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复读班

　　周日上午，凌予恒吃过爸妈留的早饭后把碗放在水池子里，拿上挂在玄关的钥匙，从楼道里把单车推出来，慢悠悠地朝公园骑去，早晨氤氲的雾气还未散去，吹在手臂上是别样的清凉。
　　身着运动服的年轻人沿着道路最里面气喘吁吁地奔跑，一直跑道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城市完全苏醒。
　　凌予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享受彷徨无所事事的感觉，唯独此刻可以把自己置身于烦恼之外，什么都不想，默默的在一天伊始发呆，没有浪费时间得愧疚感。
　　差不多坐到阳光变得晒人，踩上单车回家，简单洗漱之后把弟弟妹妹送到兴趣班，再回到房间写题。
　　就算是过着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周末，心底那份不真实感还是不能被忽略。
　　因为下午要去林若洲家里。
　　凌予恒坐在飘窗上看书，就算是做着不用费脑的工作还是一个字都没进去，脑子里充斥着有关林若洲的任何事，在意地无法再做其他的。
　　于是他罕见的放下书，走到弟弟妹妹上的钢琴补习班看他们弹钢琴。
　　班内大多是年级很小的人，站起来还没钢琴高，爬上凳子后照着老师的动作笨拙的按下琴键，奏响零零碎碎的音乐。
　　凌予恒买了一杯咖啡，靠在家长等候区的位置上仔细的听这零碎的音符。他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没有把所有时间用于学习而愧疚了，至少也能稍微认真地休息一下，但是还是不敢从任何娱乐里面感受快乐。
　　老师熟练的演奏从沉闷的琴房飘出，凌予恒都能想象到灵活的手指在钢琴上翻飞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演奏音乐是什么感受，他小时候也很想学钢琴来着，幻想自己穿着帅气的礼服，在一片热烈的 掌声中向大家鞠躬，那是怎样一番风景。
　　“你好，请问是弟弟妹妹的家长吗？”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温柔的说道。
　　“啊，是的。”
　　“我们快下课了，可以来看看他们演奏哦，最近学的还挺好的。”老师声音十分温柔，提起孩子们的学习成果脸上满是笑容。
　　“好的。”
　　凌予恒跟着老师进入教室，木质隔音墙特有的味道飘在空气中，阳光被浓密的榕树渲染成绿色，安静地照在一排排钢琴上，弟弟妹妹看到他开兴地朝他挥手，悬空的小腿前后晃晃悠悠的。
　　“哥哥！我在这里！”
　　“哥哥！哥哥！”
　　“嘘——”凌予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静点。
　　“好啦！小朋友们接下来我们重新复习一遍我们今天上课学的好不好呀！要注意老师今天上课讲的要点，好的，开始！”
　　每个孩子演奏的音乐很难听出是同一首歌，各自弹各自的，堪称魔音贯耳，弟弟妹妹笑的倒是挺开兴的，像是跳舞一样敲琴键，得意的小眼神瞟着他。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结束了，大家可以回家啦，辛苦大家了！”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
　　凌予恒接过两人的小书包，没有了书包的束缚他们兴奋地蹦蹦跳跳往前跑去。
　　“哥哥来接他们呀，路上小心啊。”
　　“好，谢谢老师。”凌予恒继续问道：“请问有给成人上的钢琴班吗？”
　　“成人吗，有的，我们针对个个年级的学员都有专门的课程，是您对钢琴有兴趣吗？”
　　“啊没有，我随便问一下，我们先走了，快和老师说再见。”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催促弟弟妹妹。
　　“老师再见！”
　　“老师拜拜。”
　　老师笑容不减，说：“好的，再见！下周见。”
　　“中午你们想吃什么？”凌予恒问道。
　　说起吃两个小屁孩才消停点，乖乖地凑到跟前，乞求地看着凌予恒。
　　“我想吃麦当劳，哥哥。”
　　“我也是。”
　　“吃这个老爸老妈骂我怎么办，你上火好了没啊？”凌予恒戳戳弟弟的鼻尖，质问道。
　　“早就好了！”
　　妹妹也急急忙忙地帮着说话，“哥哥他感冒周二就好了，你就我们吃吧，我们一周就这一次机会可以吃麦麦，我们等的花都谢了！”
　　“噗哈哈，谁教你这么说，还花都谢了。”
　　“我自己学的，嘿嘿，给们吃嘛！”
　　“好吧，就这一次啊，走吧。”
　　“耶！太好了！”
　　“哥哥你真好！”
　　弟弟妹妹喜笑颜开，相互牵手奔跑向地铁站门口的麦当劳，也不顾拿着两个包走在后边的凌予恒。
　　“慢点！”
　　把俩孩子领回家后，凌予恒把自己的午餐揣到包里，出门坐地铁。
　　他这次还带了手机，虽然说学校会查，但是他可以把手机放在废弃的校医室里，照着导航上指导的路线，来到 一个小区门口。
　　凌予恒早到十五分钟，犹豫着要不要给林若洲发信息说自己到了，其实也可以先进去，但是光是站在外面就可以猜到这个小区实在是很大，进去了自己走八成要迷路。
　　突然手机震动。
　　同桌：你到了吗
　　凌予恒恢复：马上了
　　“进来，马上了是指在门口站着晒太阳啊。”
　　林若洲眯着眼睛从门口出来，头回一回见到他没穿校服的样子，一身黑色运动服显得人更白更冷，感觉站在他身边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
　　“Hello。”
　　“Hello什么Hello，吃饭了吗？”
　　“在包里，等下和你一起吃。”
　　“好。”
　　他住的小区确实非常大，七拐八拐地绕了两三个喷泉才到楼下，林予恒跟在后面默默地记路。
　　“我也做了饭，非常健康地有益大脑，你可以尝尝。”
　　“你别给我喝六个核桃。”
　　“哈哈，你想喝吗？”
　　“我才不喝，我弟我妹都不喝那玩意儿。”
　　“叮——”电梯到了二十三楼，林若洲随意地一手插兜，一手开指纹锁。
　　林若洲的家很大，大的甚至很冷清，家具也特别少，优雅昂贵的沙发突兀地摆在空落落的客厅，古朴的木柜子上也没有什么用具。
　　凌予恒问道：“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打台风的时候怕不怕，还这么高层楼呢。”
　　“不怕，来吃饭，你喝什么。”
　　“有什么？”
　　“咖啡，或者橙汁之类的。”
　　“我想喝冰可乐。”
　　“你不能喝冰的，常温的吧。”
　　“没听说过吗，饮料就是冰的是国窖，常温如马尿。”
　　林若洲面无表情的拿着刚开的橙汁，“那你别喝了。”
　　“开玩笑的，常温常温。”
　　凌予恒把书包放在玄关，穿着林若洲的拖鞋走进来，当然也是让林少爷在自己家里光着脚在厨房里忙活。
　　“不穿拖鞋不要紧吗，地板凉不凉。”凌予恒坐在餐桌上，喝着橙汁关心地说道。
　　“ 还行，你要不要试试。”他把煎好的牛排摆上餐桌，顺带着刀叉碗筷一趟一趟拿出来。
　　凌予恒被他的厨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林若洲这么会做饭，象牙白的餐盘中摆着的牛排色泽刚好、香气扑 鼻，表面脂肪被煎的油光靓丽，焦褐色的切面旁点缀着造型优美的迭迭香，这道菜再配上颇为华贵的餐桌，有种置身于米其林餐厅的感觉。
　　“可以啊！做的都赶上店里的了，这技术都能开店了吧。”
　　林若洲浅浅一笑，说：“以前我经常做给我哥吃来着。”
　　“你那死人哥哥还挺有口福的。”
　　一直以来，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对林若城的评价无不是夸赞、褒奖，头一回听到被骂成“死人”，林若洲忍不住笑，靠在桌子上细细品味这个称呼。
　　“咋了，骂他你这么开心。”
　　“我第一次听见有人骂他，挺舒适的。”
　　凌予恒忍不住先吃牛排，不熟练地使用刀叉慢慢划拉，想要切得整整齐齐地，说：“你家里人还挺宠溺他的，我妈每周都要骂我弟我妹八百回才罢休，搞得我在家都要戴耳塞写作业。”
　　林若洲洗好手出来，发现凌予恒替他拉好凳子，一脸笑脸，说：“非常美味，辛苦了大厨，随便坐，当自己家啊。”
　　“你带了东西来吗？”
　　“带了一点M记，感觉凉了，还不如吃你的秘制牛排。”
　　“拿来，我想吃。”
　　凌予恒不情愿的扯过书包，捞出打包的汉堡薯条，嫌弃地放在他的面前，说：“都透心凉了，不知道吃了会不会蹿。”
　　“吃饭说这种话。”
　　“不好意思啊，暴露本性了，我也只对熟人这样，同桌，我开动了！”
　　熟人吗，林若洲仔细看了一眼他说这话的神情，看着像是在开玩笑，但听到了还是在意了一下，有多熟，对于 “朋友”他没有什么尺度测量关系的深浅。
　　“太贤惠了，同桌，非常美味！是不是还考过新东方啊。”凌予恒满足的说道。
　　林若洲打了一响指，不屑地说道：“这需要学吗，不是有手就会。”
　　“嗯嗯，给点颜色还开染坊了。”
　　“你说什么？”
　　凌予恒摇摇头，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我说非常好吃，下次还来。”
　　林若洲狐疑地扫视他，对上他笑得弯弯的眼睛不自觉得移不开眼，定定地看了好几秒。
　　凌予恒又瞪了他一下，继续享用美食，突然想起什么说：“唔，刚刚看到了书房好像还有钢琴，而且看起来还挺贵的，你会弹吗？”
　　“会，学了还挺久的。”
　　“哇，我想听我想听。”
　　林若洲拿一根软塌塌的薯条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直到完全咽下去了，才开口道：“等什么时候有心情了 。”
　　还要等到有心情了，凌予恒有点后悔给他臭屁的机会，早知道不问了，或者等他主动开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瘪。
　　“敢情书房里摆着的奖杯都是你有心情的时候获得的，不想弹就不想弹呗，真讨厌。”
　　“唉”，林若洲叹了口气，伸直长腿，靠在椅子上，视线低垂，说：“我没什么感觉，随便吧，你想听我就弹。我也不怎么喜欢，虽然学了也快十年了，一开始也只是我妈叫我给我哥做个伴才学的，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如果你喜欢听的话我可以为你弹。”
　　看着林若洲认真的样子凌予恒摸摸鼻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认真的态度，思考的间隙不自觉晃了几下腿，不小心撞到对面人的腿上去了。
　　“干嘛不说话，你想听什么。”林若洲打开手机备忘录，说：“你先说，如果是流行音乐我要先学学。”
　　“那就弹个你最擅长的吧，我其实也不太懂。”凌予恒说道。
　　“别不懂，我教你啊。昨天看到你桌上有MP3，直接从那里面挑一首歌给我。”
　　“行，那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来挑。”
　　“嗯。”
　　凌予恒埋头苦干，全心全意地享用面前的食物，每一块肉咀嚼地十分细致，充分体验舌尖的美味。
　　林若洲发现他干什么都特别认真，大到作为班长管理班级，小到吃饭摆餐盘，不会吃冷的东西，不会喝冷水，吃牛排都要切到大小合适再沾上酱汁才送进嘴里，一边品尝还一边点头，和他一起吃饭似乎饭菜都变得更香。
　　“干嘛不吃，你不喜欢吃吗？”凌予恒问道。
　　“没，想事情。”
　　“吃饭就好好吃饭啊，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林若洲心想脑子有问题么，脑子的问题是不是会导致心里一片混乱，看到某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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