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记忆拼图·夏日的约定
入夏后,老巷里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蝉鸣声从早到晚不停歇,空气里飘着冰镇西瓜和老冰棍的甜香。
“忆光工作室”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林野和沈砚设计的“记忆小屋”成了小有名气的项目,不少人带着自己的故事找上门——有老人想复刻和老伴初遇的街角,有年轻人想留住和朋友毕业旅行的海边,还有父母想把孩子牙牙学语的瞬间做成会说话的相册。苏晚的心理咨询室也总是有人排队,她总能用温和的话语,帮那些被“卡住的记忆”困住的人找到出口。赵小胖成了“技术担当”,把林野的设计稿变成能发光、能发声的模型,时不时还会冒出些奇思妙想,比如给“记忆小屋”装个“时光按钮”,按下就能播放当时的录音。
林墨每周都会带林小婉来工作室。小姑娘的康复进展很快,已经能清晰地想起幼儿园的小伙伴,还会缠着林野教她画画。林墨的编程工作做得不错,偶尔会帮赵小胖处理些技术难题,两人成了忘年交。
这天下午,工作室来了个特殊的客人——是高志国,那个在杂货铺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保安。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精神多了,头发剪短了,穿着干净的衬衫,手里提着一篮自家种的西红柿。
“林先生,沈先生。”高志国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听说你们这里帮人梳理记忆,我……我想试试。”
“快请进。”苏晚招呼他坐下,递上一杯凉茶,“想聊些什么?”
高志国喝了口茶,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沙哑:“我想想起我女儿。她……她去年因为白血病走了,可我总记不清她最后说的话。医生说我是太痛苦,自动屏蔽了那段记忆,可我想记住,哪怕疼也好。”
林野和沈砚对视一眼,放慢了手里的活计。赵小胖悄悄关小了音乐,林小婉懂事地坐在角落里画画,不吵不闹。
“她走的那天,天气和今天一样热。”高志国的眼睛红了,“她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说……说什么我记不清了,就记得她笑了,说爸爸别难过……后面的话,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苏晚温和地看着他:“你试着想想她平时最喜欢说的话,或者你们常做的事,也许能找到线索。”
“她喜欢画画,跟林小婉一样。”高志国的声音软了些,“总爱在我手背上画小猫咪,说爸爸的手像猫咪的窝。她还说,等病好了,要去老槐树底下画画,说那里的影子好看……”
说到老槐树,他突然顿住了,眼睛亮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她最后说的是‘爸爸,老槐树下的画,我留了一张给你,藏在杂货铺的饼干盒里’!”
高志国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搓着手:“我得回去找找!说不定还在!”
“我们陪你去。”林野站起身,“正好顺路。”
老镇的杂货铺还是老样子,高志国翻箱倒柜,终于在柜台下找到一个铁饼干盒,打开后,里面果然放着一张画——是个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站在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画的右下角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爸爸,我在天上看着你笑呢”。
高志国捧着画,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哭声里有悲伤,却更多的是释然。林野看着那张画,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他总记得母亲车祸时的样子,却忘了她每次加班回家,都会偷偷在他书包里塞一颗糖。
“有时候,我们困住的不是痛苦,是痛苦背后的爱。”苏晚轻声说。
回去的路上,林小婉趴在林墨背上睡着了,小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西瓜。赵小胖哼着跑调的歌,苏晚看着路边的野花,高志国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画,脚步轻快了不少。林野和沈砚走在最后,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下周去海边吧。”沈砚突然说,“林小婉说想看看海,林墨也没去过,我们所有人一起。”
“好啊。”林野笑了,“就当是‘忆光’的第一次团建。”
海边之旅定在周末。赵小胖开车,苏晚带了野餐垫和零食,林墨背着林小婉的小书包,里面装满了她的画笔和玩具。林野和沈砚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偶尔说上一两句话,空气里都是轻松的味道。
到了海边,林小婉兴奋地光着脚丫踩水,林墨在旁边紧张地护着她,生怕她摔倒。赵小胖脱了鞋就往海里冲,结果被浪打湿了裤腿,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苏晚铺好野餐垫,拿出相机拍照,林野坐在沙滩上,看着沈砚被林小婉拉着堆沙堡,阳光落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像话。
“野哥,快来!”林小婉朝他招手,“我们堆个‘忆光城堡’!”
林野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堆沙堡。沈砚负责垒城墙,林小婉往上面插贝壳,林野在旁边画护城河,三个人的影子在沙滩上重叠,像一幅温暖的画。
傍晚,大家坐在沙滩上看日落,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林小婉靠在林墨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赵小胖和苏晚聊着天,声音轻轻的。
“还记得吗?”沈砚递给林野一罐可乐,“小时候你说,等长大了要一起看海。”
林野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十岁那年,在老槐树下说的话。那时候沈砚刚被沈宏业教训过,闷闷不乐,他拍着胸脯说“等我们长大了,就跑远远的,去看海,谁也管不着”。
“记得。”林野笑了,“你当时还说我幼稚。”
“是很幼稚。”沈砚看着他,眼神里有光,“但我一直记着。”
海浪又一次拍上岸,打湿了他们的裤脚,带着咸咸的味道。林野转头看向沈砚,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夕阳的光落在两人眼里,像盛着整片星空。
“沈砚。”林野轻声说。
“嗯?”
“我好像……想起所有事了。”林野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包括高中时,你在我课桌里塞的感冒药;包括你被沈明宇拦住那天,隔着人群对我比划的口型——你说‘等我’;包括回廊里,你替我挡住电击棍时,手臂上绽开的血花……”
沈砚的呼吸顿了顿,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我也是。”
所有被遗忘的、被掩盖的、被刻意抹去的记忆,此刻都清晰得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浪轻轻舔舐着,却再也不会消失。
夕阳沉入海平面,留下最后一抹余晖。赵小胖已经在车里打起了呼噜,苏晚给林小婉盖上了外套,林墨望着远方的灯塔,眼神平静。林野和沈砚坐在沙滩上,手牵着手,听着海浪的声音,像是在听一首关于时光和约定的歌。
“以后每年夏天,都来海边吧。”林野说。
“好。”沈砚点头,“带着‘忆光’的所有人,带着那些被我们唤醒的记忆,年年来。”
夜色渐浓,星星爬上天空,沙滩上的“忆光城堡”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老巷的晨光里,在海边的夕阳里,在每个被温柔记忆填满的日子里,慢慢生长,温暖而坚定。夜色漫过沙滩时,赵小胖终于从车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巨大的荧光棒:“快看!我从后备箱翻出来的,还是去年公司年会剩下的!”
荧光棒发出幽幽的绿光,在黑暗里晃出一道弧线,吓得林小婉往林墨怀里缩了缩,随即又好奇地伸出小手去够。林墨笑着把她抱起来,让她抓住荧光棒的另一头,父女俩(虽然是兄妹,却早已情同父女)在沙滩上转圈,绿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流星划过。
苏晚从包里掏出个小音箱,点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是《月光奏鸣曲》的后半段,比留声机里的版本更温柔。旋律漫在海风里,海浪拍岸的声音成了天然的伴奏,赵小胖难得安静下来,盘腿坐在沙滩上,嘴里叼着根草茎,望着远处的灯塔发呆。
“在想什么?”林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想我爸。”赵小胖的声音有点闷,“以前总觉得他偏心,把好吃的都藏起来,现在才知道,他是怕我妈看到了嘴馋,其实偷偷给我留了不少。”他顿了顿,笑了笑,“等忙完这阵,我想去他坟前看看,给他带两罐啤酒,跟他说我现在过得挺好,还认识了你们这帮朋友。”
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有些记忆,哪怕带着疼,也是值得珍藏的宝藏。
沈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热牛奶——是出发前特意在便利店买的,一直揣在怀里捂着。他递给林野一瓶,自己拧开另一瓶,温热的雾气在冷夜里散开。
“刚才林小婉问,为什么星星不会掉进海里。”沈砚的声音混着海风,有种奇异的温柔,“我说,因为星星在等迷路的人回家,就像老槐树在等我们一样。”
林野的心颤了一下,仰头看向夜空。星星确实很亮,密密麻麻地铺在深蓝色的天鹅绒上,海浪反射着星光,像把整个天空都揉碎了撒进海里。他突然想起在回廊的“星空副本”里,沈砚曾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那是北极星,能指引方向。”当时他还嘴硬说“谁需要你指引”,现在才明白,从那时起,沈砚就一直是他的北极星。
“你说,曾祖父和曾外祖父有没有一起看过海?”林野问。
“肯定看过。”沈砚笃定地说,“日记里写过,他们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海边,说要在沙滩上画两个连在一起的圈,像我们的玉佩一样。”他低头看了眼林野手里的牛奶,“明天我们也画一个?”
“幼稚。”林野嘴上吐槽,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是挺幼稚的。”沈砚笑了,眼角的弧度在星光下格外好看,“但我想画。”
林野没再反驳,只是默默地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到了心里。
后半夜,大家都累了。赵小胖在车里铺了睡袋,林小婉蜷在林墨身边睡得正香,小嘴里还嘟囔着“贝壳会唱歌”。苏晚靠在野餐垫上,盖着外套,呼吸均匀。林野和沈砚坐在沙滩上,没说话,只是听着海浪的声音,偶尔碰一下彼此的肩膀,像是在确认对方还在。
“其实我以前很怕水。”林野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妈出车祸那天,下着大雨,路边的积水漫过了脚踝,我总觉得那些水会把我拖下去。在末世医院副本里,看到那么多积水,我差点没忍住跑出去。”
“我知道。”沈砚的声音很温柔,“所以在医院副本里,我一直走在你左边,离积水远的那边。”
林野愣住了,才想起末世医院的走廊确实有积水,而沈砚的位置始终在靠里侧,把靠水的一边让给了别人。那时候他只觉得是巧合,现在才明白是刻意的保护。
“你还怕什么?”沈砚问,“我都记着,以后帮你挡着。”
林野看着他,突然笑了,带着点释然,也带着点不好意思:“以前怕的东西挺多的,怕黑,怕被丢下,怕……怕你不告而别。但现在好像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知道你不会走了。”林野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沈砚的呼吸顿了顿,伸手轻轻抱住了他。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过来,却吹不散怀里的温度。林野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和记忆里高中时沈砚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不走了。”沈砚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温热的气息,“以后你的画稿我来装订,你的牛奶我来热,你的怕,我来挡。”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野被冻醒了,发现自己靠在沈砚怀里,身上盖着他的外套。沈砚还醒着,正低头看着他,眼神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糖。
“醒了?”沈砚的声音有点沙哑,“看日出吗?”
“嗯。”林野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橘红,像打翻的颜料。
很快,太阳从海平面跳了出来,金色的光芒瞬间铺满海面,把每个人的脸都染成了暖色调。林小婉被光芒晃醒,揉着眼睛欢呼:“是太阳公公!他在对我笑!”
赵小胖从车里钻出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举着手机拍个不停:“太美了!比游乐园的烟花还好看!”
苏晚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总觉得看过这样的日出,以后再难的事都能过去。”
林墨牵着林小婉的手,站在海边,看着朝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低声说:“小婉,以后每年都来,好不好?”
“好!”小姑娘用力点头,“还要带野哥、沈哥、胖哥、苏晚姐一起!”
林野和沈砚站在最后,看着眼前的人被朝阳镀上金边,像一幅会动的画。沈砚突然拉起他的手,往沙滩深处跑:“快走,画圈圈去!”
“喂!”林野被他拽着跑,鞋里进了沙子,却笑得停不下来。
在离海浪最近的地方,沈砚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湿软的沙滩上画了个圈,然后把林野的手拉过来,让他画另一个圈,两个圈紧紧挨着,中间留着一道浅浅的线,像拼合的玉佩。
“好了。”沈砚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了,“这下连大海都知道我们的约定了。”
海浪涌上来,很快漫过了沙滩上的圈,却冲不散两人掌心残留的温度。林野看着沈砚被朝阳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跨越百年的等待,那些穿越生死的羁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圆满的答案。
收拾东西准备返程时,林小婉突然举着个贝壳跑过来,献宝似的递给林野:“野哥,你听,贝壳里有海的声音!”
林野把贝壳放在耳边,果然听到了哗哗的声响,像海浪,又像时光流淌的声音。他抬头看向沈砚,对方也正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比朝阳还亮。
回程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大家都累坏了,靠在椅背上打盹。林野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贝壳。沈砚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他的,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像沙滩上那两个永远不会被冲散的圈。
“忆光工作室”的记忆墙上,很快多了一张照片——五个人站在朝阳下的海边,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夏日的约定,年年都算数。”
老巷的栀子花还在开,老槐树的影子依旧很长,“忆光”的灯光每天都亮到很晚。那些关于回廊的黑暗记忆,渐渐变成了勋章,挂在每个人的胸口,提醒着他们:只要彼此还在,再深的黑夜,也能等到日出。
而属于林野和沈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从海边的日出到老巷的黄昏,从画纸的第一笔到记忆墙的每一张照片,从掌心的温度到余生的漫长,他们会像曾祖辈期待的那样,守着平凡的日子,把每个瞬间都过成温暖的记忆。
就像贝壳里的海声,只要你愿意听,就永远都在。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