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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流星吻过彼此眼睫
出发去天文台的那个傍晚,风里带着松针的清苦。
鹿昭弥蹲在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往帆布包里塞最后一片暖宝宝。时蹇送的星星吊坠在领口晃悠,银链蹭过毛衣的螺纹,发出细碎的“叮”声,像颗被系住的小铃铛。
“还在磨蹭什么?”许梓艺背着个巨大的登山包跑过来,拉链上的流星挂坠撞得叮叮响,“靳云磊说山顶已经开始起风了,再不去,时蹇该站成望妻石了。”
鹿昭弥的耳尖微微发烫。她摸了摸帆布包侧袋里的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天文台的圆顶,旁边用红笔标着“今晚目标:猎户座流星雨,每小时20颗”——是时蹇昨天特意查的预报,说“误差不超过两颗”。
走到实验楼门口时,远远就看见时蹇的身影。他站在路灯下,浅灰色的冲锋衣被风掀起边角,手里拎着个银白色的保温箱,箱盖上贴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热汤:萝卜玉米排骨汤,65℃,刚好能喝。”
“来了。”他的声音在晚风中有点发飘,却准确地落在她耳里,像颗被接住的星子。
鹿昭弥跑过去时,帆布鞋踩过积水的水洼,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裤脚。时蹇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过来,熨帖了一路的凉意。
“望远镜的目镜我又擦了三遍,”他低头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的弧度刚好避开她的下巴,“怕有指纹影响清晰度。”
“你比仪器还精密。”鹿昭弥笑着踮起脚尖,往他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在他舌尖炸开时,他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草叶。
靳云磊的车停在路边,许梓艺已经霸占了副驾驶,正举着相机拍后座的装备:“时蹇准备的毛毯够裹住一头熊——他说‘不能让昭弥冻着手指,画不了流星’。”
鹿昭弥坐进后座时,膝盖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木质画架,折叠起来的,边角用软布包着。时蹇把画架往旁边挪了挪:“你说想画流星划过的瞬间,这个高度刚好能架速写本。”
车窗外的路灯往后退,像串被扯断的珍珠。鹿昭弥靠在时蹇的肩膀上,听着他和靳云磊讨论观测参数,忽然觉得这些枯燥的数字都变成了甜的——赤纬40度是他掌心的温度,地平高度30度是他弯腰系鞋带的弧度,每小时20颗流星,是他藏在理科思维里的浪漫。
天文台的铁门在夜里像块沉默的黑铁。
时蹇用钥匙开门时,金属碰撞的“咔嗒”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鸟。圆顶观测室的灯亮起时,鹿昭弥才发现里面被布置得像个小小的星空馆——墙壁上贴满了荧光星星贴纸,是许梓艺下午偷偷过来贴的,说“营造点氛围”。
“先调试设备,”时蹇打开望远镜的防尘罩,银白色的镜筒在灯光下像条蛰伏的银蛇,“猎户座现在刚过中天,要等它西移到最佳观测角度。”
鹿昭弥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看着他蹲在地上校准刻度盘。冲锋衣的帽子滑下来,露出的后颈沾着片松针,是刚才搬画架时蹭到的。她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松针,就被他反手握住。
“别碰,”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呼吸拂过她的手腕,“上面有松脂,粘在手上洗不掉——我来。”
他低头时,眼镜片的反光刚好遮住眼睛,鹿昭弥只能看见他抿紧的唇线,像画纸上最干净的线条。松针被摘下来时,他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像片羽毛落在心尖。
靳云磊抱着保温杯凑过来,往时蹇手里塞了杯热咖啡:“你俩再腻歪,流星该等不及了。”他又往鹿昭弥手里塞了块巧克力,“黑巧,提神——时蹇说你怕苦,里面夹了层焦糖。”
许梓艺把毛毯往鹿昭弥肩上披:“我和靳云磊去旁边的休息室待着,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望远镜的警报器调好了,流星亮度超过3等会响,保证你们不会错过。”
门关上的瞬间,观测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望远镜轻微的“嗡”声。时蹇把热汤从保温箱里取出来,萝卜玉米的甜香混着咖啡味,在空气里织成张暖融融的网。
“先喝点汤,”他往她碗里舀了块玉米,“等流星要到凌晨一点,空腹容易晕。”
鹿昭弥低头喝汤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实验记录本——上面除了观测参数,还画着个小小的她,举着速写本追流星,旁边写着:“10月21日,目标:和她一起数满20颗星。”
等待流星的时间像被拉长的糖丝。
时蹇坐在观测台边调试相机,镜头对准夜空,快门线握在手里,像握着根和星星相连的线。鹿昭弥靠在画架旁,往速写本上画望远镜的轮廓,炭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和他按快门的“咔嚓”声奇异地合拍。
“你说,”她忽然开口,炭笔在纸页上顿了顿,“星星知道我们在等它吗?”
时蹇的快门顿了顿,屏幕上的星轨晃了晃:“根据多普勒效应,我们现在看到的星光,是它们几年前发出的——也许在我们出生时,这些光就已经在路上了。”
“那就是说,”鹿昭弥的笔尖在纸上画了颗小小的星,“它们走了好几年,就是为了今晚落在我们眼里?”
时蹇放下相机,走到她面前。观测室的灯光在他身后,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温柔的灰围巾。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画的星星:“也许是。就像……我走了好久,才走到你面前。”
鹿昭弥的心跳撞在肋骨上,发出“咚咚”的响。她放下炭笔,指尖在他的掌心划了划,触到他指节上的薄茧——是拧望远镜旋钮磨出来的,是握钢笔写数据练出来的,是为了靠近她,一步一步磨出来的。
“时蹇,”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观测室里有点发飘,“实验楼后墙的爬山虎,你现在还觉得反着的叶脉好看吗?”
他的呼吸忽然变轻了。
“好看,”他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紧紧握住,“但现在觉得,你画的任何样子,都比真实的更好看——因为里面有你。”
凌晨一点十五分,警报器忽然“嘀”地响了一声。
时蹇猛地按下相机快门,鹿昭弥的炭笔刚落在纸上,一道银亮的光就划破了夜空——猎户座的方向,一颗流星拖着淡绿的尾迹,像谁在黑丝绒上划了道闪电。
“看到了!”鹿昭弥的声音带着点雀跃,炭笔在纸上快速移动,把尾迹的弧度画得像条柔软的丝带。
时蹇的目光没在相机屏幕上,而是落在她的侧脸。流星的光在她眼里亮了亮,像盛着两片小小的星空,比任何星轨都动人。
“又一颗!”鹿昭弥的笔尖追着流星移动,炭粉在纸上簌簌往下掉,“这次是红色的!”
时蹇伸手,帮她扶住晃悠的画架。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两人的影子在速写本上重叠,像两株缠绕的爬山虎,根须在土里缠得很紧,枝叶在风里轻轻晃。
第三颗、第四颗……流星像被打翻的银盘,一颗接一颗划过夜空。鹿昭弥的速写本上很快布满了银色的尾迹,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像被风吹弯的丝带,有的像支直射的箭。
时蹇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炭笔停在纸页中央:“看那颗。”
一颗极亮的火流星从头顶划过,尾迹在空中停留了足足三秒,像条燃烧的绸带,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鹿昭弥的眼睛被晃得发花,再睁眼时,看见时蹇正低头看着她,眼镜片后的目光亮得像刚被擦亮的星。
“鹿昭弥,”他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远处的风声,“那颗流星的轨迹,和我第一次在实验楼后墙看到你的角度,刚好重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和上次送吊坠的盒子很像,但更精致。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银质的戒指,戒面是颗小小的行星,正是那颗他们约定要看的2023 XL1,行星的轨道上,刻着行极小的字:“2028年秋天,续约。”
“不是求婚,”他的声音有点抖,像被流星的光烫到,“是约定——约定我们每年都来看它,从现在,到很久以后。”
鹿昭弥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像接住了颗坠落的流星:“我愿意。”
流星渐渐稀疏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时蹇把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尺寸刚刚好——他说“查过戒指尺寸对照表,你的指围是52mm,误差不超过0.5mm”。鹿昭弥摸着戒面的行星,冰凉的金属透过皮肤,熨帖了整夜的心跳。
“画好了吗?”时蹇凑过来看她的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漫天的流星,每颗星的尾迹都指向同一个点——他们站的观测台中央,两个小小的身影牵着手,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画的角落,她用红笔写了行字:“10月21日,流星吻过彼此的眼睫,我们约好了很久很久。”
时蹇的指尖在“很久很久”上轻轻划了划,忽然拿起她的炭笔,在旁边加了串数字:“∞”。
“这是……”
“无限符号,”他的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却很亮,“在数学里,代表没有尽头。”
观测室的门被推开时,许梓艺举着相机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靳云磊说‘再不来就错过历史性时刻了’——果然,你们比流星还甜。”
靳云磊抱着保温桶跟在后面,往他们手里塞热豆浆:“时蹇昨晚说‘要在流星最亮的时候说’,我还以为他要憋到天亮。”
晨光爬上观测台时,鹿昭弥忽然发现,时蹇的实验记录本背面,贴满了她画的碎片——实验楼后墙的爬山虎、植物园的向日葵、画室的台灯、天文台的雾……最后一张是刚才画的流星,旁边写着:“所有的偶然,都是蓄谋已久的必然。”
下山时,太阳已经跳出了山脊。
鹿昭弥靠在时蹇的肩膀上,看窗外的晨雾慢慢散开,像幅被揭开的水墨画。戒指在阳光下闪闪的,行星的轨道上刻着的“2028”,像颗埋在时光里的糖,等着几年后被拆开。
“温棠的海报,”她忽然想起什么,“明天能赶上展览吗?”
“我凌晨让印刷厂加急了,”时蹇往她嘴里塞了块饼干,“插画里的流星,他们按你画的弧度调整了——师傅说‘从没见过这么较真的情侣,连流星尾巴都要量角度’。”
鹿昭弥笑着咬饼干,碎屑掉在他的手背上,像颗小小的星。她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是把“很久很久”藏在每个细节里——是52mm的戒指尺寸,是65℃的热汤,是流星尾迹的弧度,是他眼里藏不住的光,和她说“我愿意”时,心里漫出来的甜。
回到宿舍时,许梓艺把洗好的照片放在桌上——是她凌晨在观测室门口拍的,时蹇低头给鹿昭弥戴戒指,背景里,一颗流星刚好划过,像条银色的丝带,把两人的影子缠在一起。
鹿昭弥把照片夹进速写本,最后一页的流星图旁,时蹇写的“∞”符号被晨光照得发亮。她拿起炭笔,在旁边画了颗小小的心,把无限符号圈在里面,像给永恒加了个温柔的框。
画的角落,她写下:
“流星是宇宙的情书,而你是我藏在日常褶皱里的,永不落幕的星空。”
窗外的阳光落在纸上,把字迹照得暖暖的,像他掌心的温度。鹿昭弥摸着那行字,忽然觉得,未来的日子不管有多少个秋天,多少场流星雨,只要身边有他,每个瞬间都会像此刻一样——明亮,温柔,且漫长。
(第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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