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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倒霉蛋
徐闻辞靠着床背。
床头灯晕开一小圈暖黄的光。
傅宴礼躺在一旁,又开始念叨明天的甜品清单,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冰激凌,蛋糕,泡芙……”
徐闻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那些阴暗黏稠的记忆里拔出来,落在这个似乎毫无心机的傅宴礼身上。
他不理解,一个人怎么会对甜食执着到这种地步。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甜的?”他问,顺手点亮了床头的小灯。
灯光下,傅宴礼不适地眯了眯眼,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
他坐起身,黑色的真丝睡衣衬得肩线利落。
其实徐闻辞不得不承认,这副皮囊确实优越。
“因为我容易晕倒。”傅宴礼回答得理所当然。
徐闻辞没接话。
晕倒不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规则吗?
和吃糖有什么关系?
他又突然想起更早的疑惑:“那你为什么怕老鼠?”
“没有为什么,”傅宴礼重新躺回去,声音懒洋洋的,“就是觉得又脏又难看。”
【霸总竟对老鼠恶语相向![皱眉]】
【支持!老鼠就是很可怕![害怕]】
弹幕开始小小争执。
徐闻辞用余光观察傅宴礼,发现那人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痞气,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弹幕吵架。
故意挑事,躲着看戏。
徐闻辞心里评价,真够幼稚的。
“管家让你帮忙照顾几天蛇?”他把话题拉回来。
他还是对那两条小蛇更感兴趣。
“他回来也可以住这儿,反正别墅多。”傅宴礼打了个哈欠,“让他跟你一起照顾呗。”
徐闻辞点头。
反正住在这里这件事根本没得商量。
【停——他们是不是要睡觉了?[劝架]】
【我要看盖被子纯聊天![期待]】
“你上床睡吧,我在摇椅上凑合一晚。”傅宴礼忽然起身,走到阳台边。
灯光从他身后照来,剪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轮廓。他习惯性地抿着唇,垂着眼,刚才那点懒散和痞气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矜贵与疏离。
装得还挺像。
徐闻辞想。
【啊啊啊攻一定舍不得受睡摇椅![兴奋]】
【常规操作啦,培养感情嘛。】
徐闻辞被弹幕吵得有些烦,找了个能让他们消停的话题:“如果是你爷爷拿走了你的剧本,你打算怎么办?”
“拿回来啊。”傅宴礼答得毫不犹豫。
“有计划吗?”
“暂时没有。”
徐闻辞一时无语。
傅宴礼却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的炫耀:“但我们昨天在拍卖会上的计划不是很成功吗?”
徐闻辞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开始严重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坐上总裁位置的。
“我严重怀疑你总裁身份的真实性。”
“其实我可能真是个普通人,”傅宴礼用力点头,表情忽然变得有点神秘,“我怀疑普通人当主角会有外挂。比如做集团决策时,我一眼就能看出问题,解决方案会自动往我脑子里蹦,纯靠直觉。”
“……”
徐闻辞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不信任。
傅宴礼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我就是个倒霉蛋。”
徐闻辞看着他。
灯光下,傅宴礼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脆弱,那句倒霉蛋倒真的显得他有点可怜。
但徐闻辞心里清楚,能被剧本选中的,怎么可能真是普通人?
他自己就不是。
思绪不受控制地沉入更深的晦暗。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傅容甄的场景。
“徐先生,你的剧本呢?”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直勾勾看着他,墨黑的瞳仁骤然缩紧,苍白的脸上冰冷无温,幽深的眸子像点燃了两簇幽深的鬼火。
是傅容甄。
黑色的眼眸。
那时的徐闻辞,骤然想起了刚看到的财经新闻上,傅宴礼那双闪着紫光的眸子。
傅宴礼的眼睛,和他父亲的眼睛,完全不一样。
他摇头,说没有剧本。
但傅容甄不相信。
他叼着烟,却不吸,任由烟灰跌落在光洁的桌面上,“我既然把你请来,自然是知道你有剧本。”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掌控感,却偏偏朝他递了一根烟,“你接近他,他就会喜欢你?”
小白花不抽烟。
他摇头。
“你接近他,他就会喜欢你?”
火焰在傅容甄脸上明明灭灭,他又问了一遍。
徐闻辞盯着那一小撮烟灰,没有回答。
他起身,穿着黑色套头卫衣,想离开。
这里太无聊了。
这个傅容甄,还以为他有什么可以搞垮傅宴礼的方法,结果是利用他,这么老套的方法。
没意思。
他插兜站在巷口咬着烟,低骂了一句神经。
这个破剧本。
为什么他是这种苦情角色?!
有一个高中生背着书包,从他面前经过,似乎害怕他是什么坏人,忍不住步伐缓慢,边走边观察他的表情。
离他越近,步伐又开始变得越来越快。
他抬眸,却只是瞟了一眼,迅速移开。
这一眼,与那个高中生的目光相撞,高中生迅速跑过,头也不回。
徐闻辞:……
他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他不是小白花吗?
被人怕也挺好的,但他确实无意吓到一个乖乖高中生。
他又吸了一口烟,觉得站在巷子口确实不太好,把烟头摁灭,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傅容甄的这个方法,不保险。
用他以身入局来提高把傅宴礼拉下马的机会,傅宴礼不见得会上当,毕竟他得到了剧本,另一个主角也得到了剧本的话……
“徐先生,你不用担心,傅宴礼没有剧本,他的剧本,在我手里。你遇到他的时候,可以试探他,如果他意识和你一样觉醒的话,他肯定不会拒绝你这么一个鲜活的同类。”
傅容甄似乎很了解他那个儿子。
不,应该是很了解觉醒的人。
同类?
他和傅宴礼不是一类人。
和傅容甄更不是一类人。
他是从腐肉里诞生的蛆。
啃食着尸体,躲在阴暗的缝隙里。
沾沾自喜以为获得了新生,在旁人眼里,或许只是恶心。
“徐先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他当然会好好考虑。
他有剧本。
他其实早就不像剧本里说的那样缺钱。
他既然得到了剧本,那自然不可能任由剧本掌握自己命运的同时还不谋取一点好处。
给主要角色算命,学一些可以唬到人的基本话术。
足够承担奶奶的医药费,足够生活。
但他不能还债。
至少在傅容甄面前,他还是那个被生活折磨到不得已羊入虎口的小白花。
其实以他的学历,他的简历无法进入傅氏的门槛。
但有傅容甄。
傅容甄的底牌虽然不至于只有他一个,但他这个关键时刻可以给傅宴礼致命一击的牌自然也要好好经营一番。
他一开始以为,傅宴礼真的像那个破剧本说的那样对他一见倾心,所以才在一众竞争激烈的待选者里选中了他。
后来才知道,原来,傅宴礼那个脑子有病的是看到了他拍广告采访时手里拿着的冰激凌。
计划A作废。
启动计划B。
剧本。
剧本这两个字,足够让傅宴礼这个主角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他留在身边。
一个得知其他人有剧本但自己没有剧本的主角,肯定会费劲一切心机找到剧本。
但他似乎想错了,经过这几天有意无意的相处,傅宴礼不是这种主角。
傅宴礼是一个极其幼稚,极其痴傻,极其中二,和剧本里一点儿也不一样的主角。
一开始他准备了无数种被拆穿伪装后的补救方法。
但傅宴礼,真的连最基本的破绽都没有察觉。
或许没有真正见到傅宴礼之前是担心搞死他的方法太低端会被发现,但现在是担心傅宴礼用不着他动手就把自己作没了。
一直安静的傅宴礼举了举那只缠着纱布的手,语气故作轻松:“我就是这么倒霉。”
徐闻辞连眼皮都懒得抬,目光仍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声音平淡:“这算倒霉?不是你自作自受吗?”
“别这么说嘛,”傅宴礼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也是为了符合人设。”
随你怎么想。
徐闻辞在心里接了一句,手指继续划动屏幕。
床头灯的光晕静静铺开。
徐闻辞回神,偏头一看,傅宴礼已经蜷在摇椅上,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
徐闻辞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又想起傅容甄那深不见底的黑眸。
还有,自己那本早已翻烂的,写满既定命运的剧本。
他是蛆,在腐肉中寻找生机。
而傅宴礼……究竟是什么?
夜很深了。
徐闻辞关掉小灯,躺了下去。
黑暗中,感官变得清晰。
他能听到傅宴礼清浅的呼吸,窗外极远处隐约的车流声,还有自己胸膛里,平稳却冰冷的心跳。
计划仍在继续。
只是猎物,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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