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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影卫
“可人不是我杀的!”栖霜吼出了声,“林夫人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人,我怎会……”
话刚出口,她突然住了嘴,惊愕望向顾锁寒。
顾锁寒倚着车厢,指尖还在慢悠悠地转着那支木簪,神色淡漠,如同在看一场无聊的戏。
“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是不是?” 栖霜扯出一个近乎破碎的笑,“还是说……义兄其实心知肚明,只是想看我如何垂死挣扎?”
顾锁寒轻笑一声,簪尖抵在她下巴上,迫使她仰起脸。
“说的没错,你的确没法翻身了,”他语气轻慢,如同在谈论天气,“一支簪子,一具尸体,一封密信,无论你做过没做过,罪已定死。”
栖霜的心重重沉了下去,面上却仍在苦撑,“可我的局已布下,林秦素就要到手了。现在整个京城只有我能找到她,你难道不……”
顾锁寒打断她,脸上依然带着倨傲的笑,“现在有了你这事,义父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林秦素?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从这里脱身。”
“可就算我死在这里,林秦素依然是你心头的刺,”栖霜还在做最后的无力挣扎,“这根刺会越扎越深,直到有一天,能要了你的命。”
“带进去。”顾锁寒不想再听,简短命令道,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栖霜被两名缉影卫架着往前走,光着脚底踩过地面时,黏腻的触感让她胃里翻涌。
那不是什么水渍,而是砖缝经年累月吃进的血。
刑房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将把最后一丝光吞没了。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味,墙壁上挂着各式刑具,有些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角落里,一盆炭火静静烧着,烙铁插在其中,灼得人眼痛。
栖霜被拖进刑房深处,铁链锁住四肢,动弹不得。
顾锁寒的声音从墙外传来,轻飘飘的,却像刀子一样扎进耳际,“义妹,我刚才说错了,没人能走得出诏狱。”
栖霜听后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恐惧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可恐惧无用,她必须活着走出这座炼狱。
沉重铁门被推开,两个缉影卫走了进来。为首那人脸上带着虚伪的怜悯,“谢大小姐,何必硬撑?早些画押,还能少受些苦楚。”
“画什么押?”栖霜抬起下巴,定定地直视着他。
“私通逆党家眷,杀害人证灭口,”那人慢条斯理地展开供状,“这罪名,够您死上三回了。”
“我没有通逆党,更没有杀人!”栖霜的声音在刑室里激起回响。
“那就只有得罪了。”缉影卫叹了口气,手腕一抖,长鞭如蛇窜出。
第一鞭撕裂空气,重重抽在她胸口。栖霜咬紧牙关,将痛呼死死压在喉间。但紧接着第二鞭、第三鞭接踵而至,蘸了盐水的鞭子每一次落下都引发燎原的剧痛,烧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涔涔而落,浸透衣衫。
这痛楚,竟比谢家祠堂的杖刑还要难熬百倍。
她疼得浑身颤抖,喘着粗气,就在意识渐将模糊之际,纷乱念头不受控地窜入脑海。
春杏那丫头此刻是不是也在这阴森诏狱某处受苦?她那般胆小,如何扛得住这些沾盐的鞭子?
若是春杏受不住刑,胡乱招认了什么,她也不怪春杏,要怪就只能怪谢玉瑶心肠歹毒。
鞭子还在不断落下,思绪却已渐渐飘远。
娘亲的棺椁还孤零零停在护国寺,她这个做女儿的,竟连让娘亲入土为安都做不到。那些娘亲用性命守护的秘密,她都还没来得及解开……
还有娘亲临终前呕出的那口黑血,那彻骨仇恨,她发过誓要亲手刃仇人的……
一滴泪混着血水滑落,不是因为身上的疼,而是恨自己无能。若她就此死在诏狱,娘亲的冤屈,春杏的性命,银面人的仇恨,还有那些被谢怀江戕害的亡魂……都将永无昭雪之日。
时间在无休止的痛楚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时,刑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栖霜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已耗尽,意识在黑暗中沉沉浮浮。
无论是谁来都无所谓了,只要还留着一口气,她就绝不会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鞭挞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刑室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在石壁间回荡。一阵沉稳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面前停下。
“他们倒是没给你留情面,可我想不到,你的骨头还挺硬。”是顾锁寒声音,还带着几分玩味的赞叹。
栖霜仍闭着眼,却脑子里不自觉开始想象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是那种带着讥诮的欣赏,仿佛在打量一件出乎意料的藏品。
“我既然来了,”他的声线忽然压低,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不正说明你布下的饵,已经让我不得不咬钩了么?”
栖霜艰难抬起眼皮,血红的视线里,顾锁寒的面容渐渐清晰。
依旧是那副让人气得牙痒的倨傲模样,偏偏眉眼凌厉得如同淬血的刀锋,教人恨不能剜下来,却又移不开眼。
偌大的刑室里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们二人。石壁上的蜡烛即将燃尽,烛影晃动着,将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那支银簪……”她艰难开口,气若游丝,“簪尾沾血处泛着青灰。”
顾锁寒挑眉,“所以呢?”
“据我所知,谢玉瑶每日用京城花容阁的‘花容膏’护手,那膏体以珍珠粉、芍药汁为基,却独独添了一味东西,” 她喘息着说道,仿佛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才能令肌肤细滑。”
“什么东西?”顾锁寒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一丝兴味。
“你放了我,” 栖霜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就告诉你。”
“义妹,”顾锁寒忽然倾身,手指抚过她染血的下颌,“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栖霜眼神微微一滞,随即绽开一个染血的冷笑,“是赤盐,赤盐遇血则变青灰,还会散发独特的酸涩气息。大人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验那支簪子。”
“就凭这个,你想翻案?”
“对,就凭这个,” 栖霜视线已有些涣散,却仍死死盯着他,“足以证明触碰过簪子的真凶,是谢玉瑶,而不是我。”
他嗤笑一声,“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远远不够。”
“不够?你指的根本就不是证据不够,”栖霜突然扯出一丝冷笑,“而是我给的筹码,还不够让你背叛她!”
“既然你把话挑明了,”顾锁寒忽的松开手,语气冷硬,“谢玉瑶及笄后便要嫁入靖王府。她许诺的,是将来靖王妃能给的滔天权势。你要我舍弃这条青云路,就得拿出足以让我赌上性命的东西。”
栖霜忽然低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口,痛得她几欲昏厥,“原来义兄要的是这个,我有样东西,那东西足以颠覆谢家……令你取而代之……”
“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顾锁寒嘴角笑意逐渐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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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霜在雪里走着。
天地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雪花簌簌落下,沾湿了她的睫毛。每踏出一步,长靴都会陷进厚厚的积雪里,发出吱呀的轻响。远处有模糊的灯火,像是母亲曾经在窗前为她留的那盏,可她怎么走都走不到。
她伸手想接住一片雪花,掌心却突然绽开一朵血梅。母亲的声音在风中飘散,“霜儿,要活下去......”
刺骨寒风猛地灌进来,刑房铁门被推开的巨响撕裂了梦境。
栖霜颤抖着睁开眼,背上撕裂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原来方才的寒冷不是雪,是血水浸透囚衣后的刺骨冰凉。
刑室内的光线陡然亮了起来,几盏琉璃宫灯被侍女高高挑起,将满墙刑具照得森然反光,谢玉瑶裹着胭脂红蹙金海棠花锦缎斗篷款款而入。
“天光都大亮了,姐姐怎么还吊着口气呢?”谢玉瑶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更多的则是失望,“那夜我特意求二叔调了磷火箭,原想着能让姐姐永远留在晋城呢。”
二叔?栖霜混沌的脑海中猛地刺进一丝清明。她在侯府这些时日,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原来那夜雪地里的杀机,背后还藏着这样的黑手。待她走出这诏狱,定要叫这素未谋面的二叔百倍千倍地奉还!
谁料谢玉瑶突然俯身,金步摇的流苏扫过栖霜血迹斑斑的脸,“谁知你命这么硬,竟然真的爬进了京城,到我眼前来碍眼!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了。诏狱的门从来只进活人,不出完尸。”
栖霜扯了扯嘴角,嗓音嘶哑,“我活着……是为了要个公平。”
“公平?”谢玉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尖利笑声在刑室里回荡,“顾锁寒不过是谢家养的一条会咬人的狗,他能给你什么公平?”
话音未落,刑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顾锁寒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名缉影卫,神色冷峻。
谢玉瑶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还没解决?父亲若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对这贱种网开一面。”
“来不及了。”顾锁寒打断她,目光越过谢玉瑶,看向门外。
“你父亲已经来了。”
谢怀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脸色阴沉得可怕。
栖霜心头一跳。
他是来救她的?
还是来亲手了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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