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怖希

　　晨光刺破云层时，许知鸢将冰凉的薄荷湿巾敷在脸颊。镜中人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她用力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把林执留下的《古文观止》塞进课桌最深处。早读铃响起的瞬间，她攥紧物理竞赛题集，强迫自己专注于洛伦兹力的推导公式。

　　"这么早就钻研磁场？"林执的声音惊得她笔尖打滑，演算纸上晕开墨团。少女抱着教案倚在桌边，发间别着新摘的栀子，清甜气息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许知鸢迅速合上习题册，目光死死钉在黑板上的课程表："下周要月考，想多刷点题。"

　　林执的眉头轻蹙，指尖划过她慌乱藏起的草稿纸："物理是需要逻辑链的学科，就像......" "我知道。"许知鸢突兀打断，抓起水杯起身，"我去接水。"转身时带倒了课本，散落的纸页间，那张标注着"高频实词"的便签飘落。

　　林执弯腰拾起，琥珀色的眼眸掠过泛黄的字迹："这些整理对你有用的话......" "不用了。"许知鸢几乎是抢过纸张，塞进抽屉最底层，"我自己能总结。"她瞥见林执骤然僵住的手指，喉间泛起酸涩，却只能把目光投向窗外梧桐叶间跳动的光斑。

　　午后的习题课成了煎熬。林执站在讲台上解析电路题，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卷起的袖口。许知鸢盯着投影仪上的电路图，却总想起昨夜反复听的朗读音频。当林执走到她桌前时，她猛地将课本竖成屏障，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线条。

　　"许知鸢，你来回答。"林执的提问让全班目光聚焦。她机械地站起身，看着黑板上的公式突然失语。林执的目光掠过她发白的指节，轻声开口："串联电路中电流处处相等，就像......" "就像解古文要抓关键词。"许知鸢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惊觉不妥。

　　教室里响起细碎的窃笑。林执沉默片刻，转身擦掉原答案重新推导："物理模型需要纯粹的理性。"她的声音平淡如往常，却让许知鸢攥紧了校服裙摆。窗外突然掠过的飞鸟惊散思绪，她盯着那抹影子，在笔记本上反复书写"克制"二字。

　　放学铃响起时，林执拦住她的去路，手中捧着新整理的物理错题集："你上次问的复合场问题，我做了拓展......" "谢谢，但我有自己的学习计划。"许知鸢后退半步，书包带子硌得肩膀生疼。她看着林执眼中的光渐渐熄灭，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暮色漫进教室，许知鸢独自整理课桌。那张写满批注的语文试卷从夹层滑落，每个鼓励符号都刺得眼眶发酸。她颤抖着将试卷折成方块，塞进垃圾桶的瞬间，瞥见林执留在角落的红绳书签——那抹艳红在暮色里格外刺眼，像永远解不开的方程。

　　夜风掀起窗帘，她抱着竞赛书走出教室。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却照不亮心底突然漫开的空洞。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隐约是《关雎》的调子，她加快脚步，把自己埋进物理公式的冰冷世界，试图用严谨的逻辑链，隔绝那些不合时宜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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