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狗

作者:十三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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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感官忽然放大,周围一切流速在看见箭簇的那一刹那变得缓慢,浑身鸡皮疙瘩瞬间挺立,虞祯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箭是冲着他来的。

      血液深处爆发出惊人的动力,他调动身体四肢,死死盯着漆黑箭簇,侧身抬弓,准备硬接。

      但似乎有个人比他更快。

      恍惚在匕首的银面上看见了自己的眼,他做不出反应和表情,眼底却清晰明白地映出了傅知麟的身影。

      即便是现在这副柔弱身体,她对危险的敏锐也依旧高得吓人。

      睁大了眼,面容紧绷,脸色连带着脖颈瞬间通红,就和那一夜被他刻了字却还能发现有人行刺一样,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

      挥动手臂,她在箭矢擦身而过时拦腰截断了箭身。

      还剩一半的箭偏离了方向,减弱了大半的冲势,他偏了身便躲过了这一箭。

      箭簇插进了他身后人的手臂,甚至带着人后退了三步。

      他看着自己的下属捂着手臂发懵,自己也怔了片刻,再回头,傅知麟大口喘气身形不稳,面上的红晕还未退去,她摇晃着喘息着,抬头看向他时目光已然无法聚焦。

      她流了鼻血,晕过去了。

      虞祯看着她倒下,眉心紧拧。

      这算是她第二次出手救他了,他还没有废物到会被刺客的同一招所杀,她明明可以事不关己,为什么要出手相救?

      为了她妹妹安然无恙?他还不至于因为几场刺杀就迁怒到一个小姑娘身上。

      莫名的慌乱和悸动同时涌现,他将弓交给红鲤,上前亲自抱起傅知麟。

      “找最好的大夫来。”

      傅知麟一直在流鼻血,她的身体直到后半夜才退去滚烫和红色,恢复正常。

      大夫说,她的身体太差了,瘦过了头,又被用了刑已经不适合外出,先前断箭那一下爆发耗完了她的精力,这才陷入昏迷。

      让她躺在自己床上,虞祯坐在桌旁捻着指腹,他跨过半个屋子望过去心里头满是疑惑和不解。

      独坐到天亮之时,松儿送来了吃食。

      他盯着自己那份,一份米粥六份小菜,有肉糜有酱菜,很丰富,是他的早膳,另一份,只有光秃秃的白米粥,甚至比他自己的米粥还要稀上一些。

      拧了拧眉,他问:“本王不是吩咐过,给夫人加餐吗?”

      松儿福身行礼,恭敬答:“回王爷,夫人已从一日二食变为一日三食。王爷曾吩咐过奴婢,喜夫人纤细,奴婢不敢多喂。”

      他动了动唇想训斥松儿阳奉阴违,可忽然记起,他将松儿调给傅知麟时确实如此吩咐过,他当时是想羞辱傅知麟,想把她从一个将军变成像青楼里那种风骚又无骨的柔弱下贱女人。

      傅知麟在哪吃,吃什么,他不关心,他只需要下命令,府里自然会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心里忽然堵了口气,盯着那寡淡令人毫无食欲的白米汤,他欲言又止,摆了摆手退下了松儿。

      清晨的波光照在她身上,他又想起来她在河边换衣那一幕。

      那凸起的肋骨,那张开的五指,还有不稳的走姿,这女人虚弱成这样竟还要救他?

      他又想到昨日里为了引出刺客而平白做的那场戏,回来掀开她的衣物时,底下有几道明显的鞭痕,没有流血,可就是鲜红刺眼。

      深深呼吸,深深拧眉,心底烦躁更甚。

      床上起了翻动的声响,他扭头望去,傅知麟已经坐起,正巧,她也望了过来。

      面色苍白,似被暴雨鞭挞过的花,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甫一对视,他晃神一瞬,不自然移开视线,沉稳道:“去净面,喝点水,然后过来。”

      她没说什么,但是照着他的话做。

      虞祯不动声色扫过去,那宽松的衣衫起到了绝佳的伪装,他看不清衣物底下她究竟是什么身形。

      收回视线,他三指提起一碗粥,摇晃着摇晃着又悄悄抬眼,傅知麟正在洗脸,声音很轻,水珠从她侧脸滑下突然就折射出光点来,晃了他的眼。

      脑中回想起在破庙的那天清晨,他躺着,她抱着武器坐在门边睡着,像在守护。

      呼吸乱了片刻,他余光瞥见她走来,赶忙直起背他朝她扬了扬下巴,道:“坐。”

      她坐下了。

      将那碗更稠的粥推到她面前,道:“吃了。还有这些,都吃了。”

      傅知麟微微拧眉,她不解看过去,但虞祯神色很淡,眼睛也并未看过来,她又看着一桌的早饭,怀疑这里面被他下了什么。

      不然怎么会让她上桌,还吃得这么丰盛。

      迟疑着拿起筷子,她瞟了眼虞祯,心里有些担心他会看破昨夜的戏。

      “怎么,担心本王给你下毒?”

      他忽然冷笑一声,放下他自己手里那碗,拿起她面前的粥就喝了一口,冷冷道:“本王还不至于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担心菜里有毒,就别吃了。”

      傅知麟稍稍放心。

      她果然是担心食物有问题,虞祯小口抿着米汤,斜眼看过去,她筷子捏得长,第一口吃的是酱菜,然后喝了几口粥,接着又吃了几口肉糜......

      他一边慢慢喝米汤,一边不动声色观察傅知麟用饭,她就像完全没看见他一般,只低头用食,每吃几口菜就要喝几口粥,甚至一碗不够,她又舀了一碗。

      她的眉头是舒展开的,吃到酱菜的时候甚至微微弯了眼,就像听见绿寅的信时,那样浅浅的笑。

      两三口喝完米汤,他转动碗的边缘,见她几乎吃完了所有的菜,这才开口道:“刺客是怎么回事?”

      心里一凛,傅知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做出思索的神情,缓缓道:“刺客不是要杀我,他们似乎是要带我去见谁......”

      她抬眼瞟着虞祯,恰好这时他也看了过来,她立马垂下头,心虚不已。

      他果然看出她藏了事,顿时冷下眼神:“昨夜本王留了活口,若你说的,和刺客供出来的不一致......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握紧了拳,道:“刺客要我陷害王......陷害主人,他们要贱奴证明,说主人暗中勾结西玄,意图借西玄篡位......”

      虞祯不语,她继续:“他们还说,待主人到达林中郡后,要贱奴想办法给林中郡太守口信,给主人制造勾结西玄的证据......”

      她将刺客的要求换了一种说法,来试探虞祯的态度。

      悄悄抬眼,他神色严峻,盯着光了的盘子抿唇不语,大概是在思索。

      她没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她相信虞祯自己会猜,是谁要给他安这种天大的罪名,是谁对他的行进路线了如指掌,又有谁能够在扳倒他之后获得巨大的利益......

      他那样自负的人,只有自己猜出来才会相信,也只能由他自己猜出来,这个局才算完成。

      “王爷,岑禄用了十二种刑罚那几个刺客都没改口,看来他们就知道这么多了。”

      午后,红鲤向虞祯回报昨夜留下的活口的口供,那些刺客只知道他们的头要带走傅知麟,不能杀也不能伤,一连拷问了几人都是这个回答。

      转动指上扳指,虞祯盯着地面缝隙,冷冷道:“吐不出什么了,杀了吧。”

      “是。”

      虞祯没有完全相信傅知麟的话,昨夜还逃了几个,尤其是那个最后给他一箭的人,这个人才是关键。

      倘若刺客抓走傅知麟的目的当真如她所说,那么他们背后的人是谁,便耐人寻味了起来。

      他这一支在朝不问政事,他自己也没有与任何当朝权势联姻或交好,对他皇堂兄的皇位没有威胁,那他威胁的,就是皇帝的儿子。

      是争权的皇子要除掉他?担心他会结党或站队?

      这二位皇子确实派人来试探过他的口风,但他们也知道,他虞祯手握兵权,谁靠近了都有对皇帝不敬的风险,故而试探却也并未有什么大动作。

      对方既然打算让他“谋逆”,想必是存了灭了他这一支的心思,他若死,兵权自然回归皇帝,而立下战功的永安王一脉便会以反贼的身份被写上史书......

      抚了抚头顶,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还年轻,可他的皇堂兄却已缠绵病榻已久,两位皇子也才堪堪十几,将来不论谁继位,掌管兵权的他若生了不该有的野心,新帝危矣。

      若他造反,再让有才的皇子平定,那此人必然登上龙位。

      就算没有皇子居首功,除掉他,得益的也会是未来的新帝。

      暗自发笑,没想到皇帝已经在为他的继承人铺路了,看来他的皇堂兄病得不轻。

      阳光照进屋内,虞祯的笑意却冷若冰霜。

      既如此,他倒是好奇,林中郡太守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谋逆”的证据。

      还有傅知麟,她既从刺客手上逃了出来便是表明了不会陷害他的决心,那些人应当知晓,他必然会从傅知麟口中得知他们的目的,也必然会有所防范,那么他们接下来的手段又会是什么呢?

      捻了捻手指,他似乎漏想了一个可能,那便是傅知麟在说谎。

      她心中定然是恨他的,倘若陷害他能让她获得自由,那她会不会已经与那些刺客达成了交易,昨夜救他只是一场戏,让他对她放下戒备而已?

      想到此,他忽然发觉傅知麟不在屋内。

      他给了她在府内行走的自由,但他们双方心中都明白,她要做的还是伺候他,故而也不会离他太远,这会倒是没见着人了。

      起身,他拂了袖出门逮人。

      “松儿,夫人呢?”

      松儿正在指使人洒扫,闻言恭敬回话:“回王爷,夫人在马厩。”

      “马厩?夫人去马厩做什么?”

      松儿不解:“喂马洗马。”

      他抿了抿唇:“本王知道了。”

      回头走向马厩,他是背着太阳的,脚下是踩着自己的影子在走。

      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他忽然想起,傅知麟还被禁锢之时,她很喜欢晒太阳,喜欢趴在太阳下睡觉,莫不是这会在晒太阳?

      站定在马厩不远处,他在檐下阴凉之处,远远就看见傅知麟束起衣袖,正在卖力地清洗马匹。

      她露出的手臂洁白纤细,那修长的手指正满手浮沫梳理着马的鬃毛。

      这是他带出来的马,各个高大性子烈,这会脾气也不见好,被她梳了两下便抖了抖身甩了甩鬃毛,将水渍抖甩到了傅知麟脸上。

      可她没有恼,反而在轻笑。

      她又在笑,眯起一只眼在肩头擦脸,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脸上的水渍被阳光照出光彩,远远看着竟有一层朦胧模糊之感。

      虞祯想喊,但又有什么阻止了他的话,他就静静站在廊下,静静观赏着傅知麟洗马。

      她的动作很利索,嫌衣裳繁杂时会掀起衣摆,遇到难以洗干净的泥污时她会单膝跪地,双手用力搓洗,但这时马会不高兴,会甩着鼻子踢腿,她会躲开,要是躲不开了撞到了木架她会拧眉,再敲一敲后背然后继续。

      他想起来了,她身上还带着伤,昨夜只是抹了一层药,今早起来还没换药。

      抬头看了眼天,该用晚饭了,也该换药了。

      轻咳了一声,找了找嗓音,他远远开口:“阿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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