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考试那天会下雨

　　“偷听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的癖好。”
　　江铭旭冷冷地说道，眼神阴沉，毫不顾忌望向李总。

　　很少有人面对他这样的彪形大汉，有目不转睛直视的勇气。
　　尤其是他眼前，这个比他小上一轮的年轻人。

　　李总向他投去欣赏的目光，掐灭了烟，轻松地笑道。
　　“放心，明总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他走上来，放下身段，带着讨好的语气：“毕竟，等了这么多天，才难得见明总一面。”

　　“明总是人中龙凤，小小年纪，便叱咤风云，像我这样已经被拍死的前浪，可是很仰慕明总这样异军突起的新秀……”

　　“李总今天故意来闹事，不是为了来奉承我的吧？”

　　江铭旭听惯了拍马屁的言论，尤其是出自，李总这样不差钱但傲气的中年男人。
　　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有求于他。

　　“明总是个爽快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西南的项目，我也想来分一杯羹呢。”

　　江铭旭扑哧一笑，“这我就不懂了，李总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李总笑着迈开大步，单手靠在窗台上，抬头看繁华的夜景。
　　“我知道，我来得突兀，明总不放心。”

　　“如果没有十足的诚意，我也不会贸然前来。”李总说着转过身，江铭旭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

　　“我想我的诚意，明总听了之后，必定如获至宝。”

　　李总慢慢走到江铭旭身前，皮鞋踩得哒哒作响。

　　“明总是个规矩人，是斗不过任宏那个老狐狸的，他现在是润成集团的副总，可偏偏是你，回国截了他的胡。”

　　“我可以帮你。”李总向江铭旭伸出右手，“我有一个，颇具传奇的故事，想说给你听。”

　　“只要明总听了，一定会答应我的提议，明总需要西南的市场，而我在西南经营多年，只要我们合作，必定事半功倍。”

　　江铭旭饶有兴趣，他勾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把握住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掌心传来一定分量的力度，李总惊讶于他的爽快，“不听我说完？”
　　江铭旭似笑非笑，“李总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

　　“在听故事之前，我想知道，李总今夜，为何会在这里？”
　　江铭旭松开手，目光凛冽，“今夜我包场，老庄可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他的言下之意，是根本不可能搞错，预约这种小事。

　　李总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
　　“有次老庄喝醉，说起他用自己的私宅，开了一家餐厅，还聘请了一个毛丫头当经理。”
　　“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我仔细想想，不是为了亲戚，就是为了人情。”

　　李总陪着一脸笑意，脑子里闪过任梅代的脸。
　　“所以我多番打听，知道这小孩是明总的朋友，是来历练的。可惜老庄把她保护得太好，在温室里的花朵，终究是长不大的。”

　　李总摊开手，“所以只能我当这个恶人，让她明白世间险恶。”

　　“这不是明总一直都想做的吗？”

　　李总蛮横的脸上，堆满自信的笑容。

　　江铭旭倒是诧异于他的坦诚，此人也很精准，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他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瞬即逝，李总并没有发现。

　　“不过到底是个小姑娘，吓一下也就够了，等会儿，我亲自向她赔礼道歉。”

　　“至于，刚才离开的那位……”李总欲言又止，面露尴尬。

　　谢今雅梨花带雨地离去，江铭旭落寞地站在原地，他刚才远远地瞧见了。
　　大概能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虽然窥见此情此景，并非李总的本意，可他终究在闹事的时候，也误伤了谢今雅。

　　之前，他一直以为，当经理的小毛孩才是江铭旭喜欢的那个，他还一直犹豫，要不要做今天这场戏？
　　看来，戏里的女主角，另有其人。

　　身材笔挺的年轻男人此刻像是陷入沉思，颓下了气势。
　　李总看向沉默的江铭旭，到底年轻气盛，纵有才华横溢的脑子，也终究难过情关。

　　江铭旭漫无目的地抬头，只有天边的一轮孤月。
　　他冷笑着，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别误会，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用管她。”

　　旋即，他转过头，眼神锐利，“说吧，你想要告诉我的那个故事。”

　　*
　　谢今雅步伐铿锵，下楼的时候胡乱地摩擦，脸上已经干掉了泪痕。
　　却不想在楼梯拐角，任梅代迎面走了上来。

　　“小雅姐？”
　　谢今雅眼圈红润，像是哭过的样子，慌忙低头，像是躲着她。
　　任梅代很疑惑，“铭哥哥呢？”

　　“他在楼上，小梅，我先走了，改天有空，再来看你吧。”
　　“姐……”

　　谢今雅脚步匆匆，下了两阶梯，她又折返回来。

　　“梅代，珍惜还能读书的机会，回去复读吧，你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任梅代再次在谢今雅的狐狸眼睛里，看到了坚定。
　　她当年，义无反顾选择去市里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可动摇的眼神。
　　“小雅姐……”

　　谢今雅话已带到，她知道多说无益，眼前的小女孩，也已经能够听懂她话里的含义。
　　她转身下楼。

　　“姐，你不等铭哥哥一起走吗？”

　　任梅代没拉住她，一阵疾风，只见谢今雅最后一束发丝，消失在了门口。
　　“这是怎么了？”

　　*
　　“阿雅，等等我……”
　　宋青繁气喘吁吁，追着廊下一抹白色倩影。
　　她走得极快，要不是他留意门口的动静，还真不知道，谢今雅出来了。

　　听见宋青繁的声音，谢今雅停了下来。
　　她回眸，望向二楼方才和江铭旭停留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江铭旭还是没有追出来。
　　就像他宁愿看戏，也不会主动出手帮她一把。

　　“怎么了？走得这么急？连东西都忘了？”

　　宋青繁单手叉腰，手里提着谢今雅的东西，嘴里喘着粗气。
　　“要是不是小梅还记得，交给了我，你第二天还得来拿？”

　　谢今雅拿过他手里的东西，“谢谢学长，既然事情聊完了，自然是要走的。”

　　“你们吵架了？”宋青繁试探地问道。

　　谢今雅收回停留在二楼的视线，她转身，步伐凌乱，失魂落魄。
　　她勉强打起精神。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学长，我可能，真的太天真了。”
　　她自嘲地说道，她脑海里闪过江铭旭提的那幅字。

　　“留不住，人到底是会变的。”

　　“没事，你还有我。”

　　宋青繁适时地安慰她，可谢今雅只是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她并没有听进心里去。

　　已经没人可以，再像闯入无人之境那般肆无忌惮，进入她的心扉了。

　　*
　　一路无话，直到出了餐厅，掀开风铃帘子，宋青繁才开口问她。
　　“其实，阿雅，你和李总说的那番话，那一刻，我真觉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

　　谢今雅没想到，就连任梅代和江铭旭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宋青繁留意了。
　　她玩味地笑，眼神游离，轻轻弹动眼前的风铃。
　　清脆悦耳声音飘得很远。

　　“很谄媚，很不堪是不是？”

　　宋青繁第一次见她这张干净的脸上，流露出厌弃的表情。
　　不是嫌弃旁人，像是嫌弃她自己。

　　“也没有……”宋青繁犹豫地开口，“只是，你怎么想到用这种不寻常的方法……”

　　他终究没有开口明说，毕竟谢今雅那段话，明里暗里向李总暗示的。
　　她是庄总的情人……
　　含酸捏醋，带着雌竟娇嗔的意味。

　　谢今雅将风铃握在掌心，冰冰凉凉的触感，渗透进她的皮肤里。
　　“只不过，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生存策略。”

　　宋青繁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听见这话，眼神也不由地狐疑起来。

　　谢今雅抬眸，看得见他眼里的疑惑。
　　“学长，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是吗？”

　　她嘴角勾着一抹苦笑，“如果你察言观色久了，谎言说多了，说出去的时候，连自己也会坚信不移的。”

　　谢今雅低下头，风铃被她晃得叮当作响。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对于说谎这件事，她已经炉火纯青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毕竟，是从小到大练来的功底，可以说是她的不幸，又或者是一种幸运。

　　至少，她在伪装千人千面的尔虞我诈里，还从来没输过。

　　她的双眸冷若冰霜，手里捏着一根风铃线，用力地一扯，撕拉一声。
　　掌心握着半根断了的线，尾段的风铃晃着巨大的幅度。

　　谢今雅想都没想，毫无留恋地松开手。
　　宋青繁没有制止她，离开的时候，地上只有裂开的玻璃，泛着破碎的光芒。

　　*
　　“哎呀，小女娃子啊，也真怪我喝醉了，才冒犯了你，可千万别和老庄告我的状！”
　　“老庄要是回来，我可真是没脸见他了，都怪我酒喝多了，真是该打！对不起呀！小女娃子。”
　　李总使劲地拍着自己地大腿，懊悔不已。

　　任梅代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包厢里的人，他们显然分不清情况。

　　之前还怒气冲冲的人，怎么现在急着向她道歉了？
　　明明他现在才是醉得不清……

　　任梅代像是想到什么，把目光投向了门外。
　　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江铭旭就站在门口，他的笑容甚是温柔。

　　她看见了他，江铭旭背着手，冲她会心地点了点头。

　　任梅代明白了，突然从心里涌起一股勇气。

　　不知为何，只要谢今雅和江铭旭站在她的身边，她心里就有底气。

　　任梅代冲着李总，礼貌地回应：“您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不不不。”李总面带红晕，显然此刻也喝多了，他举起满满的一杯酒。
　　“这杯，我干了，就当给你赔礼道歉。”

　　李总豪爽地一饮而尽，也终于瘫倒在了桌上，身边人赶忙去扶他。
　　任梅代只是笑了笑，走出了包厢，关上了门。

　　江铭旭还站在门外，像是正在等她。
　　任梅代终于松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才缓和过来。

　　她脚步轻快，站定在江铭旭面前，“我知道是你帮了我，铭哥哥，谢谢。”

　　江铭旭瞧见她额头上的汗珠，分明是秋天了，她还冒着冷汗，想必是紧张了。
　　“怎么样？还想继续经营下去吗？”

　　任梅代被他一问，霎时红了脸，她抓耳挠腮，撅着嘴巴：“铭哥哥，你就别笑话我了……”

　　“对了！”她赶忙转移话题，“刚才，我看见小雅姐，跑出去了。”
　　“还好我让那个大哥哥，拿着她的东西，跟上她了，不然明天她又要来一趟了。”

　　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飘忽，任梅代小心翼翼地迎上他的眼睛，好奇里带着一丝怨气。
　　“你是不是惹小雅姐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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