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里的悠南

作者:DE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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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未曾言说的感谢



      黑森林蛋糕上的樱桃被我摆了三次,才终于找到最合适的角度。
      巧克力碎屑落在白色奶油上,尤其显眼。
      张阿姨在旁边收拾柜台,念叨着今天的客流量比上周少了三成,我“嗯”了一声,手里的裱花袋迟迟没动。
      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
      我抬头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是她。
      许秋韵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浅米色的风衣,头发比高中时长了,随意地披在肩上。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角极淡的细纹——原来,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十七岁了。
      她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时,明显地顿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移开了视线。
      手指下意识地绞着风衣下摆,这个小动作和高中时她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一模一样。
      “秋韵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张阿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低下头,假装整理操作台,耳朵却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她的声音比记忆里清亮些,带着点刻意维持的平静:“张阿姨好,我随便看看。”
      “悠南刚做的黑森林,要不要尝尝?”
      “好啊。”
      我握着裱花袋的手指微微收紧,奶油在袋里挤出细小的褶皱。
      转身拿蛋糕时,刻意调整了呼吸。
      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那个位置以前总空着,最近成了她的专属座。
      第一次见她来,我就认出来了。
      那天她穿着棉布裙子,素着一张脸,站在蛋糕店对面的老槐树下,像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植物。
      目光黏在我身上,带着震惊、困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发传单时被那个花衬衫男人刁难,她躲在杂货店阴影里的样子,像极了高中时躲在走廊拐角看我打篮球的她。
      那时候的许秋韵,总喜欢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阳光好的午后,能看到她落在练习册上的睫毛影子,又密又长。
      我知道她在看我,不是自恋,是那种太过专注的目光,像羽毛轻轻扫过皮肤,让人没法忽视。
      她会在我经过座位时,飞快地低下头;会把我不小心掉落的钢笔偷偷放在我桌角;会在音乐课分组时,攥着谱子,始终不敢抬头看我。
      这些细节,我都看在眼里。
      不是没有过好感。
      她低头解题时蹙起的眉头,被提问时紧张到变调的声音,甚至是她藏在课本里的那本画满我侧影的速写本。
      某次大扫除时偶然瞥见,又被她慌乱地合上——都带着一种笨拙的真诚,犹如春天刚抽芽的新绿,干净得让人动心。
      可我不能。
      那时候的家里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父亲的咳嗽声越来越重,母亲偷偷抹眼泪的次数越来越多,电话账单上的数字像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每天笑着和同学讨论出国的规划,转头就要去医院给父亲取药,晚上在便利店打工到深夜。
      文艺汇演那天,我在后台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父亲的情况不太好。
      上台时,灯光晃得人眼晕,唱到一半忘词了,台下一片哄笑。
      鞠躬时,看到她坐在最后一排,眼睛很亮,比聚光灯还烫人。
      那瞬间突然很想走过去,告诉她我可能出不了国了,告诉她我其实每天都在担心明天的医药费,告诉她我注意到她很久了。
      但我最终只是挺直了背,走下了舞台。
      有些少年的骄傲,是不能被戳破的。
      就像我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只能假装毫不知情;明明觉得这个总低着头的姑娘很特别,却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不敢说。
      我给不了她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个明确的眼神都不能有。
      我连自己的明天都握不住,又怎么敢牵起她的手?
      宣布要出国那天,教室里闹哄哄的。
      我看着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放学时故意走得很慢,在校门口等了十分钟,希望她能追上来,哪怕只是说句“再见”。
      但她没有。
      后来在蛋糕店再次见到她,心里翻涌的情绪比想象中复杂。
      她变了,又好像没变。
      褪去了高中时的怯懦,多了些从容的气度,可还是会在和我对视时,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点提拉米苏,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书,偶尔抬眼看看我。
      我们之间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像隔着这些年的时光鸿沟。
      今天她突然说要办会员卡,写字时的笔尖微微发颤。
      “秋韵”两个字落在表格上,清秀的字体和高中时的作文笔迹重合。
      我看着她把会员卡和一个信封放在吧台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个……麻烦也一起放在这里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告别的意味。
      我点点头,没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玻璃门的风铃响了又响,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街角,我才拿起那个信封。
      薄薄的,里面装着张贺卡。
      展开时,指尖有些发颤。
      熟悉的字迹落在纸上:“卓悠南,生日快乐。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谢谢你曾经照亮过我……”
      “照亮”两个字被墨迹晕开了一点,大概是写的时候停了很久。
      我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的雨天。
      她没带伞,抱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我和同学撑着伞经过,喊她一起走。
      她摇摇头说“不用了”,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时候的我,如果知道后来会是这样,会不会多坚持一句?
      可人生没有如果。
      母亲的电话打来时,我刚把贺卡放进抽屉最深处。
      “悠悠,今天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挺好的,妈。”我走到窗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街角,“晚上给你带黑森林回去,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又乱花钱。”她嗔怪着,语气却软了下来。
      挂了电话,操作台的黑森林还剩一半。
      巧克力的微苦漫在空气里,跟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一样涩口。
      我知道她可能还在等一个回应,知道那张会员卡上的号码是她的联系方式,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微弱的悸动,其实从未熄灭过。
      但我不能。
      生活不是蛋糕上的奶油,可以随心所欲地画出漂亮的花纹。
      它是每天准时响起的催款短信,是母亲日渐沉重的呼吸声,是我肩上卸不掉的责任。
      我给不了她安稳的未来,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现在都给不了。
      那张贺卡被我夹在了母亲的病历本里,夹在密密麻麻的检查报告中间。
      每次翻开,都能看到那句“后会无期”,字迹清秀,像一道温柔的界限,划清了我们之间的世界。
      许秋韵,谢谢你曾那样认真地喜欢过我。
      谢谢你眼里的光,曾照亮过我最黑暗的日子。
      但对不起,我不能回应。
      有些心意,只能烂在心底,成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窗外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我拿起裱花袋,继续给新的蛋糕裱花。
      生活还要继续,就像这蛋糕上的花纹,哪怕不完美,也要一笔一划地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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