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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兆星娱乐顶层,总裁办公室。
冷白色的灯光,将偌大的空间,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
南絮静立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却难掩一丝孤绝,仿佛一座被遗忘在极寒之地的雕塑。
窗外,金檀市的万家灯火蜿蜒流淌,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复印件,那是宋希文那张母女合照的翻拍。
陈璐做事向来细致入微,借着整理化妆台的间隙,悄无声息地留下了这个影像,连同宋希文失魂落魄的状态报告,一并发到了她的手机。
照片上,苏梅的笑容温婉柔和,眼神里充满了对女儿毫无保留的爱意。
曾几何时,这样的笑容,或许能触动人心,但此刻,在南絮眼中,这笑容却像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显得格外刺眼,甚至.......可疑。
每一个温柔的弧度,仿佛潜藏着未尽的秘密。
“林薇。”南絮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南总。”林薇立刻收起,正在与陈璐沟通的通讯界面,上前一步,姿态恭敬。
“再调一次宋希文的完整资料,从她出生开始,所有能找到的记录,事无巨细,都找出来。”
南絮的视线没有从窗外收回,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力,“尤其是她母亲,苏梅。我要她最详细的工作履历、社会关系网,以及......”
她顿了顿,仿佛需要凝聚某种力量,才能说出那个,如同诅咒般的时间节点,声音陡然沉了下去:“…XX年冬天,具体到12月至她出事期间,她所有的生活轨迹。”
“是,南总。”林薇没有任何疑问,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操作,屏幕的光映在她毫无波澜的脸上。
片刻之后,大量经过精密筛选的信息流,被投射到南絮面前,那面高清屏幕上。
密密麻麻的文字、图表、证件照扫描件,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南絮终于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快速地扫过那些滚动的信息。
最终,她的视线死死定格在家庭信息区域,那张她早已看过无数遍,苏梅年轻时的证件照上。
照片上的女人眉目清秀,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与温柔。
这张脸,与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而深刻的侧影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那个在她母亲林慕心车祸被送入医院抢救的混乱夜晚,穿着护士服,忙碌地穿梭在急救推床旁,脸上带着焦急与专注的侧影!
时间倒流回十年前。
金檀市大剧院后台,热闹喧嚣,空气里混杂着脂粉、发胶、汗水以及小演员们兴奋雀跃的气息。
小小的宋希文,约莫十三四岁,穿着一身雪白蓬松的天鹅裙,脸上还带着舞台妆,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演出成功的兴奋与激动。
她正叽叽喳喳地拉着母亲苏梅的手,像只快乐的小鸟。
“妈妈快看!就在那边!舞台好大好亮!”她指着前方被幕布遮挡的舞台方向,眼睛亮晶晶的。
“真棒!妈妈的小天鹅跳得真好!”苏梅穿着干净的护士服,显然是刚从医院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温柔的倦意,和毫不掩饰的骄傲。
她蹲下身,细心为女儿整理,有些凌乱的裙摆和头饰,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怜,“妈妈还要赶回去值夜班,不能看你谢幕了。爸爸等会儿就来接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她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有点赶。
“嗯!妈妈再见!路上小心!”小宋希文乖巧懂事地点头,用力抱了抱妈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苏梅匆匆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快步转身,身影迅速淹没在后台拥挤嘈杂的人流中,消失在侧门外的茫茫夜色里。
就在后台另一侧,通往观众席的出口处。
十五岁的南絮,穿着一身私立名校制服,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刚看完演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是一贯的清冷,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早熟。
当时还是她母亲林慕心秘书的林薇,安静地陪在一旁,陪着南絮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准时出现,永远忙于生意,无暇分身的父母。
就在这时,刚换下了华丽舞裙,穿着小棉袄的小宋希文,被匆匆赶来的父亲牵着手,蹦蹦跳跳着从后台出来,准备回家。
两个女孩,在狭窄而昏暗的通道口,短暂地擦肩而过。
小宋希文脸上,还残留着表演后的红晕和快乐,她好奇地侧过头,瞥了一眼,身旁这个穿着漂亮制服的姐姐,她长相美丽,浑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而南絮的目光,只是漫不经心地从那个雀跃的小女孩身上扫过,在她眼尾那颗淡褐色的痣上,停留了不足半秒,随即漠然地移开,投向门外那一片寒冷的夜色。
一个奔向父亲温暖的掌心,一个在等待无关紧要人接送的孤寂。
两条命运线,在那一刻短暂地无限接近,却又在瞬息之间,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仿佛从未有过交集。
南絮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重新落回手中那张打印出来的合照上。
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泛起细微的褶皱。
原来,那天晚上,她们离得那么近。
苏梅,那个在后台抱着女儿温柔亲吻,又匆匆离去的护士......
她当时急着赶回去值的,是那个夺走她母亲林慕心生命的夜班!
一股荒谬的宿命感,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冰冷的外壳下剧烈涌动。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再次点开与陈璐的对话框。
指尖快速滑动,往前翻,是《梦碎西洲》开机发布会时,宋希文回答“最难忘十九岁生日”的那段采访视频截图。
女孩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无人能懂的荒凉。
她又往后拉,最新的消息里,是陈璐发来的另一张照片,宋希文卧室床头柜的特写。
那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条有些磨损的星星项链,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而固执的光芒。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再次蛮横地袭击了她,混合着强烈的别扭感,几乎让她失控。
她厌恶这种被牵引的感觉,尤其对方是宋希文,一个身份可疑,可能与母亲死亡真相密切相关的女人的女儿!
她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指尖用力敲击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试图用这声音,驱散那份不该有的动摇。
“查一下宋希文,十九岁那年的具体行程。所有公开的、非公开的,我都要。”
林薇效率极高,迅速汇报:“南总,宋小姐十九岁那年,尚未签约任何正规经纪公司,处于行业边缘状态。那年最重要的事件是其父宋与白先生跳楼自杀。公开记录显示,因为生活所迫,她的活动,主要集中在一些小型秀场走秀,低成本网剧跑龙套,以及商场开业庆典等商演。并无特殊行程记录。”
她稍作停顿,补充道:“不过,在她被公司接管前的个人社交账号历史记录里,发现了一些私人动态更新,时间点密集集中在......她十九岁生日前后。”
林薇将平板再次递至南絮面前。
屏幕上,是几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洋溢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破旧拥挤的出租屋,墙壁甚至有些斑驳。
一个歪歪扭扭,奶油涂抹得并不均匀的小蛋糕上,插着一根孤零零的“19”字样的蜡烛。
十九岁的宋希文,脸上沾着点点面粉和奶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毫无阴霾,纯粹得像一泓清泉。
她旁边,是同样青春活力的卓晴,两人头挨着头,脸贴着脸,对着镜头毫无形象地做着夸张的鬼脸,亲密无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其中一张,卓晴正笑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条星星项链,戴在宋希文的脖子上,眼神专注而温柔。
还有一张,两只纤细的手紧紧地勾在一起,小指勾着小指。
照片里的两个女孩,笑容灿烂得晃眼,眼神里是对未来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赤诚的承诺,仿佛任何苦难都无法将她们分开。
南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照片里那个十九岁的宋希文牢牢吸引。
那个女孩,眼神清亮澄澈,笑容纯粹热烈,带着一种未经世俗打磨,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像石缝里挣扎而出,迎着风雨也依旧挺直脊梁的小草,与她后来被兆星精心雕琢后,完美却缺乏生气的精致“人偶”,判若两人。
尤其是她看向卓晴时,那种毫无保留,全身心依赖和信任的眼神,那种纯粹、炽热几乎要灼伤人的青春情谊......
南絮感觉自己的心湖,像是漾开一种极其陌生,带着微微刺痛的涟漪,不受控制的冲击着她,常年冰封的内心堤坝。
她从未拥有过这样的情谊。
她的少女时代,充斥着父母无休止的争吵,独自一人在海外漂泊的孤寂无助,以及母亲骤然离世,所带来的巨大创伤和至今未解的疑云。
宋希文和卓晴照片里,所展现的那种带着人间烟火气,毫无保留的亲密与信任,对她而言,遥远得像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故事,美好得不真实,也......刺眼得让人心生烦躁。
这种陌生,失控的感受,让她感到强烈的恼怒。
她悄然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那光芒灼伤。
“知道了......”
南絮快速下达指令,像是要立刻切断这种,不受控的情绪连接,“你先出去吧。另外,打电话给东耀的黄科期,提醒他管好自己的人。下次再发生类似片场失控的事件,影响到项目进程,还有公司艺人人身安全,兆星与东耀的所有合作,即刻终止。”
“是,南总。”林薇恭敬应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南絮没有立刻回到她的办公桌后。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回,那静静躺在桌面上的平板屏幕,那些洋溢着欢笑与承诺的照片,如同无声的默片,反复播放。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宋希文......
这个女人,像一颗被重重迷雾包裹着的水晶,看似透明乖巧,易于掌控,底色却复杂难辨,既可能折射出危险的寒光,又似乎蕴含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光芒。
这种矛盾的特质,让她在疑虑和警惕之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让她无力抗拒的吸引力。
而这种感觉,对于习惯掌控一切,冷漠计算利弊的南絮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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