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喜欢

　　年后的日子像被温水泡着，不疾不徐地淌过。林昭宁跟着父母走了几家亲戚，嗑着瓜子听长辈们拉家常，从学业问到琐事，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心里却盘算着去北市外婆家的日子。

　　那天林昭野出去玩了一趟回来就带了一个熟人。

　　陈安。

　　陈安手里还拎了礼物，对何唯微微鞠躬。

　　“阿姨好，我是陈安。”这个名字在何唯映像里可不陌生，林昭野天天提林昭宁的这个同学，说他成绩好，还愿意帮林昭野补课。

　　林昭宁心都都清楚，哪是什么补课，分明就是要打游戏。她看破不说破，但也要监督林昭野学习。

　　何唯赶紧接过带来的礼品。

　　“小陈啊，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小野学习麻烦你了，昭昭给他讲他不听，两人学着学着就能打起来。”

　　陈安笑着说“没事”

　　然后跟着林昭野去了他的卧室，何唯赶紧切了水果让林昭宁送过去。

　　“你去盯着他们，我去我怕小陈不自在。”

　　林昭宁接过水果说知道了。

　　林昭野果然是想打游戏，林昭宁一把拍在他后脖颈。

　　“先把作业写完。”

　　陈安看着严厉的林昭宁，他轻轻挑眉一笑。他这一笑，让林昭宁有些不自在。

　　“林昭野，如果你把这十道数学题作对，我带你上荣耀。”

　　林昭野立马就来了动力“真的？”

　　陈安点点头，林昭野立马摊开数学练习册。

　　“来吧，教我吧。”

　　陈安的效率还真是高，林昭野还真就安安静静的学了一上午。

　　中午陈安没有留，何唯道了谢就目送他进了电梯。

　　“昭昭，你这同学挺厉害啊。”

　　林昭宁点点头，有些骄傲似的笑“年级第一。”

　　......
　　总算盼到出发，外婆家的老院子里有棵歪脖子石榴树，墙角堆着晒干的玉米，空气里总飘着煤炉和炖菜的香气。

　　她在那儿待了小半个月，每天帮外婆择菜，午后搬个小马扎在院里晒太阳，听外婆讲过去的事，连时间都变得慢悠悠的。直到开学前一天，才恋恋不舍地被父母接回家。

　　开学第一天的教室里，喧闹得像个集市。林昭宁刚放下书包，就听见江棠拿着名单走进来

　　“新学期调整下座位，还有一百五十天就高考了，都收收心加把劲。”

　　说完她把座位表递给温婉，温婉接过贴在了墙角。教室里瞬间像炸开了锅，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同学纷纷涌了过去，挤成一团在表格上搜寻自己的名字，惊呼声、惋惜声此起彼伏。

　　林昭宁被这阵仗推得往后退了半步，眼角余光瞥见温婉正踮着脚在人群外张望，脸上的表情从期待慢慢垮成了沮丧。

　　等人群稍稍散去些，温婉立刻拉着林昭宁挤到前面，手指在表格上飞快划过，最后重重停在两个隔了三排的名字上。

　　“完了昭昭，”她猛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抱着林昭宁的胳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江姐果然把我们拆开了，你看，我在第一组，你在第三组……”

　　她无奈地抬手顺了顺温婉微卷的长发，轻声安慰

　　“就隔了几排而已，下课还能一起去打水。”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名字旁边的那个名字上，瞳孔微微一缩。

　　“林昭宁”三个字的右侧，赫然印着“陈安”。

　　两人的名字紧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道竖线，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新同桌的身份。

　　方才还因和温婉分开而有些低落的心情，忽然像被抓了一下，心里痒痒的，甜甜的。不自觉的嘴角就往上扬。

　　好吧，林昭宁承认，她可能也有点重色轻友了。

　　好在新位置离原来的座位不远，就在正前方一排。前排的女生见状，主动回过头帮她把书包和一摞课本都挪了过去，林昭宁连忙跟上，轻声道了句“谢谢你啊”，对方笑着摆摆手，算是应了。

　　她快速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笔袋塞进桌肚，课本按科目码在桌角，刚直起身，就看见温婉正抱着一摞练习册站在原地犯愁

　　新座位在靠走廊的第二排，离这边隔了整整三排，中间还横着两条过道。林昭宁走过去接过她怀里的书，

　　“我帮你搬吧。”

　　温婉噘着嘴跟在她身后，嘴里的抱怨就没停过

　　“凭什么非要调座位啊，我们坐一起又没说话……你看这距离，传个纸条都得绕路。”

　　林昭宁把书放在温婉的新桌上，转头安慰她

　　“没关系，下课再玩嘛。”眼角瞥见温婉的同桌真在低着头收拾自己的桌洞，是张雅舒

　　张雅舒性子活泼，跟谁都能聊上几句，有她在，温婉应该很快就不会觉得闷了。

　　帮温婉理好桌角的卷子，林昭宁才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刚走到桌边，就看见陈安已经坐在那里了。

　　此刻正趴在胳膊上，侧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后颈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动了动。

　　林昭宁站在过道里，看着两人座位间那道窄窄的缝隙

　　他的凳子几乎贴紧了桌沿，她压根挤不进去。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少年的大臂。布料下的肌肉带着温热的硬度，对方明显顿了一下。

　　下一秒，陈安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压得有些凌乱，眼底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看向她时，声音有点低哑

　　“怎么了？”

　　林昭宁指了指他身后的空位，小声说

　　“我进不去。”

　　陈安这才反应过来，喉间低低地“哦”了一声，直起身子把自己的凳子往前拉了大半尺，留出足够的空隙。林昭宁赶紧猫着腰挤进去，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定，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刚把椅子往回挪了挪，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陈安正侧着头看她，嘴角带着点揶揄的弧度，眼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困倦。

　　“怎么？”他挑了下眉，语气里带着点熟稔的调侃，“放个寒假，就不认识我了？”

　　林昭宁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没说什么。

　　另一边的温婉倒是没消沉多久。她的新座位靠着走廊，课间铃刚响，顾一临就准时出现在窗沿边，手里还捏着颗奶糖，递给温婉。

　　“新座位怎么样？”他微微俯身，说话时的气息差点扫到温婉的发顶。

　　温婉眼睛一亮，接过奶糖剥了纸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

　　“离昭昭太远了，不过……”她偷偷抬眼看他，嘴角弯起的弧度藏不住，

　　“这儿好像也还行。”

　　两人就着窗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们身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教室后排，陈康乐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动。他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牢牢锁在窗边那对身影上，指节因为用力攥着书角而泛白，书页被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他盯着温婉笑起来时扬起的嘴角，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自从温婉谈恋爱之后，游戏也不跟他打了，话也说的少了。想到这他就烦的不能行。

　　墙上的日历一张张撕去，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被绷紧了。

　　原本课间总爱扎堆说笑的几个同学，如今要么埋首刷题，要么捧着知识点小册子念念有词，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这份凝重。

　　顾一临倒是还想来窗边找温婉，可每次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温婉推着胳膊往回赶

　　“你快回去吧，我都高三了，哪有时间天天闲聊。”她嘴上嗔怪着，眼里却藏着暖意，顾一临拗不过她，只能站在栏杆外多看她两眼，转身时还不忘叮嘱

　　“中午放学等我一起吃饭。”一来二去，他来的次数果然少了许多。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攥得再紧也留不住。转眼就到了高三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弥漫着隐隐的紧张感。

　　林昭宁摊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平时整理的知识点，重点处用红笔圈了又圈，她指尖划过一行行公式，正看得专注，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人还趴在桌上，后脑勺对着她，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笔尖一顿，侧过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

　　“陈安，一会儿就考试了，别睡了。”

　　陈安像是被这声轻唤从深眠里捞了出来，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抬手揉了揉眼睛，额前的碎发被蹭得更乱了些。

　　他打了个无声的哈欠，视线扫过她摊开的笔记本，没说什么，只是从桌肚里摸出自己的课本，翻开到考点章节，真就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铃声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舒展声。林昭宁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抓起桌角的保温杯

　　里面是早上出门前泡的枸杞水，外婆说考前喝这个能安神。她攥着温热的杯身往茶水间走，刚走到楼梯口，脚步猛地顿住了。

　　楼梯平台上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身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是周晚予和陈安。

　　周晚予背对着她，马尾辫垂在肩头，而陈安就站在她对面，一手插在校服裤袋里，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林昭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后背紧紧贴住冰凉的墙壁，连呼吸都放轻了。

　　躲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她在心里跟自己较劲，脚趾蜷缩着抠住鞋底。可往前走？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正纠结着，周晚予忽然动了动，像是要回头。

　　林昭宁脑子一热，几乎是凭着本能加快脚步冲了过去，保温杯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发烫，她甚至不敢抬头，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注意到她这道仓皇逃窜的影子。

　　陈安侧着头，看着楼梯间墙上贴着的警示语发呆。

　　“陈安。”周晚予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喜欢你。”

　　这句话她说得没什么底气，尾音都快要飘起来。陈安收回视线，转脸看向她，眼底平静无波。

　　还没等他开口，周晚予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快了些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今天来，只是想把这句话说出来，表明心意，并不是要索取关系”

　　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指尖有些发凉

　　“你很优秀，喜欢过你，我一点都不后悔。没能被你喜欢，我也真的不觉得遗憾。”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轻轻垮了一下，眼里却亮了起来，像是终于把藏了很久的秘密倒了出来。

　　陈安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稳的

　　“你也很优秀”他顿了顿，补充道，

　　“祝你能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

　　周晚予愣了愣，随即扯出一个大大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好！”她吸了吸鼻子，又问，

　　“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吧？”

　　陈安点了点头。

　　“嗯嗯”周晚予像是瞬间恢复了活力，冲他挥了挥手，“那你考试加油！”说完，她转身噔噔噔跑下了楼，马尾辫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倒像是比来时更轻松了。

　　陈安站在原地，望着楼下空荡荡的拐角，转身走回了教室。

　　考试结束林昭宁坐在位置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停在某一页，目光直直地落在一道函数题上，眼神却空茫得很，显然没看进去半个字。

　　陈安是踩着这阵喧闹走进来的，他步子迈得大，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利落，长腿一跨就落了座。见旁边的人半天没动静，他屈起手指，在她眼前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轻响，林昭宁像是被猛地拽回现实，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茫然地转过头看他。

　　“想什么呢？”陈安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视线落在她失焦的眼睛上。

　　林昭宁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自然的表情，可那笑意浮在脸上，怎么看都有点勉强，眼里更是没什么情绪

　　“没什么。”

　　陈安挑了下眉，没再追问。

　　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林昭宁心里就越乱。刚才温婉偷偷跑过来跟她说

　　“周晚予跟陈安表白了”时，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咯噔直跳。

　　现在看陈安这状态，眉眼间带着点松弛的笑意，心情似乎不错……是同意了吧？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周晚予那么好，性格活泼又自信，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跟陈安站在一起，确实挺般配的。

　　陈安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吧？

　　那他之前总逗她是为什么呢？难道只是觉得她呆傻，逗着好玩？

　　越想心里越像被塞进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又闷又胀。鼻尖忽然一酸，眼眶毫无预兆地就热了，眼泪在里面打着转，眼看就要涌出来。

　　她赶紧用力眨了眨眼，死死忍着，有什么好哭的呢？

　　自己从来没勇气，现在这样，怪不得别人。

　　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教室，拐进了走廊尽头的厕所。刚关上门，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温婉追了过来。

　　温婉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林昭宁站在镜子前，双手撑着洗手台，肩膀微微耸动。镜子里的女孩眼眶红得厉害

　　温婉轻轻走到她身旁，叹了口气，开门见山

　　“昭昭，你喜欢陈安吗？”

　　林昭宁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浑身一僵，愣了几秒，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哭后的沙哑

　　“我不知道……”

　　是啊，她连自己的心意都拎不清，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偷偷难受，甚至暗戳戳地吃醋呢？

　　温婉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乖宝宝，真是把心事藏得比谁都深。

　　“陈安拒绝周晚予了。”她干脆把话挑明，见林昭宁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补充道，

　　“你是真看不出来吗？陈安对你，跟对别人根本不一样。”

　　林昭宁懵了，怔怔地看着温婉，脑子里嗡嗡作响，刚才那些翻涌的委屈和酸涩，忽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回到教室时，林昭宁走得稳稳当当，嘴角甚至还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连脚步都轻快了些，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

　　一旁的温婉心想

　　这傻姑娘，没谈过恋爱，连喜欢都拎不清。

　　陈安看到回来的女孩儿，他眉梢微挑，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刚才出去时像丢了魂，这会儿回来倒像是中了奖，怎么了？”

　　林昭宁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手指轻轻绞着校服衣角，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却压不住，微微上扬着

　　“没什么呀。”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像揣了颗偷偷甜起来的糖。

　　陈安盯着她亮起来的眼睛看了两秒，没再追问，只是低下头继续做题时，嘴角似乎也悄悄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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