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哪吒渡情劫

　　两人沉默，良久，李莲生轻咳一声，向明溪道长微一拱手以作歉意，随即若无其事揭过话题，问，“那，城隍呢？”

　　“城隍之责，乃护一方城池、安一地百姓，赏善罚恶，掌阴司律法。

　　按理来说，领地内妖鬼作乱，首要对手便是一地城隍，而城隍神职特殊，一旦妖鬼在其领地之内现身，无论如何躲避，都应当被发现。

　　……那家伙至今依旧逍遥法外，不应该啊。难道本地并无城隍坐镇？”

　　还是他知道的不对？

　　李莲生并不知城隍是否有此能耐，但他也看过一些话本故事。既然神鬼确实存在，话本又能流通……那应该……也许有几分真吧？

　　不然他真的无处参考了。

　　“有啊。”明溪道长笑容微妙，意味深长，轻声感叹，“还挺红火呢。”

　　他转头看向城池方向。霁雪观在蒙临山之顶，从山顶下望，远方县城灯火如星，高高低低流淌于无边黑河。

　　其中几处似乎格外明亮繁华，串串纸灯连作长廊，辉煌犹如白昼，隐约似乎还有锣鼓轰隆余响。

　　李莲生不明所以，只随他瞥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凝眉思索。

　　明溪道长并未否认城隍有‘监察领地’之能。可既然如此，那阴山婆为何能猖狂至今？

　　李莲生无法想通，询问的看向明溪。

　　但明溪道长却仿若未见，只略略欣赏两眼远方街灯，便转头道，“二位既为阴山婆而来，十分抱歉，小观势单力薄，让二位空跑一趟。

　　如今天色已晚，暂且歇下吧。若想拜访县中城隍，不如明日再去。

　　请放心，距离此地不远。下山后往南入城，顺着北城大街直走即可。”

　　“对了，穿过这条小径有几间后厢，二位随意挑选一间入住即可。贫道尚有杂务在身，无暇久陪，请见谅，告辞。”

　　他再次拱手作揖，大步而去，

　　李莲生与玉桃并肩而立，望着他背影匆匆消失于月色，良久，少女轻声感叹，“跑了呢。”

　　“是啊，跑了呢。好像有狗在追。”李莲生跟着感叹。

　　他打了个哈欠、用力伸了伸懒腰，与玉桃对视一眼，哼笑一声，“既然无人招待，那就先走吧。”

　　他转过玉桃肩膀，相携往小径而去。

　　随手揉揉酸涩眼球，少年边懒散而行，边闷声含糊耳语，“你以为那城隍如何？”

　　“问题很大。”玉桃想了想，道，“明溪道长态度暧昧，似乎有些避讳，但并非出于敬重，反倒像是……忌惮。”

　　“那道长虽是凡人，但为人中正平和，胸有丘壑。少爷两次挑衅，都忍耐下来，并向你我道明缘由，解除误会。

　　这样胸怀若谷之人，不会轻易与人计较。”

　　那句莫名的‘香火红火’，应该也不可能出于嫉妒。

　　再加上确定了本地城隍健在，却纵容妖鬼作孽百年……难道是暗示‘香火’有问题？

　　玉桃想起之前道长特意说明观中香火来历……虽说那时是为自证清白，合情合理，可这会儿再想，是否还有其他深意？

　　不，不。也有可能只是她胡思乱想。都还没见过城隍呢，恶意揣测实在不成道理。

　　玉桃还在漫无边际发散思维，李莲生却已不打算再想。

　　他昨晚守夜熬了一宿，今日虽在车上补了一觉，可驴车土路实在颠簸，说实在的，根本睡不着。

　　这会儿天色又晚，精力略有不济，日常行动还好，深思动脑便微感沉钝。

　　他心生烦躁，不耐细想，揉了揉太阳穴，垂手扶住怀中剑柄，语气笃定，“他一定知道什么。”

　　又低声叮嘱，“我今晚再去会会他。记得一个人拴好门窗，谁敲都不要搭理。”

　　玉桃点头，想了想提醒，“他偏殿里似乎供了玉帝，去前记得先去祷告一番，万一有不干净的东西，能防就防。”

　　李莲生微愣，好一会儿才意会那‘脏东西’是指城隍。他突兀笑出声，古怪打量她一眼，低声打趣，“我常见你向神明祈祷，不想竟也敢如此不敬。”

　　玉桃莞尔，故作得意小声哼哼，“哼哼~少爷，小丫鬟也是有追求的！在我心里，可不是所有的神明，都算真正的神明。”

　　玉桃确实有每日祈祷的习惯，偶然为他撞见并不奇怪。

　　只是他不知道，那些祷告指向皆为王母。

　　目标明确，阵营清晰，坚定仿若入党。

　　总之，绝不做忠心可疑的二狗子。

　　……顶多再加个玉帝。毕竟天帝天后共御三界、休戚与共。

　　不过，若是因此就把她当做迷信‘神明’至高无上、不容置疑的狂信徒，那就大错特错了。

　　恰恰相反，穿越前曾坚信科学的她，天然缺乏‘虔信’与‘狂热’成长的沃土，潜意识中质疑‘神明’犹如本能。

　　不过，她在此界日久，早已逻辑自洽。

　　在玉桃眼中，所谓真神，只有两种。

　　一种是自身夺天地之造化，战天斗地，位列仙班。凭自己的实力，取得所有尊荣。

　　于他们而言，神位是枷锁，是束缚，是以荣耀为名将责任加身，令他们息事宁人、不要作乱。

　　比如齐天大圣，以及那些动辄移山填海的高位神祇。

　　这类神明以自身之伟力成就神座，只要他们安安稳稳、不要为祸一方，就已算合格的神明了——他们过于强大，于是克制自我，便已经是负责任的体现。

　　当然，若其行为不端，祸乱苍生，那就是‘大魔’了。

　　第二种，得天地御令敕封，以香火愿力为续——他们虽同样为天地承认，但并非依靠自己，而是‘借来’的力量。

　　祂们向‘神位’打下欠条，认真履行神职，就是在偿还因果与代价。

　　对于这类神明，假如其并未认真履行神职……那就不配成为一位真正的神明。

　　充其量不过是，窃取‘神明’之位的蛀虫而已。

　　‘城隍’便是后者。

　　希望他们即将遇到的，不是一位窃居神台的‘蛀虫’。

　　肉身成圣的三太子殿下应该是第一类，但想起此类话题，玉桃总忍不住心生怨念。

　　谁让他好的不学，偏要学人家思凡渡劫？

　　要不是他想下凡凑热闹，她还在天上欣赏瑶池轻歌曼舞、悠悠闲闲做个小仙女呢！

　　这般想着，她的眼神，不由幽怨飘向李莲生。

　　李莲生，“……？”

　　少爷不明所以，只觉莫名其妙、脊背微毛。

　　刚好厢房已近在眼前，他不由加快脚步，推门而入，“啊……好困，不聊了。早点休息，今晚还要干活呢！”

　　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果断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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