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区·怒海狂涛

　　“剑鱼”艇如同负伤的巨鲸，在令人窒息的深海重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艰难地向上爬升。艇舱内，气氛比艇壳承受的压力更加沉重。柳开江那句“下面有东西在看我们”带来的无形寒意，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探照灯光柱徒劳地扫过上方逐渐增亮的墨蓝色水域，仿佛要驱散那来自深渊的、无声的凝视。冷藏箱内，那些来自深渊淤泥、凝胶孢子和熔岩巨兽爪尖的样本静静地躺着，指示灯熄灭，如同封存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然而，就在深度计回落到2500米左右，压力警报灯终于熄灭时，声呐员带着一丝困惑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死寂。
　　“报告…正前方扇形区，发现大量生物集群…但…能量信号异常平稳？无攻击性特征？”
　　天敬贞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投向战术屏幕。
　　屏幕上，代表生物集群的绿色光点密集地分布在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海域，它们的能量波动曲线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休眠状态的平缓。这与之前遭遇的任何病化体都截然不同。那些怪物，无论形态如何诡异，核心都充斥着纳米机械驱动的狂暴与攻击性。
　　“开启强光探照灯，最大功率，覆盖前方区域。”天敬贞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的探究。
　　数道凝聚的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瞬间刺破了前方翻涌的黑暗。
　　光之所及，一幅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诡异而静谧的画卷徐徐展开。
　　没有嘶吼，没有扑杀。没有狰狞的獠牙和充满恶意的复眼。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悬浮在幽暗海水中的…“星空”。
　　无数形态奇异的生物，如同深海中的精灵，在光柱下悠然游弋。
　　一群形似巨型水母的生物缓缓飘过。它们半透明的伞盖直径超过五米，呈现出梦幻般的渐变蓝紫色，内部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的、细密的幽蓝和银白色光点。
　　这些光点并非固定，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勾勒出复杂而优美的脉络。它们长长的、近乎透明的触须优雅地舒卷着，末端点缀着微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柔和光珠，随着水流轻轻摇曳，洒下点点星尘。
　　它们对刺目的探照灯光毫无反应，依旧维持着缓慢而优雅的韵律，仿佛沉浸在亘古的冥想之中。
　　在它们下方，海床上覆盖着一片起伏的、如同巨大地毯般的发光苔藓。这些苔藓并非绿色，而是呈现出深邃的墨蓝、神秘的紫罗兰和温润的琥珀黄。
　　每一片“叶子”都在缓慢地脉动，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如同无数盏微型的灯笼，将冰冷的海床映照得如同童话中的秘境。
　　一些形态奇特、如同金属与珊瑚融合而成的小型节肢动物，披着半透明、折射着七彩微光的甲壳，在发光的苔原上悠闲地爬行，它们细长的步足踩过的地方，苔藓的光芒会短暂地变亮，仿佛在回应。
　　更远处，一些体型修长、如同海蛇般的生物在礁石间穿梭。它们通体覆盖着细密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银色鳞片，鳞片缝隙间流淌着熔金般的橙红色光芒，随着身体的游动，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绚烂的光带，如同在深海中挥毫泼墨，绘制着转瞬即逝的辉煌画卷。
　　它们对靠近的探照灯光甚至表现出好奇，会短暂地靠近光源，用没有眼睛、却覆盖着感应鳞片的头部“观察”一下，然后又优雅地游开，留下渐渐消散的光痕。
　　死寂的深海，此刻竟充满了无声的、流动的光影交响曲。
　　没有狂暴的能量波动，没有嗜血的攻击欲望，只有一种奇异的、近乎神圣的平静与和谐。这景象，与之前遭遇的苍白腐堕者、熔岩掘穴兽以及那些充满攻击性的新世界士兵，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极致反差。
　　艇舱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超出认知的“异美”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柳开江紧握长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他痴痴地望着舷窗外那条刚刚游过的流光缎带鳗留下的、如同晚霞般绚烂的光痕，那双总是带着警惕和伤痛的眼睛里，此刻竟亮起了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强化玻璃，轻轻描摹着那光痕的轨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惊叹造物主在这绝望深渊中创造出的、令人心碎的诡谲之美。
　　“我滴个乖乖…”沙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夸张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一巴掌拍在自己穿着机甲的金属大腿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兄弟们，我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这深海底下开海底世界主题乐园了？还是梦幻plus版的？”
　　他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松弛感，如同阳光穿透阴霾，瞬间驱散了舱内残留的寒意。他指着外面一只慢悠悠飘过、伞盖内星光流转的星穹水母，“瞧瞧这大灯泡，这特效，这氛围感！嫂子，你说咱们给它捞上来，挂咱们基地门口当霓虹灯咋样？绝对拉风！比过年还喜庆！”
　　柳开江没有理会沙锦的调侃，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他指着那片脉动的光苔原，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激动微颤，“队长…你看那些光！色彩的过渡…那种温暖的琥珀黄与深邃的紫罗兰交融…还有那如同呼吸般的脉动节奏…这…这简直是流动的生命乐章！是黑暗孕育出的…最极致的色彩艺术！”
　　他的眼中燃烧着纯粹的、对美的滚烫热爱，仿佛忘记了身处险境，忘记了那些狰狞的过往，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被深渊奇迹震撼到的艺术家。
　　天敬贞的目光扫过这片诡异的“祥和之地”，又看了看战术屏幕上那些平稳到不可思议的生物信号，眉头锁得更紧。
　　这太反常了！
　　病毒污染的核心就是破坏、扭曲和失控的增殖，怎么可能创造出如此…温顺、甚至可以说“美丽”的共生景象？
　　“沙锦，外部环境参数？”天敬贞沉声问。
　　“压力稳定，水温4.2摄氏度，含氧量偏低但无异常毒素…等等！”沙锦盯着机甲传回的数据流，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队长，水体中检测到极高浓度的、未知类型的生物信息素！还有…极其微弱的、与我们之前遇到的病化异物同源但频率完全不同的能量信号！非常…非常温和！”
　　温和的信号？天敬贞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深海的压力和极端环境，反而让病毒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异？或者说…形成了一种与宿主共生的新模式？
　　“准备出舱。”天敬贞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柳开江，沙锦，还有第一小队，跟我出去。穿戴机甲，保持最高警戒等级。目标：近距离观察，尝试接触…并采集活体样本”。
　　命令下达，艇舱内再次忙碌起来。厚重的机甲被激活，液压关节发出低沉的嗡鸣。柳开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艺术震撼，重新握紧了腰间的长刀刀柄，眼神恢复了惯有的警惕。
　　沙锦则一边检查着机甲武器系统，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得嘞！深海一日游观光团出发！先说好啊，待会儿要是哪个‘小可爱’突然翻脸，嫂子你可得护着我点，我这身板可经不起那大灯泡一屁股坐的…”
　　减压舱注水，沉重的舱门缓缓开启。
　　冰冷刺骨、带着奇异信息素味道的海水瞬间涌入。天敬贞操控着“深渊壁垒”重型机甲率先踏出，沉重的金属足部深深陷入松软的海床淤泥。柳开江和沙锦紧随其后，然后是五名同样穿着精锐AMSU的队员。
　　他们如同闯入梦幻之境的钢铁巨人，周身散发着人造光源，与周围自然的幽光交相辉映。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发光的苔原。近距离观察，那脉动的光芒更加迷人，色彩也更加丰富细腻。一只晶壳漫步者被他们的动静惊扰，停下脚步，抬起覆盖着感应鳞片的头部“看”向他们。
　　它那半透明的甲壳在机甲的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七彩光晕，几条纤细的、末端也带着微光的步足轻轻摆动，非但没有攻击，反而像是在表达好奇。
　　“嘿，小东西，看这边！”沙锦的声音透过机甲扩音器响起，带着他特有的、自来熟的腔调。他甚至操控机甲，笨拙地模仿着晶壳漫步者的动作，晃动了一下机甲的机械臂。
　　那只小生物似乎“愣”了一下，甲壳上的光晕流转速度加快，然后…它竟然也学着沙锦的样子，更加快速地晃了晃自己的步足！像是在回应！
　　“噗…哈哈哈！”沙锦忍不住在频道里笑出了声，“嫂子你看！它学我！这玩意儿成精了吧？深海版模仿秀？”他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大男孩，彻底放松下来，操控着机甲，小心翼翼地伸出巨大的机械手指，极其缓慢地靠近那只晶壳漫步者。
　　柳开江没有笑，他站在一片光苔藓的边缘，机甲的灯光被他调至最低。他关闭了机甲的部分外部传感器，只留下最基础的生命维持和视觉采集。
　　他近乎屏息地凝视着脚下这片脉动的光之毯。那温暖的琥珀黄光芒如同液态的阳光，深邃的紫罗兰则如同凝固的夜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在每一片“叶脉”中完美交融、过渡、随着那缓慢而有力的“呼吸”脉动而变幻着明暗深浅。他看到了光的舞蹈，听到了色彩的韵律。
　　他的手指在机甲的操作面板上无意识地移动着，开启了最高精度的光学记录仪，贪婪地捕捉着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细微的色彩变化。他甚至操控机甲，极其轻柔地用机械手指的侧面，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一片脉动中的光苔藓。
　　那片被触碰的光苔藓，光芒瞬间明亮了几分，如同害羞般轻轻摇曳，那温暖的琥珀黄色泽变得更加浓郁，仿佛在回应这温柔的触碰。
　　柳开江的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艺术共鸣瞬间淹没了他。这绝非无意识的污染造物，这光与色的律动中，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却为之深深着迷的…生命之美。
　　天敬贞则更加谨慎。
　　他操控着庞大的“深渊壁垒”，缓缓靠近一只悬浮在不远处的星穹水母。这只巨伞直径足有六米，伞盖内流淌的星点光芒如同缩小的银河。
　　天敬贞的机甲手臂缓缓抬起，脉冲炮口锁定了水母相对脆弱的伞盖连接处。
　　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威慑和测试。
　　然而，面对黑洞洞的、足以瞬间将它瞬间蒸发的高能炮口，那只星穹水母毫无反应。它依旧维持着缓慢的飘浮，伞盖内的星光明灭闪烁，触须末端的“萤火虫”光珠悠然飘荡。
　　甚至，它的一根触须还无意识地拂过“深渊壁垒”厚重的肩甲，那微弱的触碰轻柔得如同羽毛。
　　没有敌意。没有丝毫攻击意图。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或者…是包容？
　　天敬贞心中的警惕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升到了顶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温顺的表象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是病毒进化出了更高层次的伪装？还是这片极端环境真的孕育出了某种颠覆认知的共生模式？
　　“采集队，行动。”天敬贞压下心头的疑虑，下达命令。无论真相如何，这些样本都至关重要！“目标：星穹水母一只，晶壳漫步者三只，光苔原核心组织样本，流光缎带鳗…尝试活体捕获一条。动作轻柔，避免刺激它们”。
　　命令被迅速执行。专用的、带有缓冲和维生功能的捕获网和采样工具被取出。沙锦负责那只“模仿秀”晶壳漫步者，他操控着机械臂，如同最温柔的捕蝶人，用能量场束缚网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还在学他晃步足的小东西罩住，然后轻轻收回特制的透明容器。那只小生物在容器内好奇地爬动着，甲壳上的光晕依旧流转。
　　柳开江则亲自负责采集光苔原的核心样本。他选择了光芒最盛、脉动最和谐的一片区域，用特制的激光切割器，极其精准地切下了一小块包含根茎组织的样本。样本脱离本体的瞬间，周围的光苔藓光芒微微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仿佛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捕捉流光缎带鳗则费了些功夫。这种生物速度极快，且对机械动作异常敏感。最终由一名队员利用机甲喷射背包进行短距冲刺，用一张强韧的能量捕捉网才勉强罩住一条较小的个体。它在网中激烈地扭动，身上的熔金光带疯狂闪烁，如同燃烧的火焰，但很快，在捕捉容器内特殊频率的安抚能量场作用下，它渐渐平静下来，盘成一团，身上的光芒也恢复了流动的韵律。
　　最令人惊异的是捕获那只巨大的星穹水母。当特制的、带有能量缓冲的巨型捕获囊缓缓笼罩它时，它庞大的身躯只是微微收缩了一下，伞盖内的星光流转速度加快，触须的摆动幅度增大，但并没有剧烈的挣扎或释放任何攻击性物质。
　　它如同一个被巨大气泡包裹的梦幻星球，被缓缓拖拽回“剑鱼”艇的减压舱。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得令人不安。这些病化体，展现出了远超预期的温顺和…“配合”。
　　样本被小心地放入特制的、模拟深海环境的维生冷藏箱中。箱体密封前，可以看到星穹水母在维生液中缓缓飘浮，伞盖内的星光依旧闪烁；晶壳漫步者在特制基质上爬动，甲壳折射着微光；流光缎带鳗盘绕着，熔金般的光带如同呼吸般明灭；光苔原样本在营养液中，那温暖的琥珀黄和深邃的紫罗兰依旧在缓慢地脉动。
　　冷藏箱的指示灯亮起稳定的绿色，代表内部环境稳定，样本生命体征平稳。
　　“剑鱼”艇再次启动，在众多散发着温顺幽光的病化体“目送”下，继续向前方的未知黑暗探索。艇舱内，气氛依旧凝重，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感。沙锦看着维生箱里那只还在模仿他机甲动作的晶壳漫步者，忍不住又开启了话匣子，“我说队长，咱们这算不算拐带了深海‘原住民’？回去得给它们上户口不？这大灯泡得算特级保护生物吧？电费谁出啊？”
　　天敬贞没有理会沙锦的玩笑，他紧盯着前方探测屏幕，眉头紧锁。
　　柳开江则依旧沉浸在刚才采集光苔原样本时感受到的那份震撼性的艺术美感中，他反复观看着自己记录下的高光谱影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操作面板，仿佛在回味触碰那片光之生命时的感觉。
　　“报告！前方海沟结构！发现巨大…空洞？”声呐员的声音带着迟疑。
　　光柱扫过去。前方海床陡然下降，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而在裂谷的崖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边缘极其光滑、如同人工开凿般的圆形洞口！
　　洞口直径超过百米，内部深不可测，漆黑一片。洞口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奇异质感，光滑如镜，反射着探照灯的冷光。
　　一股极其微弱、却让所有探测仪器都发出低鸣的能量波动，正从洞口深处隐隐传来。
　　“停止前进！保持距离！” 天敬贞立刻下令。这个洞口，以及那奇异的能量波动，让他瞬间联想到了之前遭遇熔岩掘穴兽的地底裂口！但这里的洞口更大，边缘更规则，能量波动也更…“干净”？不像地热，更像某种…人工能量源？
　　沙锦的机甲传感器疯狂运转：“队长！洞口边缘能量读数异常！有残留的…高频能量切割痕迹！还有…极其微弱的、与‘新世界’武器系统同频的能量粒子残留！”
　　新世界？！
　　这三个字如同冰水浇头！刚刚因温顺病化体而带来的一丝奇异感瞬间荡然无存！天敬贞、柳开江、沙锦的脸色同时剧变！
　　难道…这些温顺的病化体…这片诡异的“祥和”之地…与“新世界”有关？是他们制造的？还是…被他们利用了？
　　“准备采集洞口边缘物质样本！最高防护等级！” 天敬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预感到，这个巨大的、人工痕迹明显的洞口，可能通向一个更加惊人的秘密。
　　就在沙锦操控着机械臂，极其小心地伸向洞口边缘那片光滑如镜的熔融岩壁时——
　　“嘀——！”
　　一声尖锐的警报突然从样本冷藏区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那几个刚刚放入温顺病化体的维生冷藏箱，外壁上的绿色指示灯，正疯狂地闪烁着！紧接着，指示灯的颜色…开始由绿转黄，再由黄…急速地跳向刺目的猩红！
　　箱体内部，原本稳定闪烁的星穹水母星光骤然变得狂乱而刺眼！晶壳漫步者甲壳上的光晕如同短路般疯狂闪烁！流光缎带鳗身上的熔金光带爆发出灼目的光芒，疯狂地撞击着维生箱内壁！连那片脉动的光苔原样本，也散发出不稳定的、忽明忽暗的诡异光芒！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正在强行干扰、甚至…“唤醒”这些样本体内那温和的病毒共生体！
　　“警告！维生系统受到未知能量场强烈干扰！样本体内生命信号活性急剧升高！趋向…狂暴化！”沙锦的声音带着惊骇！
　　“切断外部能量供给！启动最高级屏蔽！”天敬贞厉声下令！
　　然而，就在维生系统被强行切断、箱体内部屏蔽力场启动的瞬间——
　　所有的光芒，无论是星穹水母的星光、晶壳漫步者的光晕、流光缎带鳗的光带，还是光苔原的脉动华彩…都在同一瞬间，彻底、决绝地…熄灭了！
　　维生冷藏箱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指示灯也彻底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色。
　　仿佛刚才那流动的光影盛宴，那令人心醉的异样之美，都只是一场被强行中断的幻梦。只有箱体内残留的、极其微弱却充满躁动感的能量涟漪，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沙锦张了张嘴，那句调侃的“电费省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柳开江看着那瞬间黯淡的维生箱，如同看着一件绝世艺术品在自己眼前轰然碎裂，眼中充满了痛惜和茫然。
　　天敬贞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漆黑的洞口，又看了看那几箱陷入死寂的样本，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这片看似温顺祥和的深海异美之境，它的平静之下，究竟连接着什么？而那个无声熄灭的样本光芒，是终结，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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