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页未完成的夏

　　从北京回来的一个星期后，秋意更深了些，梧桐树叶开始泛黄飘落。某个周六的早晨，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温和的光线。李成瑞和林朔并排坐在林家书房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旁边散落着几本翻开的习题集。

　　李成瑞用笔尾轻轻戳了戳林朔的手臂，打破了安静的学习氛围：“阿朔。”

　　“嗯？”林朔从一道物理题中抬起头，看向他。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夏夏？”李成瑞提议道，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从北京给她带了点小礼物。”

　　林朔愣了一下，随即眉眼柔和下来，点了点头：“好。”

　　他们特意去商场挑了一个穿着粉色裙子、抱着胡萝卜的毛绒兔子玩偶，又买了一些适合小孩子吃的、包装可爱的软糖和饼干。

　　再次来到阳光福利院，熟悉的院落似乎比之前更添了几分秋日的宁静。他们跟院长说明来意后，被带到了活动室。

　　活动室里，孩子们正在阿姨的带领下做游戏。李成瑞和林朔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鹅黄色小毛衣的熟悉身影——夏安瑞。她似乎比之前长高了一点点，正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其他小朋友玩，手里还攥着上次林朔给她的那个星空棒棒糖的塑料棒（糖早就吃完了）。

　　“夏夏。”林朔蹲下身，轻声唤她。

　　夏安瑞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当她看到林朔和李成瑞时，那双原本有些茫然的大眼睛先是眨了眨，似乎在辨认，随即，像是记忆的开关被打开，她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像一朵骤然开放的小向日葵。

　　她几乎是立刻从小凳子上滑下来，迈着还不太稳的小短腿，噔噔噔地就朝着林朔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小脑袋在他膝盖上蹭了蹭，发出含糊却充满喜悦的音节：“哥……哥哥！”

　　然后，她又抬起头，看向站在林朔身后的李成瑞，虽然没敢像抱林朔那样直接扑过去，但也露出了怯生生却甜甜的笑容，小声叫了句：“哥哥……”

　　她记得他们！她记得这个给她糖的温柔哥哥，也记得这个跟她拉钩、保证会再来看她的高个子哥哥！

　　这一刻，李成瑞和林朔的心都被这个小小的、充满依赖和信任的笑容填满了，软得一塌糊涂。旅途的疲惫、学业的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治愈了。

　　林朔将带来的毛绒兔子玩偶递给她：“夏夏，看，这是送给你的小兔子。”

　　夏安瑞惊喜地接过几乎和她半个身子一样大的兔子玩偶，紧紧抱在怀里，小脸埋在柔软的绒毛里，喜欢得不得了。李成瑞则把装着小零食的袋子交给旁边的阿姨，请她帮忙分给夏夏和其他小朋友。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两人就留在活动室里陪着夏夏。李成瑞发挥了他的“孩子王”特质，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笨拙，但还是耐心地陪夏夏玩积木，把她举高高，引得她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林朔则更细心些，坐在垫子上，给夏夏读图画书，指着上面的小动物教她认。

　　夏夏显然高兴极了，一会儿靠在林朔怀里听故事，一会儿又跑到李成瑞身边要他抱，小小的活动室里充满了她的笑声和两个少年温和的低语。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夕阳西下，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这一次，夏夏似乎明白了哥哥们不会一直陪着她，但或许是因为有了上次的“拉钩”承诺，又或许是因为收到了心爱的礼物，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哭闹。只是瘪了瘪小嘴，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依依不舍地紧紧抱着那只兔子玩偶，伸出另一只小手，拉住了林朔的衣角，又看向李成瑞。

　　李成瑞心里一酸，蹲下身，与她平视，伸出小指，再次勾住了她小小的手指，郑重地重复了一遍那个仪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哥哥们下次有空，再来看夏夏，好不好？”

　　夏夏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水汽慢慢退了下去，虽然还是不舍，但多了份安心。

　　林朔也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夏夏要乖乖的，听阿姨的话。”

　　离开福利院，走在秋意渐浓的街道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心里既因为夏夏的记得和笑容而感到温暖，又因为那份无法带她离开的无奈而有些沉重。

　　李成瑞伸手，紧紧握住了林朔微凉的手。

　　“阿朔，”他开口，声音在傍晚的风里显得格外清晰，“等我们以后……有能力了，是不是可以……”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林朔明白他的意思。

　　林朔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他看着前方被落日染红的天际，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叫夏安瑞的小女孩，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然落在了两个少年的心里，连接着他们共同的柔软，也催生着他们对未来的一份新的、沉甸甸的责任与期望。看望夏夏，似乎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探望，更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关于陪伴，关于成长，也关于未来可能给予的、更多的温暖。

　　第二天是周日，秋日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李成瑞和林朔难得清闲，决定去市中心商业区逛逛。他们穿梭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感受着周末轻松的氛围。

　　路过一家装饰格外温馨童趣的儿童服装店时，橱窗里展示的几套小裙子瞬间吸引了林朔的目光。那是一条鹅黄色的羊毛呢背心裙，领口和裙摆缀着精致的白色蕾丝花边，搭配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荷叶领衬衫。另一套则是粉白色的毛绒卫衣套装，帽子上带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朔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目光落在那些小巧精致的衣服上，眼神变得异常柔软。

　　“怎么了？”李成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那几条小裙子。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脑海中都浮现出同一个身影——那个在福利院里，穿着旧毛衣、像小向日葵一样的夏安瑞。

　　“夏夏穿这个……”林朔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想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一定很好看。”

　　李成瑞看着林朔柔和专注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几乎没有犹豫，拉起林朔的手就往店里走：“走，进去看看！”

　　店内灯光温暖，挂满了各式各样可爱的童装。两个高大的少年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但他们谁也没在意。林朔仔细地看着衣架上的衣服，手指轻轻抚过那条鹅黄色背心裙柔软的面料，想象着夏夏穿上它的样子。

　　李成瑞则目标明确，他看中了一套宝蓝色的天鹅绒连帽卫衣和深灰色打底裤，觉得又酷又保暖。他还拿起一双带着毛球球的粉色雪地靴，问林朔：“这个怎么样？冬天穿应该很暖和。”

　　“嗯，”林朔点点头，拿起那套粉白色的兔耳朵卫衣，“这个也很可爱。”

　　他们认真地挑选着，比较着尺码，讨论着颜色和款式，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是在为自家妹妹置办新衣。最后，他们选定了那套鹅黄色的背心裙套装、宝蓝色的天鹅绒卫衣和那双粉色的毛球雪地靴。

　　“会不会买太多了？”林朔看着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有些犹豫。

　　“不多，”李成瑞拎着另一个袋子，语气笃定，“女孩子嘛，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的。我们夏夏值得最好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下次去看她的时候带给她，她肯定喜欢。”

　　阳光透过商场明亮的玻璃穹顶洒下来，照在两人手中那装着童真与希望的袋子上。这次偶然的驻足与购买，不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消费，它承载了两个少年对那个命运多舛的小女孩最纯粹、最温柔的牵挂。他们或许无法给予一个完整的家，但他们愿意，也正在努力，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弥补她生命里缺失的那份色彩与温暖。这份心意，比任何华丽的衣物，都更加珍贵。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空澄澈如洗，带着深秋特有的清爽。李成瑞和林朔提着精心挑选的购物袋，再次来到了阳光福利院。

　　院长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了然的温暖笑容，直接引着他们去了孩子们午睡刚醒的活动室。

　　活动室里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孩子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有的坐在小垫子上发呆，有的被阿姨轻声哄着。李成瑞和林朔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小椅子上的夏安瑞。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上次那个粉色裙子的兔子玩偶，小脑袋一点一点，似乎还没完全清醒，阳光在她柔软的发顶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夏夏。”林朔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柔声叫她。

　　夏安瑞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抬起。当看清眼前的人是林朔和李成瑞时，她那双还有些迷蒙的大眼睛瞬间被点亮，像落入了星星。她立刻清醒过来，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清脆地喊道：“哥哥！”

　　她放下兔子玩偶，伸出小手就想去拉林朔。这时，她也看到了站在林朔身后，手里提着漂亮袋子的李成瑞，同样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李成瑞被她这声软糯的“哥哥”叫得心花怒放，蹲下身，与林朔并肩，将手中的袋子轻轻放在她面前。

　　“夏夏，看哥哥们给你带了什么？”林朔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夏安瑞好奇地看着那个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袋子，小手试探性地摸了摸。李成瑞耐心地帮她打开袋子，先从里面拿出了那套宝蓝色的天鹅绒连帽卫衣。

　　柔软的蓝色天鹅绒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帽子上没有耳朵，但材质本身就显得很温暖。夏安瑞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小嘴微微张着，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充满惊叹的“哇”。

　　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衣服上柔软的绒毛，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接着，林朔从自己提的袋子里拿出了那条鹅黄色的羊毛呢背心裙和米白色荷叶领衬衫。鹅黄色将她的小脸映衬得更加白皙，精致的蕾丝花边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的目光在两条裙子之间来回移动，看看蓝色的，又看看黄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难以抉择的快乐，最后干脆把兔子玩偶紧紧抱在怀里，看看衣服又看看两个哥哥，笑得见牙不见眼。

　　“喜欢吗？”李成瑞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夏安瑞用力地点头，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奶声奶气地说：“喜翻！谢谢哥哥！”

　　阿姨在一旁看着，眼眶也有些湿润，她笑着走过来：“夏夏，哥哥们给你买了这么漂亮的新衣服，我们试试好不好？看看合不合身？”

　　夏安瑞立刻期待地看向阿姨，又看向林朔和李成瑞，得到他们鼓励的眼神后，才乖巧地让阿姨牵着她的手，去了旁边的休息室。

　　等待的时间里，李成瑞和林朔相视一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满足和温柔。他们陪着活动室里其他的小朋友玩了会儿积木，心里却都期待着看到夏夏穿上新裙子的样子。

　　大约十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阿姨牵着焕然一新的夏安瑞走了出来。

　　他们最终先给她换上了那套鹅黄色的背心裙。米白色的荷叶领衬衫衬得她像个小淑女，鹅黄色的背心裙掐出一点点腰线，裙摆上的蕾丝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原本有些稀疏泛黄的头发被阿姨稍微梳理了一下，别上了一个嫩黄色的小发卡。

　　此刻的夏安瑞，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一扫往日的怯懦和黯淡，整个人都在发光。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变得很漂亮，有些害羞地抿着小嘴，脸颊红扑扑的，但大眼睛里闪烁着藏不住的兴奋和光彩，期待地看着两个哥哥。

　　李成瑞和林朔都看呆了。

　　“我们夏夏……”林朔喃喃道，声音里带着惊叹，“真好看。”

　　李成瑞直接行动派，他拿出手机，对着夏安瑞柔声道：“夏夏，看这里，哥哥给你拍张照。”

　　夏安瑞立刻配合地站好，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带着点羞涩、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咔嚓——”

　　照片定格。穿着鹅黄色新裙子、笑得像个小太阳的女孩，和站在她面前、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的两个少年，构成了一幅这个秋天里，最温暖、最动人的画面。

　　这份由两条小裙子带来的、简单纯粹的快乐，如同最温暖的阳光，不仅照亮了夏安瑞小小的世界，也深深烙印在了李成瑞和林朔的青春记忆里，成为他们共同守护的一份珍贵的美好。

　　看着夏安瑞穿着新裙子，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在活动室里轻轻转着圈，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明亮光彩，李成瑞和林朔的心被巨大的满足感和更深的怜爱填满。但同时，一个念头也愈发清晰——他们想要更了解这个孩子，想知道她更多的日常，想在她需要的时候能更及时地给予关心。

　　趁着阿姨带夏安瑞去尝试另一套蓝色卫衣的间隙，李成瑞和林朔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向了一直在旁边温和注视着他们的院长。

　　“院长阿姨，”林朔礼貌地开口，语气真诚，“我们……很想多关心夏夏，想知道她平时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加一下您的微信？我们保证不会过多打扰您，只是希望能更方便地了解一点她的情况。”他的眼神清澈，带着小心翼翼的恳请。

　　李成瑞也在一旁点头，收敛了平日的张扬，态度十分诚恳：“是啊院长，我们下次来看她，也可以提前跟您说一声，免得扑空或者打扰到院里安排。”

　　院长看着眼前这两个眼神真挚的少年，他们一次次地来看望夏安瑞，带来的不仅仅是礼物，更是那份难得的、持续的耐心和温暖。她阅人无数，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善意。她温和地笑了，没有任何犹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然可以。夏夏能遇到你们，是她的福气。我替孩子谢谢你们。”

　　她调出微信二维码，李成瑞和林朔立刻都拿出手机扫描添加。好友验证通过的那一刻，两人心里都仿佛落下了一块石头，更多了一份踏实感。

　　“夏夏最近适应得好多了，虽然还是不太爱跟很多小朋友一起疯玩，但比以前开朗了不少，会主动跟照顾她的阿姨亲近了。”院长轻声跟他们分享着，“她很喜欢你们上次带来的那个兔子玩偶，晚上睡觉都要抱着。”

　　这些琐碎的、关于夏安瑞成长的细节，通过院长的讲述，清晰地呈现在李成瑞和林朔面前，让他们感觉仿佛离那个小小的生命更近了一步。

　　离开福利院时，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坐上车，李成瑞看着手机里新添加的院长微信，又翻到相册里夏夏穿着新裙子、笑容灿烂的照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以后，”他侧头对林朔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坚定的温柔，“我们就能知道小家伙更多的事了。”

　　林朔看着他，也浅浅地笑了，点了点头。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而他们心中，因为多了一份遥远的、需要被温柔守护的牵挂，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平静。这条名为“陪伴”的路，他们似乎找到了更清晰、也更温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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