自己生活全部精力都放到他身上。”林灵严肃地看着她。

　　李可玖有些害羞地挠挠脖子：“没有啊，你怎么就知道我恋爱了会不顾自己。”

　　“我还不了解你，一旦投入一段感情，就是百分之一千。你可不能有了男朋友忘了我，我还是最重要的。”林灵嘟起嘴。

　　“哈哈哈哈那必须呀。”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们之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心里并没底。

　　*

　　翌日下午王景又开车过来，并且还准备了一块蛋糕。“吃点东西吧！”

　　李可玖坐在副驾上，突然生出一种他们恋爱很久的错觉，如果自己还是小九形态的时候，怕是王景会温柔的喂她吃。咳咳，想太多，李可玖死命掩饰。“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

　　“我感觉你肯定很担心，不好好吃东西，正巧备一些，没想到歪打正着。”

　　“谢谢。”

　　王景正好在转向，“你对我的道谢都快溢出来了。”

　　“真的很感谢。”

　　“感谢我就帮忙解决小蛋糕吧。”

　　小蛋糕吃完的时候，正好到宠物医院。

　　院长介绍了一些可能遇到的风险，李可玖签署了如果手术通知书，以及风险须知，以及一系列如果四月发生意外是否要采用心肺复苏的告知。然后就是在手术室外的等待。

　　仿佛回到了当时奶奶做手术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未来会走向哪里，现在她知道四月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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