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Change sides!”

　　她从他面前走过，却没往围网外看。
　　刚刚她的手腕似乎以奇怪的角度弯转。

　　“Advantage server.”
　　“Game point.”

　　“海野加油～”
　　“麻音Fighting!”

　　“Out!The let in service.”

　　“哦……她在干什么……这可是发球局！”
　　人群起了骚动，海野接连失误。

　　上次比赛海野的项目是单打，原本双打的选手因不满教练的安排而退社，比赛开始前都没到场，海野暂补空缺。
　　虽然她已经和教练谈过此事，她从初中阶段起在校队里就是单打，所以对双打的默契度和协调性都无法估测。

　　“如果可以帮到球队，我会尽力一试。”

　　上一局，海野急于弥补队友的漏接，在上半身并未完全协调的情况下单手去挑球，因对方的球路刁钻，冲力太强，艰难打回去后，手腕开始变得使不上力气。
　　双方都看出她的一侧手臂抑制不住的抖动，意外冲击过后造成的失感与麻意让她的手腕一时无法挥动自如。

　　对方将球集中打向海野防守边界的角落，队友有些着急，再次失误后，她回头向身后一脸沉色的人致歉，海野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海野对不起，我太想追平比分了。明明我从入选正式队员后就是双打之一，却在这时乱了阵脚，想帮你却没帮上。”
　　“没事学姐，我才应该道歉，要不是你及时补救，我不知道还会失多少分。”

　　比赛最终由对方抢七局获胜。
　　海野的手腕肿到不可忽视的地步。

　　御幸一也望着她随队内老师离去的身影，海野的手腕出现意外之后，他在她脸上看到一种之前从未见到过的神情。
　　如果说海野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做起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无论对人还是对物，她一直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

　　什么都不在乎，却一切尽在掌控。

　　胜负欲，吗？
　　海野被对方选手看出破绽后，露出了难得的紧张与专注的冷硬表情。

　　她久违的，被激起了胜负心。

　　“Doubles要不是她失分，我们学校也不会……”
　　“别说了。”女生扯扯旁边的人，她正要继续说什么却瞥见站在身后的两人。
　　“自己做的事不承认吗？你倒是风光，正选空出位置，教练想都没想就交给了你。现在好了，大家不用再打了，都陪你玩儿吧。”

　　……
　　“在你心里你是不是所有人都瞧不起，你觉得配不上你，所以你懒得维系。即使有人离开你也觉得是她们和你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你太目中无人了。”
　　“哦，你也从来不会等谁走到你面前，通常都是你先把她们甩了，因为你厌倦了。”
　　“你对友情的理解就这样？有什么感情不需要维系？你太自负了。”
　　……

　　“我们学校女子网球成绩要更好一些，所以学校也很重视这次的比赛，但海野没有她们说得那么严重啦，双打也救了不少队友失误的球。”

　　“海野，别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学姐敲敲医务室的门，进到室内，坐在海野面前。
　　“学姐，我没这样想，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太自以为是了。”
　　还说没自责。
　　女生叹了口气，“练习赛前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即便教练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当比赛前一刻得知搭档真的不来了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的预想到这场比赛可能会输。”
　　“你已经很厉害了，作为单打，一次都没练习过双打的配合。我们都知道你只是作为兴趣而已，但因为网球部的成绩近年来实在没什么起色，所以才寄希望于你。我知道，这可能剥夺了你的很多时间和精力……”

　　“学姐，不是的。”她打断她的话，“一直以来，我都对教练的信任存在忧虑，所以我才更想将这些变为确实的成绩。练习的时候你还指出了我容易造成失分的地方，我很感谢你的陪伴。”
　　“我只是……有点灰心，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一样。”
　　“别这么想。”学姐拍拍她的后背，“好啦，不说这个了，我们都希望你好好养伤，之后赶快回到队里。”

　　叮咚——

　　海野打开门，邻居女主人站在走廊里。

　　“你在家啊。”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点头。
　　“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了？因为这几天我都没看到你，小牙也说平时早上和下午都会遇到你出门或回来，但是最近却总不见你的身影。所以……我想来看看你是出去了还是有什么需要帮忙？”

　　海野了然的朝她道谢，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我没什么事，谢谢您，就是请了几天假，明天应该就会去上学了。”
　　“那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请一定跟我讲。你一个人在这边应该有许多不便吧，一定一定不要什么都不说。”
　　“好的。”

　　送走邻居后，海野关上门。
　　玄关还放着五天前从学校回家后随手扔在地上的挎包。

　　她打开手机，划到“御幸一也”那一栏。

　　从医务室回到教室，她看到等在走廊边上的他，还没来得及绕开，对方就先跨开半步挡住她的去路，将手中用塑料盒装着的一对护腕递到她身前。
　　她看都没看他。

　　他知道海野肯定不想看到自己，谁会瞧得起一个胆小鬼。
　　但他已经躲了她足足一个星期。
　　他别扭的想让她看他，他想说他不是怪她，只是他……太没经验了……

　　“这个可以保护你的手腕。下次……”他轻咳一声，回想班上的男生都是怎么和女朋友说话的，尽力放软声线，“我今天去看了你们的比赛。”

　　好矫情，好恶心……
　　他看看天花板，想笑又不得不忍着，在心里唾弃，怎么就发出那种声音。

　　可海野还是不理他。
　　要自尊心还是要她？

　　他瞥着她，愿赌服输。

　　谈恋爱的话可以直接和他说，别……别……他差点这样讲。
　　他没生气，也，不开心，她都没说要做他女朋友。
　　起码得先谈恋爱，才能……
　　虽然他可能还是不会答应，不然，显得他多廉价。

　　“谢谢。我把钱给你。”
　　她侧身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

　　他偏头看着海野面色苍白的从他身边绕过，伸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下，自从图书馆的那件事发生后，他开始下意识的躲着她。
　　后悔，害羞，慌乱……
　　即使没见到她，每天早上醒来洗脸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各种令他焦躁不安的复杂情绪。

　　海野坐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呆，从钱包里随意抽出几张纸币，深吸几口气，迈出教室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塑料盒子被放到一旁的窗台上，她没由来的失落又松了一口气。
　　不是都讨厌她了吗，又出现做什么。
　　可怜？
　　被占了便宜却觉得她才是吃亏的那一方？
　　还是只要死缠烂打就能让他心软。

　　真是好心。

　　要拒绝就拒绝到底，她绝不要他因愧疚而一时产生的怜悯。

　　回家之后，拉开书包拉链取东西时，看到那对护腕，她有些生自己气的将绷带和止痛剂扔回包里，拿起电话和老师请了假。

　　御幸一也隔天在柜子里看到词典下压着的钱，皱紧了眉头。
　　一对护腕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就这么急着想要躲开他，撇清和他的关系吗。

　　海野连着几天没来学校。
　　周围的人纷纷打听她出了什么事。

　　他有些烦闷，为什么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能自然的去关心她，为什么他躲到哪里都能听见她的名字。

　　钱被他放回她的书桌里。

　　他不知道该怎样和她说话，怎样面对她，甚至不敢去问她对自己是否是真心。
　　他对这件事格外没有自信，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他就变得不对劲。

　　第一次为某件停滞不前的事感到茫然无措，怎么做才能冷静一点，怎样才能完整的将自己想要表达的告诉给她。

　　他看不透她的心，正如她每一次靠近，他都懦弱的蒙骗自己，忽视，默许，期待，他更看不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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