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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鸯
这一声哀嚎足传千里,妖怪们面面相觑,大改方向,急匆匆寻妖王而去。
抱香宫内,两个人各守阵地,僵持不下地你看我,我看你,敌人一般对峙。
黎拂雪的视线不可谓不冒犯,殷归鹤僵硬着四肢,没事都要有事了,下意识夹紧了胯,身下乍起一片褶皱,深红色弧度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气氛一度冷凝。
黎拂雪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殷归鹤却一个蹦跳,飞速溜到石桌边坐下,锐气迸发:“胡说什么?就你那二两肉?”
他双腿一并,像受惊的小犬龇牙咧嘴道:“小爷我可不在乎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黎拂雪喀喇喇破防,也不自主低头往胸前看去:“我二两肉?”
她此刻穿的齐胸襦裙,红艳艳的双耳结衬得肌肤胜雪,隐约可见山壑,哪有他说的那般轻巧。
殷归鹤还在吵吵嚷嚷:“不然呢?还要我重复几遍……”
黎拂雪登时抬头,只差怒发冲冠,谁知那该死的红衣少年,竟做贼心虚般飞快移开视线,红霞嚣张地窜到耳后根。
她这才意识到,他有样学样,跟着她一道儿看了哪里!
“咳咳咳。”殷归鹤一挑眉毛,随手拿起桌上糕点,一块一块地往嘴里塞,一双眼到处逡巡,“这天气真热,这宫真大。”
“殷归鹤!你还银样镴枪头呢!”黎拂雪羞愤交加,“谁允许你看了?我今日非得瞎了你这双眼不可。”
说着就拔剑冲去,殷归鹤忙握紧了雪尖枪,跳离桌边,转身挡格,龙吟虎啸间,只听得一声“嗝”清晰落地。
这一回,镜心也不动了,小雪也停滞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殷归鹤鼓起脸颊,刚想先声夺人,接二连三的饱嗝儿就跟吐泡泡一样,从唇齿间溢出,所有的詈辞佞语都卡在了喉头。
少年脸上的红更深了几分,黎拂雪顿时放声大笑:“让你吃!这么狼狈?饿死鬼投胎吗?”
等等,她顿时不笑了,眯起双眼往桌上看去。
瓷盘内,躺着几块黄橙橙桂花糕,甜蜜蜜的酱还在竭力撕开薄皮,一个劲往下滴。
黎拂雪徐徐回眸,阴恻恻勾唇,皮笑肉不笑起来:“殷子寻啊,我怎么记得,你不爱吃甜食呢?”
殷归鹤捂住嘴,慌慌张张往后退:“我,我这不是太饿了吗,这,嗝,我……”
“你再狡辩我就撕烂你的嘴!”黎拂雪操剑就要砍他,“才吃了一顿饱饭,撒谎都不带稿子,真当我好骗不是!”
殷归鹤犹如见了洪水猛兽,扛起枪到处跑,东窜西跳,剑风虎虎,剑光森森,如影随形紧跟他后,只见得石桌倒了,糕点撒了,床幔裂了,抱香宫都要塌了。
黎拂雪追得气喘吁吁,这臭小子竟然还有使不完的牛劲,甚至捡起地上的脏兮兮糕点,冲她就是一砸。
“黎阿雪,继续啊,来追我啊。”他露出小虎牙,还有空嘻嘻哈哈。
“殷归鹤!”气得她又是一声吼,惊得外头看门妖怪都是一抖。
妖王姗姗来迟,刚把门打开,便从中飞出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一道蓝色剑光锵的一下鱼贯而出,打得那东西嗷嗷乱叫,满地滚爬,弹指间就被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黎拂雪一脚踩上殷归鹤胸膛,有如猛虎出山,提犬儿一样拽住他项圈,就是一顿糕点攻击:“我让你吃,我让你吃!给我张嘴!”
一个死鱼一样蹦跶,一个夜叉一样擒拿,二人打得热火朝天,已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妖王掸掉飞溅而来的糕点,一向矜持的容颜也是一黑。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滚你丫的,姓殷的,吃不死你!”
“小爷我不吃……唔唔……”
无人在意的妖王气极反笑,威压顿时释放——
“二位夫人这又是在做什么?”
黎拂雪和殷归鹤这才一停,两个人一上一下,姿势暧昧地一同看向妖王。
少女柔软的指尖还停留殷归鹤唇畔,而她身下少年衣襟凌乱,呼吸急促,红唇紧闭,眼儿乌亮,糕点碎屑几乎糊了他满嘴。
黎拂雪扯唇讪笑:“原来是王上,我们,哈哈哈,闹着玩儿呢……”
她突然一声惊呼,弹跳走位,指着地上少年怒不可遏:“你属狗的啊!居然咬我!”
殷归鹤坐在地上,仰起头大大方方对上她气急败坏的眼,一擦嘴唇,露出桀骜的虎牙。
“兵不厌诈。”
黎拂雪捂住自己的手,又疼又麻,此刻想杀了他的心达到顶峰!
两个人哪里有半点理会妖王的意思,二话不说又要开打。此时此刻,一再受到冷落的妖王终于忍不住了。
殷归鹤和黎拂雪身上就是一紧,两个人被五花大绑,丢进了东倒西歪的抱香宫。
“二位夫人才第一天,就将本座洞府闹成这样,该当何罪?”妖王在笑,可额上的青筋不住突突跳动。
黎拂雪将责任就是一撂:“是二夫人冒犯我在先。”
“哈,我可没跟你动手,这一地狼藉都是你的杰作。”殷归鹤不甘示弱,“还有,小爷我才不是什么二夫人!才不是什么女娇娥!”
眼见得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妖王“铛”的一下,重重扣下茶杯,两个人顿时像受了惊的鸡仔,叽里咕噜着憋住喉音,同时垂下脑袋。
妖王冷眼打量殷归鹤,模样俊俏,一身红色风流骚包又锋芒毕露,偏偏周身的金光鲜活纯净,心中顿时颇有计较,终淡淡开了口。
“二夫人,无论何时,都得以大夫人唯马首是瞻,如何敢以下犯上没规没矩的?”妖王倒了一杯水,飞送殷归鹤面前,“冷椒水,今日小施一惩,望你引以为戒。”
黎拂雪冲殷归鹤挤眉弄眼:“也是轮到你被人说没规没矩的这一天了。殷归鹤,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哈哈哈哈。”
殷归鹤哪敢喝,刚想拒绝,就被妖王一掐下巴,强行灌了进去。
咕噜咕噜,殷归鹤剧烈挣扎着,难受得他眼尾通红,俯仰间哽咽出声,几乎要将肺咳出来,眼角直泛泪花。
在那一声声猛咳中,黎拂雪逐渐笑不出来了,几时殷归鹤这般怕辣了?她不禁微微蹙眉,略带不虞地看向妖王。
殊不知妖王竟然也在看她,那眼神深如幽潭,冷如寒霜,又苦得像黄连,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黎拂雪瑟缩了一瞬,妖王也收回了视线,挥手将他二人松绑。
不待她活络筋骨,这妖王竟然冲自己摊开手心:“你们姊妹间如此不合,还请夫人随本座另去他宫。”
可黎拂雪哪里会愿意离开,谁知这妖王也不恼,甚至叹息一声,主动屈尊为她抿好乱发。
黎拂雪来不及反抗,祂袖上荼蘼的香气便一扫而过,引得她脑中一阵眩晕,不对,这香,她闻过的!
她忙悄悄封住了穴脉,默念殷归鹤教过的清心诀,抑制异香走势。
那冰凉温度攀上她的脸,只听得这妖冶美人又蛊惑般低语:“阿雪,随我同去,可好?”
蛇瞳近在咫尺,隐隐流动红黑花纹,越看越让人失去心智。异香越来越浓重,黎拂雪心中了然,这怕不是蛊!
碎片……她心生一计,将计就计地垂眸,温驯万般:“好。”
妖王这才展颜,信了她般俏生生一笑,握住她手转身就要走。
“你不能带她走!”
殷归鹤腾地而起,拦在了他二人面前,眸子通红。
他握紧了雪尖枪,死死盯着黎拂雪,大有一番你同祂走,我就大闹一番的架势。
黎拂雪难免心生微澜,却不敢表露。
妖王丝毫不恼,只幽幽扫了一眼黎拂雪,随即贴去少女柔软耳廓,几乎要吻上来:“好阿雪,选本座,还是选他?”
冰凉阴湿的气息渗透她的肌肤,黎拂雪转动眼珠,不顾少年殷切滚热的视线,痴痴仰头,眼中从此只有妖王了。
“当然是王上,我是王上的夫人啊。”
她的笑容灿烂明媚,无尽的依恋倾泻而出。
妖王不禁看呆了一瞬,随即摸过她的唇,弧度同样攀上祂唇角:“那我们走。”
黎拂雪乖巧颔首。
这一幕深刻刺痛了殷归鹤的眼,他想拦,却被妖王撞开了肩,而祂护在怀中的少女,竟然自始至终都未看过他一眼。
一妖一人,一高一矮,竟然就那样联袂而去,背影交融,真有那么几分登对。
殷归鹤慌了神,忙提步追去,嗓音嘶哑如砂石磨砺。
“黎阿雪!你吃错药了不成?祂可是妖啊!”
“黎阿雪!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跟我置气?好玩吗?”
“黎阿雪……”
他一声比一声凄厉,妖王听得烦了,直接勾指,瞬间落下一道石板,惊起烟霭纷纷,将少年的视线和呼喊彻底隔绝在方丈之外。
黎拂雪很想回头,可她做不到啊,千回百转间竟生出几丝不舍与困惑。
殷归鹤那般声嘶力竭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不在乎她的呢?他到底为何这样矛盾?
越想越不得答案,黎拂雪越发怏怏不乐起来,又气他,又恨他,又怜他,觉得自己也真是病了,跟他一样神经兮兮的。
妖王乜眼看来:“夫人这是什么表情?”
黎拂雪心中一惊,忙收敛别绪,言笑晏晏:“我只是有些不安,羞于和王上从此同处一室。”
她声音清亮好听,像是夏日里的泉水,妖王再如何不快,此刻也松了神色。
“你不必害怕,大婚前本座不会碰你,不过是提前同你举案齐眉罢了。只要你乖乖听话,绝不会像过往几届夫人一样,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惨状。”
阴风吹来,水晶惨白的光忽明忽暗,黎拂雪骇然,不待她细思,却见那妖王停下脚步,蛇瞳中闪过几分脉脉柔情。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不要再想他,不要再和从前一样,本座会吃醋,明明我才爱你爱到了骨子里——阿雪,你可知,我等了你足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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