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一点鸢尾雨

　　“这次不要再认错我了。”他微微笑着。

　　她不知道他想说的是哪一个弟弟。

　　他穿一件亚麻衬衫，西装外套亚麻裤。学着他少爷弟弟放一块方巾在领口，不知道是在模仿还是讽刺，让她感到一阵诡异。

　　上次正式会面后，他们三个都在长桌上以诡异的默契表演出第一次见面的微微惊讶感，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他微微笑着不时向她看，谢之鸢真的有拿一只笔冲上去扎他手指缝的冲动。然而她是一个文明人，所以她只还以微笑。

　　继她在那个弟弟第三次以长辈的途径郑重约她共进晚餐后，她才终于觉察出对方的意图。她礼貌地拒绝，让他不用担心，表明她们中立的立场，最后以她母亲的一通电话结束闹剧。

　　所以此刻在长桌上，他们都能以微笑表示最诚挚的合作意向，作“门口的野蛮人”。
　　李姨侧目看看她，轻轻浮起一点笑意。

　　“不作为合作伙伴，我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她缓慢地眨眼睛。他的方巾是绸缎的质地，也许细细埋绣着金银丝线，此刻在阳光下微微晃目。
　　她很不知道在已经表明立场之后他还想着什么。你不必再向我靠近了，我们已经展现出不掺和的中立态度。毕竟第一次相见就目的性十足，她很难把方向导向正常人类的交友，但她想不通。
　　所以她微笑摇摇头，依旧大步走向车门。

　　第三次见面在一场宴会之外。孟珏不想一个人来，挽住她的胳膊两个人聊天聊地。
　　她的新妹妹又来找她，神色严肃，孟珏捂着额头说是家里的烂摊子要稍微离开一会儿。忽然她旁边也出现一个男孩。
　　他很快地飘过来，又很轻地坐下，在他开口之前，谢之鸢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来到。
　　她今天戴一朵鸢尾在耳畔，流下珍珠珠串似雨若泪。男孩微笑和她打招呼，语罢轻轻用指尖隔一点距离点一点她的珠串，似乎漾起微微的涟漪。
　　“我们是同级的同学，但想必你不认识我。”

　　他是主人的孩子，谢之鸢礼貌地表示宴会的美好，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孟珏回来了，男生礼貌问她讨要那一朵珠花要送给母亲，那个男生又轻轻离开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而想到，她认识他的。第一节数学课，他戴着眼镜，从她身边经过。

　　结束后，她让秦山骨把她随便载到哪里。
　　今天天气很好，她决定随便走走。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巡游，坐在一个树荫处傍海的长椅上。

　　“可以帮我拍一张照吗？”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穿着叠搭的布艺裙子，涂着闪亮的眼影，脖子上挂着吉普赛风的项链和一个相机。

　　她很开心地接受了，在微微风拂过的地方给她拍了几张生动的美丽照片。

　　女孩开心地和她握手，坐在她旁边和她道谢。
　　“我叫林霖凌，我还在读书，打了一学期工决定环游世界，你呢？”

　　谢之鸢微微惊异地睁大眼睛眨了眨，很开心地说自己也做过环球的计划。“我叫谢之鸢，我跟着姨母来旅行。”

　　两个人捏着两支冰淇淋，林霖凌觉得二人很投机，坚持跑过去买来的，吃的第一口又惊讶了，居然是她喜欢的西柚柠檬雪泥！她们都相信实在是有一点运气。翻着她到过的旅行地的手帐本给她看，她们快乐地共享着心情。
　　分别时，她把那只鸢尾花送给了她。

　　今天实在是愉悦的一天，所以当那个男人再次礼貌地出现时，她选择答应他的邀约。
　　他是她在杂志中看到的那个女士的侄子，她终于发现。

　　他并没有带她去马术俱乐部，而是到幽静的可以称为小型庄园的地方。维港似乎很喜欢用白色建筑房屋，高低层次坐落的宅邸，庭院面朝大海，团花若锦簇拥着一个爬着些苔痕的喷泉，在黄昏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没有走进室内，佣人们温和地问好，他们并着肩走到后面的一小片草场。草场一圈环着不密不疏的树林，一高一低两匹小马在驯马师的牵引下温顺地兜着圈子。

　　“你怎么能确定我会来呢？”她微微抬起头，在和煦暮色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也被渡上某种金灿灿的薄雾。
　　“我并不知道，但我可以先等待。”不知为何，他在今天展示出与往日锋芒毕露不同的温和。

　　她感到好奇。他实在是生活中能够遇到的特别的人，在文明社会那么直白绽露欲望。这并不是一种缺点啊，她想，为什么现在都要装作对自己想要的无感才叫高贵呢？

　　她是会骑马的，然而并不想比赛。这隐隐透出一种残忍感。

　　他总是比，什么都要赢。有钱的公子哥儿们的游戏场他也要证明，他可以轻松地闯进去。

　　然而她轻轻抚摸一匹小马的神色，让他也静下来。

　　她安静地走过去，隔着一点距离张开手掌让马儿熟悉，在征得它的同意后轻柔地抚摸它。

　　她忽然想，她不要在这里。她想拥有一片农场。这个农场不和世界的任何地方接轨，一望无际的草地，那里有完全自由的牛，羊，小猫，小狗，它们都在阳光下自由地生活，也许行走，也许奔跑，然后她可以陷进毛绒海洋，跟着它们到处乱跑，然后抱起一只小狗用脸蹭它的毛绒脸蛋，感受温热的体温，有阳光的味道。

　　她总是可以什么都不想的透亮时刻，散步就是散步，骑马就是骑马。这其实也是一种特权？

　　他难得静默，侧头看向她。

　　一张恬静的面目，在日光下轻轻挥动羽睫，光影融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总觉得在自然之中的女孩和在钢铁森林中的她展现出截然不同的色彩。
　　这里的她更加自如，更加快乐，更加超脱出边框，有种肆意的张扬和微微的懒，这似乎很矛盾，但他下意识这样形容了。

　　鬓发也乱融融了，然而她完全不在乎。她有一种视人若无物的精怪感。

　　他第一次走向她，原是为了合作。然而现在，出自好奇和无法言说的向往感。和她呆在一块会很有趣，内心的这个声音指引他，一次一次做完全与往日不同的事。

　　他笨拙地学习着她，也只是用手轻轻抚摸一匹马。
　　马儿温和地原地踏着步子。

　　他们一起在庄园里慢慢骑着马。她听到风声，感觉温暖，于是从心底露出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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