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镜记之幽谭诡事

　　陆青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对面在喊云桓的名字，云桓只得匆匆叮嘱一句：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回玉河，保护好自己，万事当心。便悄悄离开了。

　　陆青蘅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她并没有依言回到客栈，而是一直在此处埋伏着，很快她又见到了那些空心人。

　　这次没有人突然出现阻拦，她一路跟随，只见那些空心人开始了漫长的跋涉，漫长到她疑心已经走出了玉河地界，空心人们终于抵达一个幽深的山洞。

　　陆青蘅不敢贸然进去，只能等声音渐远之后，从洞口扔了个火折子进去，腾然跃起的火光很快熄灭——空气稀薄，绝非活人可久留之地。

　　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陆青蘅决定不进去，但她实在是好奇到底有什么玄机，于是她决定在洞口藤蔓纠缠的隐蔽之处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是件无聊的事，但山洞里时不时地向外传出刀剑声，使得陆青蘅的好奇心愈演愈烈。

　　“这帮人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山洞里的空心人们终于有了出来的动静，只是这脚步声沉如擂鼓，全然不似进去时虚浮的样子，等到他们露面，陆青蘅被吓了一大跳∶这五个人个个身披重甲，手持砍刀，俨然一副要上阵杀敌的精锐模样。

　　原来他们在山洞里竟是在训练么？他们要同谁开战？这些空心人的战力又如何呢？

　　陆青蘅在此处多逗留了两天，想要弄清楚原委，只是这几个空心人日日都来此处操练，却并没有其他人再进去或是出来，那么是谁在操练他们呢？

　　兴许那人就在山洞里面。

　　只是山洞里面并没有可供呼吸的空气，若是里头真有什么，必然也是同空心人们一样的怪物。

　　第三日破晓，空心人们未如常进入山洞训练，反倒是又开始了一次长途跋涉，陆青蘅这才想起来已经到了阿娜成亲的日子。

　　眼见着空心人们已经走远，陆青蘅下定决心要进山洞一探究竟，她举起两只火折子，小心翼翼进入，除了观察四周情况，也时刻关心着火光摇曳，只是这一路都是寻常山洞景象，地面干干净净，连一点横生的枝蔓或是石头也没有，显然是有人清理过的。

　　终于，稀薄的空气支撑不住，火折子有要熄灭的趋势，陆青蘅咬咬牙，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往尽可能远的地方扔去，火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照亮了极大一块地方，随之落地，很快暗淡下去。

　　陆青蘅的脚步定在原处，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个巨大的圣女石像，慈悲怜悯。

　　可那长相分明……

　　分明就是阿娜的长相！

　　眼见手中的另一只火折子也支撑不了多久，陆青蘅赶紧调转方向往出口快步前行，心中思绪纷扰，看来阿娜成亲，她也势必要前去凑凑热闹了。

　　-

　　陆青蘅悄然潜回营地，在途中便已有了一个计划，是以甫一到达便在玉河水中加了特制蒙汗药，此药需佐以酒力，数个时辰方才会起效。随后她便一直藏身于河对岸的芦苇荡里，静观其变。

　　那一天，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空心人们坐满了宾客席，拜天地时盖着红盖头的竟然是新郎，而阿娜红妆艳抹，好不美丽。陆青蘅心中十分奇怪，一是从来没有听闻过朔夏是母系氏族，怎么这新郎新娘角色反而颠倒过来了？二是，这一整天，营地来来往往的人许多，却始终未曾见到云桓踪影。

　　月升中天，宴席渐散，空心人们一个两个三个地昏迷不醒，陆青蘅这才从芦苇荡冒出头来，脚尖轻点，踏着流水，在对岸落地，径直走向那顶充当喜房的熟悉帐篷——正是前段时间陆青蘅同阿娜凑合睡过一晚的那顶。只见红烛未熄，烫着夜天，一个人影斜倚在另一个身上，陆青蘅走近了些，在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之处落定。

　　阿娜说：“你既同情我的遭遇，为何不肯如我所愿，我想要的自由近在咫尺。”

　　那新郎颇有些无奈，“成亲这种事须得两情相悦，我若是应承了，你是自由了，我却不成了。”

　　那声音分明是云桓的声音！

　　陆青蘅心道：我就知道阿娜心悦于他，他非不信，还说什么是要同朔夏首领成婚，当真是放狗屁！

　　陆青蘅还想再听听他二人的对话，可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云桓的声音也略显惊慌，“不可，不可啊！”

　　陆青蘅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忙冲进帐篷，只见阿娜香肩半露倒在新郎的胸口，意识昏迷。

　　好家伙，那蒙汗药这时候起效了。

　　再转头去看云桓，只见他双手双脚被绑住，却还半睁着眼睛，有一点残留的意识，他望着陆青蘅笑了一下，叹息道：“是我自作聪明，却总是棋差一招，要等陆姑娘来救，若不是你，今日我可要名节不保了。”

　　陆青蘅懒得接他的话，反问，“我那蒙汗药可以迷晕一头大象，你怎么没晕？”

　　云桓很快想到陆青蘅的蒙汗药肯定是下在饭食中，把目光投向桌子上一动未动的糕点和合卺酒，道：“我忧思太过，吃不下东西，只方才被迫喝了两口酒。”

　　陆青蘅赶紧从身上掏出解药给云桓喂服，嘴上却还在嘟囔，“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她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

　　“打住，我可不是自愿的，这婚事不作数。”

　　“她已与你拜过天地，你觉得不作数，可她以后也没法嫁别人了。”

　　“你在替她向我讨名分？”云桓觉得有些好笑，“陆姑娘心善也该有个度，凡事要在保全自己利益的基础上再替旁人着想。她以后如何与我何干？我只会娶我心仪的姑娘。”

　　陆青蘅闻言不说话了，趁着他调理内息的时间替阿娜整理了一下衣衫。

　　外头很快便传来甲胄摩擦，刀剑碰撞的声音，大有金戈铁马之意，只见一刀势如破竹划破帐篷，木头骨架倒了一地，那位骑兵首领库比带着一队空心人军队正站在他们面前。

　　大喜的日子，超半数以上的人马都被迷晕了，但库比看起来却并不是很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向空心人们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空心人僵直地挪步上前，陆青蘅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被草木灰的味道遮盖了，随即阴冷、滑腻的手掌触及皮肤，她被一个手刀打晕了。

　　-

　　地牢的门在身后猝然关闭，发出巨大的声响，将陆青蘅从昏迷中惊醒。

　　只是醒来眼前仍然是一片没有方向、令人窒息的漆黑，关闭的大门将属于此处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带走了。

　　恐惧瞬间席卷了陆青蘅的全身，她的手脚变得冰凉，心跳也到了嗓子眼，她试探地轻轻向前挪了一步，鞋底与地面发出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姑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骤然发出的声音吓了陆青蘅一大跳，激得她尖叫起来，那出声的人也循着声音的位置极快地摸索到她的身边。

　　“别怕，是我，云桓。”云桓握住陆青蘅的手，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使得陆青蘅的心情平稳下来。

　　“你拉着我的手，我们先确定一下这个地方有多大。”

　　陆青蘅“嗯”了一声，随即两人向两侧张开手臂，开始丈量。

　　“我的左手伸直，右手约莫半臂长便触到了墙。”陆青蘅开口。

　　“我刚好两臂触到墙。”云桓道，“此处大约有六七尺宽，再看看有多长。”

　　两人正要调转身位估量一下，可身后的石壁忽然开始缓慢震动起来。

　　“什么意思？不会要塌了吧？朔夏人要把我们埋在这？”话音未落，陆青蘅只觉得背后抵上了冰凉的石壁，而它方才离自己明明还有半臂远！“不对！这石壁在缩小！在向内移动！”

　　云桓也发现了这一点，二人不再说话了，分别倚住两边石壁，双手双脚齐齐上阵，试图抵抗石壁的移动速度。

　　可惜仍然是徒劳，石壁在无情地推近，五尺、四尺、三尺……随着“轰隆”一声，石壁终于停下，可此时空间已经被挤压得只有几乎一个半人身的宽度，而陆青蘅与云桓被迫面对面紧贴在一起，连转头都变得极为困难。

　　由于身量的差异，陆青蘅的脸埋在云桓的颈窝里，温热急促的呼吸使得云桓有点不自然，“你能不能稍微转一下头，我的脖子有点痒。”

　　陆青蘅只感觉到头顶云桓的喉结一动一动的，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她没有回应云桓，心里千回百转把事情捋了一遍。

　　此处没有任何机关，但这个石壁却能忽然震动又突然停止，说明外面是有人在控制的，应该就是库比，他并不打算要我们的性命，但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阿娜？

　　他心仪阿娜，阿娜却喜欢云桓，所以他来这么一出想要让阿娜死心？

　　“你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吗？”云桓又开口了。

　　陆青蘅没忍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先别说话，我在思考。”

　　“我们现在在这种地方，如此稀薄的空气，马上就要死掉了，你倒是一点也不慌乱，还有心情思考。”云桓见她丝毫不担心害怕，也宽心下来同她开玩笑。

　　陆青蘅故意在云桓脖颈呼了口气，“你刚才是不是说脖子痒？我也不太好转头，但是如果你能把此处的事情清楚明白地告诉我，我就努努力离你远点。”

　　陆青蘅已经想明白了，是以这么长串话都是凑在云桓脖子间，故意吸气呼气说出来的，她能明显感觉到云桓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你……”云桓刚要开口说话，陆青蘅又用力抱紧了他，她有些狡黠，“你不要想着撒谎骗我，我现在听你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

　　云桓有些无奈，“陆姑娘，如果我心跳得快，可不是因为撒谎。”

　　但他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从头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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