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

　　“盯紧他们。”时谈叙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尤其是周婧和时骏的接触细节。另外……”

　　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窗外阴沉的天际，“陈霜女士那边，加派人手，24小时保护。医院内外，所有监控死角，全部布控。再出现任何意外，”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你知道后果。”

　　“是！时总！”林深心中一凛，立刻应道。他知道，老板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陈霜的失踪事件，虽然人被离奇送回，但无疑触碰到了老板的逆鳞。

　　“还有，”时谈叙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却带着更深的寒意，“查清楚昨晚那个废弃工厂的幕后指使。录音笔的伪造源，还有那些打手的来历。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搅动风雨。”

　　“明白！”林深肃然领命。

　　林深离开后，办公室恢复了寂静。

　　时谈叙的目光落在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上，鲜血已经将纱布内层彻底染红。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那刺目的红色，眼前仿佛又闪过时陈那双充满了恨意、痛苦和迷茫的眼睛，闪过他昨晚在雨中疯狂嘶吼的模样，闪过他在病房里如同绝望幼兽般扑向自己的身影……

　　一丝极其复杂的痛楚从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他闭上眼，靠回椅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风暴的中心，往往是诡异的平静。

　　而他知道，一场席卷时家和周家的滔天巨浪，即将在他平静的指令下，轰然爆发。而时陈，注定会被卷入这漩涡的中心。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风暴降临前，尽可能为他……和他在意的人，筑起一道堤坝。

　　---

　　时陈公寓的狼藉尚未清理，破碎的玻璃和泥土依旧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他坐在客厅唯一还算完好的单人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疲惫而冷峻的侧脸。手腕上，时谈叙血迹干涸后留下的暗红印记，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

　　母亲暂时安全，但昏迷不醒，真相依旧成谜。

　　时谈叙那如同血誓般的低吼和录音笔里冰冷的声音在脑海里激烈交战，撕扯着他的神经。他需要答案！需要一个突破口！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片被他亲手摧毁的温室废墟。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满地狼藉上。忽然，在翻倒的花盆碎片和泥土中，一个金属的边角反射出一点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他记得温室里除了花草，并没有放置其他金属物品。

　　时陈掐灭烟头，起身走了过去。他小心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碎玻璃和泥土。

　　很快，一个巴掌大小、沾满泥污的扁平金属盒显露出来。盒子很旧，边角有些磨损，上面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锁孔已经锈迹斑斑。

　　这盒子……他完全没有印象！绝不是他或者母亲的东西！怎么会埋在温室的泥土里？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预感攫住了时陈！他立刻找来工具，粗暴地撬开了那把生锈的铜锁。

　　“咔哒。”

　　盒盖弹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

　　一本薄薄的、封面已经褪色发黄的硬壳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娟秀的字迹——「陈霜 1998」。

　　一支老式的、塑料外壳已经泛黄的录音笔。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泛黄信纸。

　　时陈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首先拿起那本日记本，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开。

　　纸张已经发脆，带着岁月的霉味。上面是母亲年轻时的字迹，记录着一些琐碎的日常、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某个人的恐惧和怨恨。

　　他快速地翻动着，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上面的字迹因为激动而有些潦草，却清晰地记录着一件往事：

　　「……1999年7月15日，晴。噩梦。那个女人（被划掉，改为“时夫人”）又来了。她知道了……知道了孩子的事。她看我的眼神像刀子，说我痴心妄想，说我玷污了时家的门楣。」

　　「她逼我……逼我打掉他！她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让振廷永远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让我和孩子都不得好死！我跪下来求她，求她放过我的孩子……她给了我一瓶药，白色的药片……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字迹被水渍晕开，模糊不清）……我怕……我真的好怕……」

　　时陈的呼吸骤然停止！手指死死捏着那页泛黄的纸张，指关节泛出青白色！1999年7月……那正是他出生的年份！时夫人……逼母亲打掉他？！那个看似温婉端庄的时家主母？！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瞬间席卷了他！

　　他猛地放下日记本，抓起了那支老式录音笔。电池早已没电。他翻箱倒柜找到适配的电池装上，颤抖着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尖利、刻薄、充满了上位者傲慢的女声清晰地传了出来，即使隔着久远的时光，依旧能感受到那话语中冰冷的恶毒：

　　「……陈霜，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个下贱的保镖！真以为爬上了振廷的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做梦！你肚子里那个野种，是我们时家的耻辱！是振廷酒后的污点！必须处理掉！」

　　（一个微弱、带着哭腔的女声：「夫人……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我立刻离开……永远消失……」）

　　「离开？哼！谁知道你会不会抱着这个野种哪天又跑回来兴风作浪？斩草，就要除根！这瓶药，你吃下去，事情就算了了。否则……（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和你肚子里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消失！就像处理掉你那个不识抬举的相好一样简单！」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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