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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裴亦初被葬在花园的东南角,那里曾经种满勿忘我。
白暮雪亲手挖的墓穴,深度刚好到他的胸口,那是他们拥抱时,他耳朵贴近裴亦初心口的位置。
墓碑很简单,只刻着名字和日期。
白暮雪每天都会来这儿坐一会儿,说些琐碎的事:“今天吃了你常做的太阳蛋,盐放多了”“勿忘我又开了一季,比去年蓝”。
他去查了所有能查的资料。
在裴亦初的电脑加密文件夹里,发现整整三年的就诊记录:重度抑郁、创伤后应激障碍、糖尿病性抑郁症,用药剂量是他的两倍。
“傻子”,白暮雪对着墓碑说,“疼的时候为什么不喊疼?”
去青岛的机票订在清明前夕。
他学着裴亦初的样子整理行李,把药分装进小药盒,在行李箱夹层放应急糖块。
甚至买了同款胰岛素泵,虽然他用不上。
他按时吃饭,煎蛋总是糊,燕麦粥总是煮干。
但每餐都会摆两副碗筷,对面那副偶尔会被阳光照得反光,像是有人刚刚坐下。
他按时睡觉。床上摆两个枕头,每晚说“晚安”。
失眠时就吃裴亦初留下的安眠药,剂量精确到毫克,那是裴亦初在他病历上标注的安全用量。
从外表看,他好得不能再好。
体重恢复到正常范围,白发修剪得整齐,甚至能对着邻居微笑。
只有花园里的勿忘我知道,他每天浇的是稀释过的盐水。
去青岛的前夜,他坐在墓碑前整理相册。
手指抚过照片上裴亦初的笑脸,突然发现所有合照里,自己的影子都是完整的,而裴亦初的轮廓总是有些模糊。
“你早就提示过我”,他轻笑,“是我太笨”。
花园里的勿忘我全枯了。
他蹲在墓碑前,手指抠着干裂的泥土:“对不起,没照顾好你的花”。
那天夜里,所有症状卷土重来,帕罗西汀和舍曲林倒在掌心,他却想起裴亦初喂他吃药时的眼神。
手腕上的旧伤开始发痒,像有蚂蚁在皮下爬行。
“你不在,”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我装不好”。
晨光初现时,他抱着裴亦初的枕头坐在花园里。
露水打湿了他的睡衣,他却觉得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春天。
“再等等”,他轻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告别,“等我学会不疼了,就来找你”。
勿忘我的枯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点头,又像是叹息。
青岛真的下了暴雨,航班真的延迟到了五月。
飞机起飞时,他扣紧安全带。
舷窗外云层翻滚,他仿佛看见裴亦初坐在旁边,手指在舷窗上画笑脸。
“看”,他对着空气说,“我终于不怕坐飞机了”。
青岛的海比想象中冷。
他站在栈桥上,海风掀起他的白发。
浪花卷着泡沫扑来,打湿了裤脚。
他忽然明白裴亦初为什么执着于要看海,这种无边无际的喧嚣,最能掩盖心碎的声音。
“裴亦初”他对着大海喊。声音被海风撕碎,飘散成零散的音节。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终于明白了那一句话“冷冻很久的白菜,拿到温室后第一时间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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