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周六的峰山气象台比往常安静。乔野踩着最后一阶石阶抬头时，沈砚礼已经站在观测平台边缘等她。他今天没穿校服，黑色冲锋衣拉链敞着，露出里面那件熟悉的白色衬衫，左手的银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迟到了三分钟。”他低头看表，语气平静，嘴角却微微上扬。

　　乔野喘着气把背包甩到长椅上：“罗望北临时加了两张物理卷子。”她伸手去摸耳垂上的猎户座耳钉，金属触感冰凉，“你昨天发的坐标误差值算错了，东经偏移了0.03。”

　　沈砚礼挑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修正过了。”他点开一张三维星图，放大后显示出一条修正后的轨迹线，“考虑到地转偏向力。”

　　乔野凑过去看，发梢蹭到他下巴。沈砚礼僵了一瞬，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拨开她耳边的头发：“耳钉电量剩多少？”

　　“78%。”乔野下意识回答，反应过来后瞪他，“你监控我？”

　　“双向定位协议第4条。”沈砚礼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神，“你签过字的。”

　　乔野想起那份夹在天文社申请表背面的“设备使用同意书”，气得踢了他一脚：“骗子。”

　　沈砚礼闷哼一声，转身从器材箱里拎出个保温袋：“赔罪。”袋子里是两盒便利店的薄荷糖，和一杯已经冷掉的奶茶——她上周随口提过的口味。

　　乔野捏着奶茶杯没说话。山风掠过耳钉，蓝光微弱地闪了一下。沈砚礼的银戒指同步亮起，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数据反馈异常。”指尖顺着她掌心纹路滑到腕骨，“心率过速。”

　　“闭嘴。”乔野抽回手，撕开薄荷糖包装纸。甜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她听见沈砚礼很轻地笑了一声。

　　黄昏来得猝不及防。沈砚礼调试望远镜的间隙，乔野翻出他落在长椅上的笔记本。扉页上用铅笔写着“RR Lyrae变量星观测日志”，底下却密密麻麻记满了日期和事件：

　　5.7 北京机场，创可贴（右耳后）→说谎概率87%
　　5.20 音频文件37秒处呼吸频率异常→想念确认
　　7.21 16:32 首次主动肢体接触（非观测需求）

　　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纸，上面是沈砚礼工整的字迹：“当双星系统的轨道偏心率大于0.7，潮汐作用会导致——”后半句被划掉了，改成一句潦草的“我想吻你”。

　　乔野啪地合上笔记本。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沈砚礼正手动调整赤道仪角度，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绷紧时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她突然想起视频里他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银戒原本的位置。

　　“沈砚礼。”乔野走到他身后。

　　“嗯？”他没回头，手指仍在校准焦距。

　　“你爸为什么不准你戴戒指？”

　　望远镜的转动声戛然而止。沈砚礼的背脊僵直了一瞬，声音平静：“实验室规定。”

　　“硅胶环也是金属探测禁区？”乔野戳穿他，“你换回银戒那天，说的是‘父亲出差了’。”

　　沈砚礼终于转过身。暮色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暗金色，镜片后的眼睛像两颗冷却的恒星。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突然说：“我母亲留下的戒指。”

　　山下的城市华灯初上，他的声音混在晚风里：“她去世前说过，等我找到比星空更重要的存在，就戴上它。”

　　乔野的耳钉剧烈闪烁起来。沈砚礼向前一步，他们的影子在水泥地上交叠成模糊的一团。他低头时，薄荷糖的气息拂过她睫毛：“现在你知道了。”

　　远处传来气象站换班的铃声。乔野抓住他冲锋衣的拉链，金属齿刮得掌心发痛。她想起北京暴雨那晚的音频文件，想起他藏在代码里的照片，想起流星雨夜里他说“等我回来”时无名指上的戒痕。

　　“理科生的浪漫真可怕。”她小声说，却在沈砚礼俯身的瞬间踮起脚尖。

　　耳钉与银戒指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砚礼的手扣住她后腰时，乔野尝到了他唇齿间残留的薄荷糖味道。这一次没有流星雨，没有数据传输，只有他落在她耳畔的、带着轻微颤音的呼吸：“答案呢？”

　　乔野把脸埋在他肩窝里，猎户座耳钉的蓝光透过衬衫布料，在他锁骨上投下一小片晃动的光斑。

　　“误差允许范围内——”她故意拖长声调，“答案正确。”

　　沈砚礼的手臂骤然收紧。夜色彻底降临的那一刻，乔野听见他胸口传来一声类似仪器过载的、急促的蜂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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