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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轰鸣
眼前擂台倏忽散去,连同刚刚搏杀流血痕迹一同消失不见。
我晃了晃脑袋,感觉到烛龙又舔了我一下,我摸摸他:“没事。”
嬴烈的声音渺渺然传来:“你赢了。”
我一抬头,他分身已经退去,从塔顶垂下一根极粗的链子,滚滚血红神力缠绕其上,显得邪诡异常。
“上来见我吧。”嬴烈重复道。
我皱眉道:“你不能下来见我吗?”
“......我下不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惜字如金地解释道。
“来见我,我在这里等你。”他又重复一遍。
我叹了口气,其实身体已经软了,一场幻境对决对这个半残魂体还是有些过量,但还是伸手抓住那条链子缓缓升上塔顶,穿过那团笼罩塔顶的浓雾的时候感觉身体一紧,果然是一层结界。
我低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塔底了。
链子缓缓退走,我站在原地缓了几口气,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但晕去之前我得先找到嬴烈。
我跌跌撞撞地前行,一边走一边挥去四处游走的黑雾,它们看起来似有意识,不想伤我,只是随着我的脚步微微翻涌,我耳边传来一点絮絮低语,听不太清。
烛龙在我手上吐了吐信子,又缩回去了。
“嬴烈,”我嘶哑地喊,“我来了,你出来。”
“往前走。”他说,声音清晰了些。
我皱眉看了看,正前方一片漆黑,不是昏暗蒙昧,是完全的一片黑。我伸出手去探了探,什么都摸不到,只有一点潮湿的水汽氤氲,沾湿了手指,我隐隐闻到一点接近腐烂的霉味。
我一步一步走进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亮起一点烛光,在黑暗中投出一个人的影子。我眨了眨眼让自己适应,看到道路尽头坐着嬴烈。
但他......
我快走向前几步去看他,一脚踏进没膝深的水里,我停下脚步,借着幽明烛火看清了——这分明是个水牢。水面过膝,冰冷刺骨,宽广水面一眼望不到头,水牢正中漂着一座石台,嬴烈就坐在石台上。
我定神望去,他不是坐在那里,是被锁在那里!
两条比我手腕更粗的锁链从他两处锁骨穿过,连接着他身下石台,让他连起身都不能,森森黑雾和赤红色神力在锁链上游走穿梭,像嬉戏又像争斗,这是个活着的刑场——
我往前冲了一下,冰水被我一脚踹开,我走了两步,先喊他一声:“嬴烈!”
从我进来这里,他的眼神就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如同一把钝刀割我的手,其中多少执拗倔强我看不明白,我只是觉得他很疼。
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才微微垂下眼睛,手心溢出一点神力将我托起送至他身前。
我踉跄落地,跪倒在他面前,伸手去碰束缚他的锁链,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问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我头晕得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挣出来片刻清醒。
“没事,”他偏了偏头,那双血色眼眸里露出一点笑意,语气还是淡淡的,“是我自己穿的,”他看了我一眼,补充道,“已经不疼了。”
我轻轻碰了碰他,这具躯体与分身不同,已经像姬子、太一那样是个身形高大的神明了,他的脸庞线条也锋利成熟,看向我的那一眼带着不可阻挡的战神锋芒。
但他的身体......皮包着骨,骨戳着肉,枯槁破败,不存半点威严,这具身体是一座他为自己建的坟墓,他活生生把自己绝顶战神之身折磨成了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我又深深吸气,不这样压制不住心里突生的愤怒,声音沉下去才能发声:“......为什么?”
他笑了笑,温和地回答:“故事很长,你要听吗?”
我点点头,又突然一摆手,精疲力竭地倒下,脑袋磕在他腿上又弹开,我努力蹦出几个字:“让我先休息一下......”
眼前真切地一黑,我陷入这么久以来最虚无且无知的一场大梦。
水流潺潺作了我梦境的伴奏,但梦里翻涌的却是滚烫岩浆,将我全身脉络和骨骼寸寸焚化,我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又双臂一张,铺展身体,直直坠入熔岩之中化为飞灰,飘飘荡荡中视角一转,我还站在最高的火山口沉静观望大地被岩浆吞没,生灵涂炭。
我揉了一把眉心,指尖神力狠狠一刺,硬是强迫自己从昏睡中醒来。
一睁眼,刚好对上嬴烈那双赤色瞳仁,一点烛光飘摇着掩去了眸中锋锐,居然显得柔情似水。
他轻声笑了:“小疯子还挺能睡的。”
“......我睡了多久?”我没计较他的玩笑,揉着眉心坐起来问。
“不知道,”他摇摇头,锁链轻轻一动,我猛然回头,他偏过头去不看我,“这里哪算得清时间。”
一股无名火又从我心底升起,我伸手想要抓着他,又发现他身上斑驳破碎,除了手腕哪里都不好抓,但抓了手腕必然会扯到锁链又多添他一分痛苦,只好悻悻地垂下手瞪着他。
还听什么故事——我咬着牙想。
瞪了他半晌后我问:“我没死之前,和你很亲密,是不是?”
“当然,”他唇角微微一钩,头发轻轻甩了甩,“你我联手,无人能敌。”
“我信,”我点点头,又问,“这一万三千年,你就是这样过来的?”
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真冷真黑,我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他看了我一眼,指尖一动,一点火苗出现在我身前,逐渐燃成一片火堆,带来光,也带来热。
我抬头看折磨着他的这条锁链,将自己的手腕与锁链比了比,那链子比我的腕骨要粗上整整一圈,我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气息冲入我大脑,让我更清醒了些。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我的眉毛一定沉沉地压着,因为嬴烈往我身边蹭了蹭,没碰到我,但无奈地开口:“真的已经不疼了......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冷着脸答。
他默默闭了嘴,呆呆地看着水面,像只迷路的小猫。
我一边生气一边想起之前看到的分身嬴烈,神明化身一般是形同本体,他却只能化成少年模样,触感也接近幻形——分明是虚弱至极,连分身也维持不住了。
又想起幻境里他凛凛挥枪的英武模样,倘若是在幻境外身负神力,他一招一式都毁天灭地,何至于被困成这副样子?
还有我在秘境地底看到的,他真正散发战意的那个眼神,那双眼是淬金真火,随意的一瞥就叫人心惊胆战,他身怀齐天手段,心生比天战意,有什么东西能......
天道——我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他突然一伸手,一把通体赤红的琵琶出现在他掌心,他偏头避开锁骨处的锁链,随手一拨,琴音滚落一地玉珠,跳跃着没入周边深水,传不出这座水牢。
他一边随意拨弄琴弦,一边缓声低吟浅唱,声音悠远低沉,这是一首古战歌,听不出跌宕起伏,只有尸山血海在他的唱词里缭绕又解脱:
“烟云袅袅兵戈起,
弱水汤汤战鼓鸣;
古血凄凄丹沙墨,
星月萧萧雨中灯;
我心纵死犹不悔,
百战回首俱成空。”
我皱眉听着,这词......太不吉利了。
神仙不像凡人迷信星象占卜,但没有人愿意听不祥谶言。
琵琶铮铮悲鸣两声,余音打着转儿没入我耳朵里,我抚上额头,感觉大脑里也有一根弦被嬴烈拨痛了,现在它正跳跃震动着将我的神识冲击得濒临破碎。
我努力将全身神力往眉心聚集,听到锁链轻轻一动,还没来得及放下手去看嬴烈的情况,就有指尖轻轻点上我额心,浩荡威武神力一拥而入,将颤抖的神识之海瞬间镇压,我打了个冷颤,同样倒了下去。
一朵灼热的云将我缓缓托起,悠悠荡荡,落在了嬴烈膝上。
他身处水牢万年,指尖却仍然火热灼人,温和地点在我眉心刺了我一下。
“醒醒。”他的声音不甚清晰。
我茫然睁眼,那双烈焰赤瞳正注视着我脸庞,眸中盛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像是觉得可爱——就像我觉得他的分身可爱一样。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叹息道:“吃了多少亏,还是改不了心软柔善的毛病。”
我挣扎着从他膝上下来,跪坐在他面前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眼睛闪了闪,移开视线,小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我看了一眼他泛红的耳尖,沉声道:“是很难看。”
“......”他扁了扁嘴,没说话,只是眼睛垂下去了。
我不理他,盯着他问:“我今天又吃了什么亏?”
他转回来看我,又笑了一下,狡猾地道:“你猜?”
“我不猜,”我直接驳回撒娇,“你说。”
“......”他又偏过头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转回来看了我一眼,下巴指指远处众仙聚居的方向——他懒得抬手,或者说抬手会痛——低声说:“你今天要是心狠一点,揍得再重一点,我会更早出现。”
“哦,”我冷冰冰地接话,“我还应该在你把他们从我眼前丢开,救他们一条小命的时候就和你打一架。”
他轻咳了一声,还是点了头:“......嗯。”
“而且,”我继续面无表情地说,“把你打趴下了,不应该犹豫手软,最好的战斗是生死定输赢。”
“......嗯。”他垂下眼不看我,但执拗地点头。
我冷笑一声:“最重要的,不应该这么相信你,你要看我的魂体就给你看,你要我上来我就上来。”
他又偏过头去,头也不点了,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是生气了。
“看着我。”我沉沉地说。
他象征性地看了我一眼,身子都挪得离我远了些。
“阿烈。”我眯了眯眼睛,又喊了一声。
他倔得很——那我就不客气了。
“嬴烈,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赎罪吗?”我一字一顿地问。
他猛然回头看我,眼神是不可置信,又慢慢转为悔恨。
“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吗?”我撑着地面慢吞吞地说,“我准备好听了。”
他低低地道:“......我不想讲了。”
“你不想讲,”我漠然道,“可我偏要听。”
他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你总是这样......这样逼我,我......”
最后他轻轻笑了一下,却道:“过去的事情知道了没有意义,对你没有好处,我不说了。”
“没关系,”我挪了挪,凑近他,伸手摸了摸垂下的锁链,链子太重了,我只是这样稍微碰一下,他就皱起眉头,我松开手,“我帮你讲。”
“我没死的时候,和你很相爱吧?”我平静地问,盯着他晦暗赤瞳不放过。
那两簇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偏过头去晦涩地道:“......别说了。”
“我应该很爱你,”我撑着额头,“你也很爱我。”
他闭上眼睛像是拒绝听下去。
我要说的这些都是我猜的,可我怒不可遏,要把这个软牛皮球一样憋屈的战神刺得无处可躲。
战无不胜的神明,却把自己囚困在这里,不是太可笑了吗?
“但你在混沌秘境里杀了我,也许是神志不清,也许是受人操控,然后我死了。”我慢慢总结:“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再也不出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我神魂碎裂的疼。”
“别说了,”他的语气近乎呻吟,“你去过遗迹了......我早该想到了,你都知道了。”
“嬴烈,”我卡着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掰向我,那双赤瞳里永不熄灭的战火此刻被汩汩流泉扑得摇摇欲坠,我加重语气道,“我是不是那个人?”
他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想起很多人,我恍惚了一瞬,想着为什么神明也有如此强烈爱恨,像姬子那样沉静超然才对不是吗?
“我不知道,”他无声地落着泪,那张原本英武俊秀脸庞已经被万年刑罚折磨得不成人样,眼泪流下来,从颧骨处就匆匆坠落,他痛苦地呢喃,“你很像......可我分不清,我杀了你,我亲手......我看着你死在我手里,我......”
我的手紧了紧:“听着,”他下颌骨几乎要割痛我的手,我又稍微卸去一点力道,只是掐着他的脸,但那张脸连一点肉都掐不出来了,我放缓语气,“如果我是那个人,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这只是一场离别;如果我不是那个人,也没关系——我已经死了不止一次,一万三千年前你杀了我,两万六千年前可能是别人杀了我,我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真正要我死的人不是你。”
他情绪太激烈,以至于锁链被他拉扯着颤抖,又加重了他的痛苦,我伸手轻轻抓着一条锁链,试图让它减少一些压迫他的重量。
他双眸中火焰越烧越旺,终于在某个瞬间将他彻底吞噬,漫天火焰从水牢边缘猛然攀升,顺着黑色水面席卷向我们栖身的石台,与此同时他七窍中、掌心里、心口处同时暴起烈焰,整个人被生生点燃,变成了一束肆意燃烧的火炬——和我在秘境里看到的完全一致。
“走......”他咬着牙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到让我错觉他的喉管已经在烈火中被熔尽了,“......走!”
他满头黑发轰然四散,一股猛烈罡风扑向我面门,我飞身后退,烛龙瞬间化为人形大小将我护在了背上,我看向石台中央,那里锁链剧烈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被他崩断。
我伸手轻轻一弹,水面一震,神力汇聚成一块浮冰,我从烛龙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冰面上,随后一抬手,时空之杖应声而出,我将变回小蛇的烛龙一把丢了进去,他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尖叫了一声,等一切结束后想来又要不让我摸了。
我向着塔外一指,法杖还在犹豫着不肯走,我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出去。”
他骨碌碌转了一圈,又跳了跳,像是很生气,我再次指了指塔外:“最后一遍,出去。”
将姬子的法杖和烛龙赶出塔外,我回头看向那个痛苦挣扎的人形,他几乎已经不成人样了,那根本不是一个睥睨众生的神明,不是所向披靡的战神,不是能与我携手前行的同伴。
“阿烈,”我平静地坐下来,沉声开口,“你控制不住你的神力,今天就要再杀我一次——比上次还简单,我残魂碎魄,不是你的对手。”
那束火焰中心几乎要烧成浓黑,在我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又蹿起十丈高的火苗,石台周围蒸汽腾腾,四面黑水都被他身周烈火瞬间蒸发成水汽,水面下沉了一大截。
“......走啊!”他嘶吼出两个字,漫天烈焰微微塌陷了一下。
我漠然摇头:“我不走,你可以来杀我。”
一声极其沉重的落地声响起,石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似乎被他狠狠锤了一拳。
“你这一万三千年到底有没有长进,今天就见分晓,”我句句紧逼,“你说以前和我联手无人能敌,可是你现在连自己都胜不了。”
我叹了一口气,又收拾精神继续刺他:“我要走的路必然千难万险,你控制不住神力,对我就是大威胁,我早晚还会再死在你手里,一万三千年前,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杀了我的吗?”
他不再说话,一拳又一拳砸在身下囚牢,石台一下一下地晃动,我看得清楚,这石台原本应该是他的法器,可能是天上地下唯一能困住他的东西,但在他暴怒疯狂战意中也开始微微颤抖,细微处裂了一条细细的缝。
“你的法器要被你砸碎了,”我淡淡地提醒他,“没了法器,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限制你,更方便你过来杀我。”
他停下手,果然还有理智,只是被冲昏了头,以为自己也是只知杀戮的一只野兽了。
一声撕裂长空的长啸压过一室狼藉,震得整座独生塔摇晃不止,一点烛光挣扎了两下,无声碎去,那个影子站直了,塔中只剩他身上冲天烈焰,那是一束仅存的光明。
“我只救得了那些没有被注定毁灭的人,”我最后说,“前提是这个人足够勇敢。”
我静静地等一个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苦中作乐地想,烛龙又要不让我摸他了,时空之杖又要去跟姬子告状,阿宁又要气急了找姬子吵架......
神明的七情六欲比起凡人也一点不少。
又一声啸鸣,又一声,又一声。
独生塔簌簌颤抖着,一万三千年的恐惧、愧疚、自责、痛苦都顺着战神的长啸远远地传遍这个世界,我听到烛龙也在塔外愤怒又焦急地长吟,他声嘶力竭,几乎要挣破喉咙,我愧疚地想以后要少让他见到这种场景。
一声声嘶鸣将这个神界搅得天翻地覆,也冲击得我魂魄微微发疼,我伸手按了按额头,刚刚在不息山养得完整些的魂体又受摧残,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劳碌命。
一道白光精准劈开独生塔结界,我猛地站起身——
那是太一的剑光。
无情仙从结界外一步步走来,他身上战甲轻薄,却显郑重,视线扫过塔中,落在我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嘴唇无声开合几下,像是在说“你怎么在这里”,随即又摇摇头,像是了然一般转头看向石台上的战神。
他一步踏出,落在嬴烈身前。
“战神失控,神界不存,”太一平静地说,“你无法掌控意志之塔,我就只好杀了你。”
嬴烈微仰着头,他身上的火还在烧,眼神已经看不出悲喜,只剩下一身战意纵横,满眼争胜执念,脸上四分五裂,神力几乎将他的身躯烧毁十之八九,像是一把瓷器扛不住淬炼的火,碎了诸多裂缝。
我的手微微攥紧,死死盯着刚从万年自罚中站起来的那具破败的身躯。
嬴烈转头看向我,缓缓笑了笑,他一伸手,神力凝结成一支红缨长枪被他狠狠一挥,他跳起来,枪身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砸向太一。
太一一抬手,掌间万千光华穿透空间与嬴烈的长枪相撞,轰地一声将我掀了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
银白和赤红神力一左一右托着我,互不相让又极其默契地将我远远送出塔外,准确地落在了烛龙背上。
烛龙的长尾猛然回转,将我牢牢锁在了怀里,巨大的龙头转过来,一声长吟饱含着气愤、怨念、心疼余音绕梁,龙息喷在我脸上,冲得我睁不开眼。
我摸索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含糊不清地认错:“没事没事。”
我转头看向高塔,万年结界将一切争斗的痕迹都遮掩得不露半分痕迹,只能通过塔身震动和摇晃得知这场对战尚且激烈,双色神光偶尔从几近四散的塔里逸散,彼此纠缠,各下杀手。
时空之杖突然旋起飞离我手中,身化百万丈将独生塔整个笼罩住,间歇泄露的神力被时空结界挡下,不至于再误伤他人。
姬子的长发飘飘摇摇到我手边,他神情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无奈,手一抬,汹涌神力没入我额头,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又偏了偏头,宁苦甜站在离姬子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但在我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又微微一变,他轻轻点头:“殿下。”
这场大战惊动了整个极乐天,我视线往远处一扫,果然看到夏无忧骑着布虎虎在更远处观望,他拍了拍布虎虎的头,一人一虎奔至我面前。
他从虎背上下来,笑容明媚,温和地执起我的手,光明神力顺着他指尖没入我魂体,他低头在自己手指上落下一个吻:“小殿下最近过得还好啊?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
我拍拍他的手心,笑了笑,仍旧关注着独生塔。
这场决斗仿佛没有尽头,从一开始到现在,神力的碰撞专一不二,塔身晃动倒是越来越明显。
我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打算三日后再来接殿下回不息山休养,”姬子似笑非笑地看我,“不曾想刚过一日就不得不来插上一手。”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塔身轰然炸裂,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空中一触即分,嬴烈负枪,太一执剑,遥遥相对,两人的长发都在身后翻卷不停。
姬子一伸手,时空之杖化为原身归于他手中,他又轻轻递给我。
我拿走法杖,低声道谢。
“独生塔已倒,”太一身上战甲裂了好几处,雪色衣袍上也多是血迹,不知是两人中谁的血,他仍然平静,面无表情地道,“战神兴许要重新炼化法器。”
嬴烈身上黑红交杂的战袍看不出血迹,但胸前甲片已碎,持枪的那只手上护臂破裂,再深一厘就要断他手腕,他冷哼一声,枪尖一指地上石台,原本囚困他的牢笼在刹那间变化成为一座新塔,他对太一的态度极差:“无情仙审查结束,便尽早离开吧,不送。”
太一漠然转身,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一步走到我面前,皱着眉看我,半晌才问道:“去秘境了?”
我点点头,有点心虚,又觉得心虚得很没有道理。
他叹着气,伸手拉我手腕也来渡我神力滋润魂体,我手一缩一抓,反而把他的手腕抓在手里,紧紧地盯着他,
这样近的距离让我看清了,他和秘境遗迹里的那个“太一”,确实有些不一样。
他更像个真正的无情仙,那个“太一”的眼神太深沉痛苦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太一低声问。
我摇摇头,放开他道:“没什么。”
他看了一眼姬子,姬子冲他微微点头,他似是一切明了,最后看了我一眼:“若是有事要找我,就随时来忘乡。”
他消失在一片剑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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