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月

　　马群耀到片场入口，手里拿着一杯冰美式下车，要走到自己的房车去。
　　昨晚他们一群人路边吃烤串吃到凌晨，没有早戏的还好，有早戏的就顶着浮肿的一张脸来了，只能紧急摄入冰美式消肿。
　　他平时饮食控制还是挺严格的，昨晚林祎凯也劝他少吃点，但他太久没吃油炸食品了，一下子就发了昏忘了情吃了几十串。
　　“哥，昨天林祎凯杀青了是吗？”每天都蹲在他们上下班地方的粉丝问他，因为只是男二杀青，只办了一个小仪式。
　　“嗯，他解放了。”边回答边收信。
　　用“解放”这个词不过分，《天奇记》拍摄是真的辛苦，周期长、抠细节、台词多、天气冷……当然是会羡慕早下班的。
　　走到房车附近，以往都是林祎凯那辆796车牌停在他的旁边，今天就换成陌生的号码。横店夜骑三人组也要变成二人组了，上班看到许修就算了，下班一起骑行的搭子还是他。
　　“小马，你看到张素瓷的时候表情变化要明显和迅速，一开始是疲态的威严再到震惊最后是压住喜悦的淡淡笑意。”导演在给马群耀说戏。
　　他在听，但是还是止不住走神。
　　好在安哥给力，立刻把冰美式塞到他手里，对着导演说：“让他喝点冰的提提神。”
　　先帝突然驾崩，三皇子起义失败被当场处决，刚过守孝期肃天珏和皇后同天暴亡，天家接连去世，百姓必会议论纷纷，即使肃天奇曾立下汗马功劳，也会给他安上残酷冷血的称号。
　　得到了皇位他还会在意这些流言吗？
　　当然会。
　　他坐在皇位上批改奏折，一心两用，听到公公禀告说有一位姓张的尼姑带着玉令牌求见，这块牌上刻的图案是闲云野鹤，只会是出自一人之手。
　　“准！”
　　张素瓷一直低垂着脸跟着侍卫来到宫殿，她吃斋念佛几个月一直在等这一天，她相信肃天奇能坐上皇位，但她没想到肃天珏居然死了，这世间只有他知道她还活着。
　　昨晚撞钟结束后，师太给了她一个玉令牌，只说时机已到。
　　“你为何而来？”公公询问。
　　“民女张素瓷替舅舅张俭二十年前被陷害惨遭诛九族伸冤！”她仰起头，倔强的神情对上高高在上的新帝，只是三秒，她不敢再眼神对视，移开视线看向高挺的鼻梁。
　　他说过他会帮她的，她等这一天等了许久。得知他真的登上皇位后，看到了复仇的希冀但转瞬是他们不会再有未来的失落。
　　她凭什么高攀当今圣上。
　　肃天奇看到是张素瓷的脸便反应过来，张素瓷伸冤才是必胜棋局的最后一步棋。肃天珏死的时候都没说出明月的下落，原来是早已安排妥当。
　　他震惊肃天珏藏匿张素瓷藏得如此好，连他都以为张素瓷真是被肃天宇手下的人杀害了。
　　用一桩沉冤昭雪案重建名声威望，破心狠手辣传言，肃天珏比他想得还要长远。
　　拍了五条终于是通过了。
　　张乐怡走到马群耀旁边，“你今天有点魂不守舍的？”
　　“没睡够。”马群耀胡扯了一个借口。
　　“哎呀我这个女主角终于是要扬眉吐气当大女人了，三分之二的剧情都是缩头缩脑怕漏了马脚的，编剧改编得真好。”无论主角还是配角，在《天奇记》中的命运都是有始有终，起承转合。每个角色都是这个架空世界里的剧情推动者。
　　暖气吹不到马群耀这里，为了显身材他穿得有点单薄，助理从房车拿了一个热水袋。
　　“这个芝麻街图案蛮熟悉的，像Krit的。”张乐怡跟林祎凯拍了好几场外景，对这个红色艾摩有印象。
　　“我刚才问萌萌姐，可能是她们昨天收拾得着急落下了，要是不嫌弃就留着，我刚才找不着耀哥的，就用了。”助理解释道。
　　不过这个热水袋肯定不是萌萌落下的，东西在马群耀的房车里，是林祎凯自己落下的。
　　“我不在意这些。”马群耀接过，毛茸茸暖呼呼的，冰美式在肠胃里都没那么冰冰凉凉了。
　　林祎凯杀青结束后，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选秀综艺他作为神秘帮唱嘉宾空降，这是他第一次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跳舞。
　　选的歌曲是《If I Ain't Got You》，这首歌他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上大学的时候舞台剧表演他也唱过，他害怕他唱不好、跳不好，和担心演戏演不好是全然不同的焦虑。
　　歌舞很直接的就是唱不好就是不好、跳不好就是不好，找任何理由去解释都是无济于事。即使Eve和张灏安慰他说后期会调音会剪辑。
　　这下倒是很羡慕那些自信的人。
　　越想越焦虑。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演完《天奇记》之后他以为他会更自信，面对困难相对游刃有余一些，但好像还是会不断内耗，直到站在聚光灯之下。
　　第一次去到马群耀家觉得家里两面墙贴满镜子很新奇，没想到现在他家里也有两面大镜子立在客厅。
　　微皱着眉头，轻缓吐气。手机消息叮的一声。
　　马群耀：许修给我带错路了。
　　附带一张乌漆嘛黑荒郊野岭的图。
　　看来马群耀和许修还坚持夜骑。
　　林祎凯：没开导航？
　　马群耀：他特别有自信和我说他记得路，我就跟在他后面。
　　林祎凯：早点导航回去吧，听说最近横店夜晚还会飘雪，还有等会回去路过烧烤摊加速前进，别停。
　　马群耀：回去路上了，在等一百秒红绿灯。不上班的两天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林祎凯：是啊，但我明天要开始排练了，唱跳。
　　马群耀：加油哦，林小凯。
　　林祎凯：林小凯是什么梗？好像没听过粉丝这么叫过我？
　　马群耀把林祎凯握拳鼓劲的动图表情包发过来。
　　林祎凯：你也加油，马小耀。
　　放下手机，抬头，眼尾和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But everything means nothing.
　　If I ain't got you, yeah.”
　　（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如果我连你都失去）
　　刚好放到这两句，他跟着哼唱起来。
　　在录制节目之前，徐阿姨先约他见面，还让他带上经纪人。
　　“凯凯好久不见，当不了阿姨的女婿当干儿子怎么样？”徐阿姨徐静进到包厢看到他眼睛都发光了。
　　林祎凯跟徐阿姨也不算完全断联，每年过年他妈在打拜年电话让他也在旁边说几句，他主动上前抱了徐阿姨。
　　“好啊，我妈同意我立刻就改口。”
　　张灏和Eve两个人表情都闪过惊讶，没想到两个人这么熟络，徐静这个金主大佬平时鲜少露面，不屑与那些总借着艺术由头的饭局上逗弄戏子，倾尽一切给她的宝贝儿子谢隽辉铺星光路。
　　“你这张脸只当演员真的很可惜，当爱豆会有更多的曝光度的。”徐静落座，还在细细打量林祎凯的脸蛋。
　　“不过你适合单独solo出道，长得太漂亮其他队友会嫉妒的。”
　　林祎凯倒茶，递到徐静面前。徐阿姨小时候就老是夸他漂亮，他习惯了。
　　徐静喝下第一口茶后，才看向张灏和Eve。
　　“今天的饭局，就是想讨论节目炒作方向，如果能炒凯凯和小辉的CP更好。”声音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选秀节目当然都有内幕，徐静的儿子谢隽辉从一开始就内定C位出道，他有一定的实力，但也需要更多的热度，各式各样的讨论，让更多路人熟知他的名字，扩圈。
　　资本从一开始就发力营销节目，营销到连林妈妈都发微信问他能不能安排她到后台跟男爱豆合影，如愿以偿，两个好姐妹还一块吃了饭。
　　这期一共邀请了五位助阵嘉宾，节目持续造势，请的都是流量派，唱跳实力并不是最重要。林祎凯练了一个多星期，彩排前还在紧张走位和动作，但是看了其他组的表现，他也算是一块大石头放下来了，有垫底一起被骂，什么都好说。
　　“Krit，你跟小辉的ending pose可以先对视两秒再看镜头，最好眼神能表现出对对方满意的感觉。”舞台导演看到林祎凯这组松了口气，林祎凯算是最配合的特邀嘉宾了，唱功和律动节奏出乎他们意料，所以别的组还在调整队形，他们这边在更细节的地方改进。
　　节目一播出，打投网站差点崩盘，每一组也都上了热搜。
　　#林祎凯小时候就抱过谢隽辉了
　　这个话题挂了三天，这是他们一开始就确定好的热搜话题，只是讨论度超出他们预期，徐静找出这张照片和视频的连林祎凯都震惊了，那时候太小他都没有什么印象。
　　有种陈年老梗发生在他身上的新奇感。
　　翻翻视频平台，十条有八条在发这些片段的，林祎凯小号都给点了赞。
　　再滑，是锐评舞台表现的。
　　他没划走，开头就点评他和谢隽辉这组，说他故意炫技抢了其他选手的光彩、还故意和谢隽辉炒CP，最后还强调他跟谁合作都要特意炒CP。也不算尖锐，算嘴下留情了，不过说到后面夸其中一组表演特别好应该拿A的，就是踩高捧低的软营销。
　　真正点评他们表演的视频还是挺少的，资本也知道唱得好的跳得好的没几个，只能砸钱在其他话题营销。
　　随后他点进自己的话题，畅游一下被夸赞的海洋。
　　马群耀夜骑的歌曲变成了《If I Ain't Got You》林祎凯live版本，单曲循环。这首歌他从前就很喜欢，没想到林祎凯会翻唱，嗓音和情绪出乎意料适配。
　　表演片段的结尾是林祎凯和谢隽辉对视，评论里说他俩在炒CP，热搜话题里林祎凯小时候抱谢隽辉的照片他也看到了。
　　只不过他并不觉得能上升到炒CP的程度，林祎凯表演的时候完全就是肃天珏，身上淡然的死感，像歌曲里没有得到心爱之人的死感。
　　安哥这个八卦王还说辉凯超话的粉丝量三天就超过吗丁啉了。
　　骑了一个半小时回到家，掏出手机点开微博，首页就刷到了林祎凯的黑粉五分钟前更新。
　　别太爱林祎凯了：小哥哥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信这种谣言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底下评论清一色的：你是秦始皇。
　　又发生了什么？是和周梦珂有关吗？
　　他知道林祎凯和周梦珂的新剧《将爱进行时》开播了，朋友圈、微博还是周边的工作人员，都在谈论这部剧。很会挑播出的日子，在一众古装仙侠剧中，都市现代爱情剧这个独苗多了一分优势。
　　他不常看爱情剧，社媒信息流推给他都是国外电影和悬疑剧解说，上次推给他还是林祎凯和陈澄的《月挂羊角巷》，这次是林祎凯和周梦珂的《将爱进行时》。
　　“露总，连续加班一个月了，我能不能申请你休息一天？我还能干，但我们心疼你太辛苦。”
　　“露总，客户说没问题了！”
　　“露总，请赐教！”
　　“露总，没有提前预约的王磊先生说要插客户队来见你。”
　　“露总，你要的冰美式和牛油果贝果在桌子上了。”
　　居然是姐弟恋的人设，光看切片，林祎凯演的一个阳光开朗腹黑绿茶男主形象便深入人心。他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追这部剧，安哥还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两人的相关热搜。
　　#第一个想到让周梦珂林祎凯演姐弟恋的简直是天才
　　#周梦珂就是高智女性的代表
　　#黄粱一梦要不为了我在一起吧
　　#周梦珂林祎凯CP感
　　想到周梦珂，他们杀青后断断续续联系，多是他主动，很明显周梦珂对他没兴趣。《天奇记》拍摄任务重，他便把心思放下了，现在回顾，好像好感只因为是太入戏。
　　林祎凯：马小耀，帮我微博转发一下剧宣，拢共算欠你两顿饭。
　　马群耀：还需要我吗？你跟周梦珂天天上热搜。
　　没察觉自己话里的酸味。
　　林祎凯：三顿饭。
　　马群耀：转发哪条？截图。
　　见好就收，切到微博页面去转发林祎凯的微博了。
　　马群耀：嫩姜也很辣// @林祎凯：露总什么时候跟王磊分手？特助小光听您吩咐
　　刚转发完，林祎凯的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
　　林祎凯：你到底怎么想出来“嫩姜也很辣”这句话的？太强了，肯定上热搜
　　马群耀：因为我是天才
　　马群耀：剧刚好定在31号杀青，你来不来？有杀青宴
　　林祎凯：不知道，我这几天连飞几个城市，脑子都晕了，等我问问Eve
　　马群耀：你老板到底替你接了多少个综艺？
　　林祎凯：多到等到时候播出来我就被骂上热搜，#林祎凯综艺咖
　　马群耀：那不接剧了吗？
　　林祎凯这时候没有快速回复，持续几分钟都是现在正在输入中。
　　林祎凯：在跟张灏吵架，晚点回复你。
　　“张灏，你给我这些烂剧本是想干什么？”林祎凯回复完马群耀的消息就把手机放进包里了。
　　“Krit，公司现在已经是尽最大的能力给你最好的剧本了，里面有两个还是不错的，你跟周梦珂的剧刚播反响这么好，超出预期，你再接差不多的也会有一样的效果。”张灏根本就不想林祎凯进组，他就想他一直上综艺，现在已经敲定一个生活慢综的常驻嘉宾位置。
　　挣快钱一直挣一直爽。
　　“这些剧本能和《将爱进行时》比吗？要是你能拉一个差不多水准的我立刻就接了。”林祎凯看剧本第一页就没兴趣翻开第二页了，资本都没钱了还把钱砸在市场同质化严重化的赛道，观众又不傻会给这些剧买单。
　　“那正好你休息休息，接接综艺和商务好了，碰到好的剧本再接。”着了张灏的道。
　　“最近找你上节目的邀请特别多，又给你多安排了几个，你还是蛮有综艺感的，多人节目里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好故事大制作都让何施宁挑了，故意递给我我不会接的剧本，星灏现在的钱都让砸何施宁身上，我粉丝不是傻子，等我被骂是综艺咖，何施宁也不会好过。”林祎凯上选秀节目就发现镜头给到导师何施宁特别多，加上萌萌说Amber忙得脚不沾地天天跟何施宁飞来飞去，甚至忽略陈澄，猜测就串起来了。
　　“张灏，我不在意你们力捧何施宁，我在意的是影视资源。”
　　“到了。”Eve坐在副驾驶听后面两人吵架她大气不敢出，车已经准备到商场门口了，不能停太久，会造成围堵。
　　“Krit，好剧本会有，你能不能接到取决于你的态度。”张灏的态度比之前真是转变得太大了，像是有了靠山的底气，就无需捧着林祎凯。
　　车门被打开，林祎凯哽着一口气，笑着下车跟粉丝打招呼。
　　周梦珂比他先到，已经在定妆了，《将爱进行时》线下路演两位主演卯住劲场场出神图、出圈的视频。
　　“我看马群耀转发你那个好好笑，嫩姜也很辣，形容太到位了。”周梦珂先挑起话题。
　　“两顿饭换来的。”
　　“也挺值得，这年头两顿饭钱就能上热搜那太划算了。”
　　林祎凯低头看手机消息，张灏的消息弹出来，只给一个时间和饭点的名字，很明显是一个饭局。
　　“怎么了？好像你今天情绪不太足？”周梦珂敏锐觉得林祎凯进来时带着一股气。
　　“我在看你发我的抖音视频，等会上台前我们再排练一下。”林祎凯瞬间收起了情绪。
　　他不反感炒CP，当初他能使手段跟陈澄炒CP，如今剧宣就更不抵触了，辛辛苦苦拍一部剧，因为宣传没配合好，没有播放量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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