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一个烂人

　　你成了一个标本，活的。

　　外界在你的眼球之中流动，而周锦行是将你镶嵌固定的人。

　　你拒绝饮水进食，但他有的是办法让你翻倍痛苦地饮水进食。

　　食物每日不同，有时放在精致的餐盘里，有时直接倒在托盘，让你用手抓食或跪在地上衔食。

　　大多时候食物是熟的，偶有时候食物是生的，比如玻璃器皿里送来的八爪鱼，它们的触手盘在你的喉咙，企图从被吞进去的地方蠕爬出来。

　　你不咀嚼地生吞，给予它们足够机会制造你的窒息。周锦行看穿了你的心思，他把它们丢进搅拌机打成血浆再给你端上来。

　　打得不足够碎，你还能看到断掉的触手或沉或浮地在灰暗的黏质液体里蠕动。你当着他面一饮而尽，就像咽下一杯被他打碎的你。

　　心情好的时候，他会用你来做一些甜点，你血流不止的手指捏起那块精致的点心塞入口中，他嫌你吃相太过粗野，他命令你吐出再吃一遍。

　　你照做。你不太知道你是否还在乎。

　　有些时候，你面前会摆满食物，他会告诉你其中三道有毒，毒性从轻微眩晕到死亡。你必须挑选摆在你面前的其中三道并全部吃光。

　　你随意指了离你最近的三道，他的餐刀扎进你手背警告你：“程澄，你必须好好参与。”

　　你怀疑这时候你已经中毒，要不然他刀子扎进你手你怎么会毫无痛感呢？

　　你认真挑了颜色最显眼的三样，那是你失去聚焦的视野里能看清的颜色。

　　还没吃完你就倒在餐桌，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你想的是，那几盘食物的味道很好，你不该浪费。

　　醒来你不在病床，你在周锦行的宴会厅里，你是装饰宴会的其中一件艺术品。

　　你被架起来，你闻到了浓郁的花香，花团锦簇铺满你视野的四周，你只能从洁白的、卷曲的花瓣边缘之间看见色彩斑斓世界。

　　受难与重生的咏唱低徊，为你轻声赞叹的人群围在你脚尖，他们仰头看你。

　　洁白的百合栽进你的身体，纯洁地绽开在你的血色之中，你成了一个花器，揽抱着吞食你的鲜花。

　　你从花团之中缓慢睁开眼睛，这令你脚下的人惊呼，你感受不到多少痛，你甚至不太感到虚弱。

　　你只感到大片的花影，花影之中盛装打扮的人影，他们也是装饰你的花朵。

　　周锦行捧起你的脸颊，用一柄精致的银匙挖去你楚楚动人的一只眼睛，在你眼眶之中放一枚半开的花苞，他吻你脸上如花蜜涌流的血泪，在你身上倾倒金黄芬芳的酒液。

　　冰凉的酒液如生命之泉流过你周身，从你绷紧的足尖滴落。你听见人们谈笑碰杯，饮着从你身上流经的血泉。

　　你眨了一下塞满花朵的眼皮，你又回到摆满选项的餐桌，周锦行坐在你对面，你才意识到你刚才出现幻觉。

　　你出现的宴会幻觉真实发生过，但众人围观的花器不是你，是周锦行众多厌腻但仍可发挥最后价值的宠儿之一。

　　那次是阿畅带你参加的宴会，初见你的周锦行给你递来一杯染血的酒水，你从那杯从脚趾滴落的红酒里窥见你最后命运。

　　现在，你还有得选，摆在你面前的九道餐点中有六道能保证你的安全，你有三分之二的机会可以延长你成为花器或酒器的期限。

　　“怎么，不敢选了？你不像这么胆小的人。”周锦行举起酒杯与你相碰。

　　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一杯也算吗？”

　　“你说算就算了吧。”周锦行自认是爽快的人，但他讨厌讨价还价，他把一份焦糖烤布蕾摆到你面前，“吃下去就算”。

　　他要欣赏你咀嚼吞咽的每个细节，“抬起头来，抬起眼睛，记得要全部吃掉。”

　　你抬起眼睛，你的眼角还有瘀伤，但他会派最好的医生把你修复到毫无痕迹，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展出时皮相不佳，他比你更介意有损你完美的瑕疵。

　　你挖烤布蕾送嘴里，你忽然从中挖出一截断指，你顿住，但他看着你。

　　“要全部吃掉，这是我帮你选的。”周锦行似笑非笑地叩了叩餐盘。

　　你看着那根红嫩的半截尾指，你的勺子挖起来，你把勺子送进嘴里。

　　“要慢慢嚼，告诉我是什么滋味。”

　　你惊讶你竟然没有作呕，你的牙齿毫无心理负担地咬合，细嫩的骨头在你嘴里嘎嘣脆响，薄薄的一片指甲比骨头更难嚼。

　　“甜的。”在全部嚼食吞下后，你用餐巾轻抹嘴唇说：“我喜欢甜的。”

　　“我知道，”周锦行忽然大笑起来，“是不是做得很还原？原料是我被你打断的一节肋骨，程澄你吃得开心吗？”

　　你也跟着笑，“是锦行哥你太宠我了。”

　　周锦行一边揩走笑出的眼泪，一边将一碟碟餐食倾倒地上，再松手把盘子摔地上碾踩。

　　“宝贝你看，你能吃的我都给你挑出来了，还不快过来吃干净？”

　　他点点脚，沾满油渍和食物碎屑的皮鞋尖对着你。

　　“谢谢锦行哥。”你面带微笑站起来。

　　“诶，宝贝知道站起来不礼貌对不对？”

　　“我知道的锦行哥。”你听话地跪了下来，朝周锦行爬去。

　　你爬到周锦行面前，他鞋尖勾起你下巴让你抬头：“宝贝这样就乖了。”

　　“是锦行哥教养有方。”你弯起眉眼笑道，“锦行哥你不喂我吗？”

　　“可以喂，乖宝贝值得奖励。”

　　他飞起一脚，你被踹翻在地，他走过来看仰面朝天的你，皮鞋在你攥着碎瓷片的手上狠狠地碾。

　　被碾踩的手好像不是你的，你不怎么感到痛，甚至没什么反应。你大字躺在地上，这样毫无防御也毫不在乎的姿态最能激惹周锦行。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周锦行俯身凑近你，一把抓起你变长许多的头发，你头颅像扯线木偶被他拎起。

　　你笑着张开嘴巴向他展示被他踢烂的嘴，你不说话，你只是笑。

　　笑着笑着，你突然翻身跃起，另一手抓着餐刀向周锦行脖子扎去，这一次你终于不再留情。

　　在漫长的禁锢和反复持久的对峙中，你想通了，如果你想死，你就该毫不留情对付他，他才会变本加厉提高你的死亡率，如果你想活，你更该把握每次可以致他死地的机会。

　　无论如何你都是赚的，上次你就赚到了一根被你打断的肋骨不是吗？

　　心慈手软只会凌迟你的意志，周锦行就是想这样搞垮你，让你心甘情愿彻头彻尾变成一见到他就夹着尾巴畏缩发抖的狗。

　　你知道他一旦达成目的你就没用了。他玩够了你就没用了。

　　你不会让他玩够的。你够硬，你知道你够硬，才会吸引他对你乐此不疲，去实现他始终没能在你身上达成最终成就。

　　你听见周锦行在你耳边痛吼，你的餐刀被他钉进你的锁骨，他抓着你头发朝地面砸去，一下，两下……你在混乱中计数，试图转移注意力并保持清醒，你看见你的血溅到周锦行脸上时，周锦行在笑。

　　他在享受你。

　　他享受你受他影响的自毁和暴力，享受你和他力量悬殊让你不得不拼死一搏的对弈，享受他给你制造痛楚和苦难的过程。

　　因为他知道他最终会再次将你日渐孱弱的身体征服，你给他的伤痛也就会变成无伤大雅的乐趣和值得炫耀的荣誉勋章。

　　他把你摁在地上挥拳对你说：“程澄，如果你不是在我手里，你一定能活很好。”

　　“……杀人诛心的话就免了，”你口齿染血地狰狞笑道，“我现在就活得很好，简直前所未有之好。”

　　还记得之前，你在修理星球值班遇见牵来阿庞的青年，你手里拿着前台签字的笔，【你在犹豫要不要留下信息】吗？

　　那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是远在半年或一年前的事了，你不清楚到底过了有多久。

　　但你的长发一直变长，你通过不断变长的头发判断你待在鬼屋的时长，你在周锦行的游乐场玩得太过久。

　　如果当时你选择【留下信息】，请直接翻开下一章。

　　如果当时你选择【不留信息】，请继续往下阅读，同时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你的既往遭遇，哪怕牧白和木楠友好对你，你仍然难以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对世界和他人的信任。

　　当你隐约感到青年会带来危险时，无法在第一时间信任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也不知道你可以对外求援。

　　你把一闪而过的“留下信息”的念头压下去，你放下笔走向青年。

　　你决定信任眼前这个你对他一无所知却自认为和你太过相像的人。

　　你以为轻信是你先天的秉性你无法更改，也以为总是选错来源于你的愚蠢，你总是自我怪罪，将他人加诸你的罪恶揽为己责，但你不知道这是你后天被驯养出来的善良。

　　你值得被利用的品质早就被精心挑选出来，经由需要这些品质的人所引导的种种经历，强化成为你人格的底色。

　　演变到后来，连你的反抗、你的顽强、你所有的珍贵品质都成了他们欣赏玩弄的乐趣。

　　你用你的生命，供养了培育你的人永不餍足的贪婪。

　　但亲爱的，那不是你的错。

　　如果你有多一点和善良世界相处的时间就好了。

　　【恭喜你：解锁了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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