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韩梦寒梦(三)
在一场毁天灭地般的大火肆虐之下,天启国的都城禹城化为一片灰烬。秦国的大将军傅鉴趁势攻占天启后,下令屠城,这座曾经繁华美丽的禹城瞬间沦为一片废墟。
在这场浩劫中,天启皇室的唯一血脉凝寒在旧部司空疾的拼死保护下得以幸存。此刻,他们正躲在死人堆中,凝寒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死死地盯着远处的。
眼见傅鉴如此恶行,凝寒气得双手紧紧攥住,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冲,恨不能即刻冲出去与他拼命。就在这当口,司空疾赶忙伸手拦住她,急切说道:“殿下万不可冲动行事。殿下您可是天启皇室仅存的血脉,唯有保住性命,方才有机会在日后成就复国大业。”
这场大火疯狂地燃烧着,足足烧了三日三夜。新郑尸横遍地,一片生灵涂炭的惨象。司空疾携着凝寒一路以乞讨为生,悄然隐匿于秦国国都咸阳,暗中等待复仇的良机。
“司空大人,我饿了。”凝寒在一座酒楼前驻了足,跟着司空疾一路颠沛流离,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
司空疾在自己褴褛的衣衫上翻来翻去,末了也仅仅找出两文钱。
他把凝寒领到酒楼对面的小面馆旁,要了一碗阳春面。
“司空大人,我想去那间酒楼里。”凝寒说道。
“殿下,咱们身上已然没银子了,而且往后在外,莫要再称我为大人。”司空疾讲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司空大人呢?”凝寒问。
“殿下可唤我为家仆。”司空疾回应道。
“疾叔。”凝寒这么叫了一声,并未把司空疾当作家仆看待。
司空疾听到凝寒这般称呼自己,双眼流下泪来,哽咽着说道:“承蒙殿下唤老臣一声疾叔,老臣便是死也无憾了。”
“也请疾叔莫要再称我为殿下了。”凝寒说道。
“是,是,老朽糊涂了。”
“面来了,总共四文钱。”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了过来。
凝寒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面。旁边的司空疾却是脸色有些难看,说道:“阳春面不是两文钱一碗吗?”
小二一听这话,立马就恼了:“那是曾经。现今新皇当政,赋税一加再加。两文钱?哼,这点钱啊,你恐怕连盛阳春面的碗都买不到。”
“你们到底有没有钱?”小二发问道。
“有,有。”司空疾一边在身上不停摸索着,一边向凝寒使眼色,让她赶快吃面。
待凝寒吃得差不多时,司空疾才从怀中拿出那两文钱,递给小二。
小二一把抓走司空疾手中的两文钱,脸色陡然一变,朝着面馆里面大喊:“兄弟们,快出来,有人想吃霸王餐!”
听到小二的呼喊声,面馆里走出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为首的那个大汉高声喝道:“是谁胆敢吃霸王餐?”
小二伸手朝着司空疾二人指去,说道:“就是他们两个。”
“给我打!”那大汉一声令下,便带着其余几人朝着司空疾二人冲了过去。
司空疾把凝寒护在自己身下,硬生生地承受着那几人的殴打。周围虽然围着许多人,却无一人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不要打我疾叔。”凝寒自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欺辱。眼见司空疾被打得口吐鲜血,她瞬间就被吓得哭了起来。
“这儿还有个小的呢,连她一起给我打。”那大汉丝毫不顾凝寒年幼,竟也想要对她痛下毒手。
“住手。”在那大汉的拳头即将砸向凝寒之际,一位身穿蓝裙、姿容颇为秀丽的女子从对面走了过来。
“不过是一碗面钱而已,记在我账上。”女子随手掷出几枚铜板。
那大汉睨了一眼来人,挖苦道:“韩莲月,你还有闲心照顾别人呢,你那晚星坊都数月未曾营业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跟他们俩似的,上街乞讨。”
当年,晚星坊的定价颇高,但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却络绎不绝。那时候,楼内丝竹悠扬,觥筹交错,每到夜晚更是灯火通明,笑语喧哗,成为这座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去处。韩莲月本人更是风华绝代,既有经商的精明头脑,又有待客的温婉手段,在商界中享有极高的声誉。
然而,如今的晚星坊却是另一番景象。
连年的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朝廷内部更是党争不断,哪里还有闲钱来酒楼消费?朝廷内部更是党争不断,
乱世之下,即便是晚星坊这样的金字招牌,如今已是数月未曾营业,那曾经热闹非凡的酒楼,如今门窗紧闭,门前杂草丛生,就连那对石狮子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显得格外萧瑟。
大汉的话恰好戳中了韩莲月的要害之处,韩莲月当即脸色一沉,嘲讽道:“姑奶奶的事你最好别多嘴,哪怕姑奶奶饿死,也不会让你这卑鄙小人捡了便宜。”
那大汉自知自己说不过她,于是拿了钱,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
当那大汉带着人离开后,凝寒从司空疾的身子底下爬了出来,她毫发无损,而司空疾却已奄奄一息。
“求求您救救我疾叔。”凝寒哭着拉扯韩莲月的裙摆。
韩莲月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司空疾的脉搏,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疾叔。”凝寒跪在司空疾身旁哭喊道。
“韩掌柜。”司空疾声音微弱地呼唤着韩莲月。
“您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韩莲月问道。
“老夫已达知命之年,别无所求,只希望韩掌柜在我走之后,能照顾这孩子一下,不求她锦衣玉食,只要能吃饱穿暖就成。”司空疾用颤抖的双手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交给韩莲月,玉佩通体莹润,显然价值不低。
“这是这孩子的东西,就当作提前感谢韩掌柜的恩情了。”司空疾说完这话,便与世长辞了。
“疾叔。”凝寒见司空疾没了气息,哭得昏了过去。
当凝寒醒来时,她正躺在床榻之上,房间温暖而舒适,司空疾交给韩掌柜的玉佩此时就在她的手中。
“醒了?饿了吧?”韩莲月端着一盘点心走进屋来。
凝寒摇了摇头,表示不饿,可肚子却咕咕叫起来,这让她十分尴尬。
“吃吧。”韩莲月把点心放到她身边。
“疾叔呢?”凝寒问韩莲月。
“说起这个,你叔侄二人可让我花了不少银子,恐怕你以后十年都得在这儿做工还债了。”韩莲月一脸肉疼银子的样子,抱怨道。
凝寒听闻韩莲月这般言语,心想韩莲月想必已将疾叔安葬妥当,于是当即下跪,向韩莲月谢恩。
韩莲月扶起她后说道:“皆是苟全性命于乱世,无需言谢。”
靠着韩莲月的庇护,凝寒方能在这世上勉强存活。只是,韩莲月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这可让她愁坏了。
凝寒想为韩莲月出份力,便将天启御厨的烹饪法子教给了她。韩莲月凭借这个烹饪法子,再加上酒水菜肴价格实惠,没多久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方圆十里内,晚星坊的大名无人不知。
十年后,某日,晚星坊打烊之后,凝寒正欲回房歇息,忽然瞥见一个黑影立在自己的屋檐之下。
“你是何人?”凝寒走上前问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道:“殿下,这些年可让老臣好找。”
来者正是天启曾经的太傅,凝寒的老师——王捱。
“阁下怕是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你,也不知什么殿下。”凝寒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殿下莫不是忘却了先帝平定四海的壮志,以及天启覆灭之仇?”王捱低声喝问。
“天启早已覆灭,何况现在秦皇威震八荒,天下安定,先生就莫要再执着了。”凝寒开口道。
“我已然探得消息,下个月秦皇就要乘龙舟东巡,到时候各地都会进献秀女。这是我们复仇的唯一契机,我会传授殿下剑法,殿下想好了就来找我。”王捱说完,便转身离去。
王捱在晚星坊附近守候了三日,可始终不见凝寒前来,于是他把凝寒的消息透露给了秦皇。
当日是韩莲月的生辰,凝寒一早就为韩莲月精心做好了长寿面,随后出门去给她挑选礼物。但等她归来之时,晚星坊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她的韩姨坐在椅子上,死状可怖。
“晚星坊窝藏前朝遗孤,今日奉旨将晚星坊满门抄斩。”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把晚星坊围得严严实实,断绝了里面所有人的活路。
“韩姨。”凝寒呼喊了一声,就要冲向火海。
“殿下,万万不可。”王捱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拉住凝寒,带着她迅速离开。
“殿下,我一得知晚星坊被秦军包围,就赶忙前来营救殿下,只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好在殿下安然无虞。”王捱说道。
凝寒冷冷地望向王捱,“还请先生传授我剑术,我定要亲手刺杀秦皇,以报此仇。”
凝寒跟着王捱苦练了一个月剑术,最终和王捱一起,以舞女与琴师的身份混上了龙舟。
“殿下,您先把这把刀妥善藏好,等到为秦皇献舞之际,便可伺机将其刺杀。”王捱递给她一把涂满剧毒的匕首。
“先生放心,凝寒定不会有负先生所托。”凝寒收起匕首道。
秦皇端坐在高高的座位之上,王捱在一旁为他演奏乐曲,凝寒则为他翩翩起舞。
“好,好,好啊。”秦皇已然有了些许醉意,抬手指着凝寒说道:“把面纱摘了,让朕瞧瞧你的容颜。”
“是。”凝寒款步走到秦皇身前,缓缓取下面纱。
“就是此时!”王捱大喊一声,挥动古琴将两旁的侍卫打倒在地。
凝寒抓住时机从袖中抽出匕首,猛地刺进秦皇的心脏,秦皇即刻身亡。
“殿下,快走!”王捱趁着混乱的当口将凝寒救走。
二人隐匿起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先生心中可觉畅快?”凝寒开口问道。
“大仇既已得报,臣自是心中畅快。”王捱回应道。
王捱话刚出口,便觉胸口一阵温热,抬眼一看,凝寒刺杀秦皇时用的那把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胸膛。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王捱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问道。
“先生授我袭杀术,我送先生入冥土。莫要以为我不知晓,我藏身晚星坊之事乃是先生泄露,韩姨也是被先生害死的。”凝寒抽出王捱胸膛上的匕首,将它抛入溟涨之中。
诛杀王捱之后,凝寒从暗处走出,迈向那片火海,决然自焚。在她身后,似乎还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声音。
“杀了她,就是她刺杀了皇上陛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