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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乱
沈济抱着自己,蜷缩在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我不知道。”
谢聊没有说话。
沈济咽了咽喉咙,补充道:“我只是……那只猫很像我以前养的那只。我一看到它就想……是不是它。”
灯光将沈济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着头,怯得连解释都带着几分惧意。
谢聊缓缓吸了口气,强压住某种焦虑情绪。他起身走了几步,来到沈济面前,声音沉稳:“你传递的,是过去的执念。那不只是一个念头,而是一整个记忆的投射。对那只猫来说,冲击太强了。”
“可我没有灵力……”沈济嗫嚅道,“我也不会术法,怎么会……”
“意识是本能,不完全依赖功法,”谢聊道,“念起于心,心若不稳,一念便可伤人,或伤己。”
他坐下,看着沈济的眼睛,语气仍旧克制:“御兽术讲究‘同心’。你与它的心意不相通,它却感知到了你深层的不安、失控……你是在引诱它攻击你。”
“所以……我是不是不适合学这个?”沈济小声问。
谢聊回头看了他一眼:“不适合的不是术,是你现在的状态。”
“你的念头……太乱了。”
沈济咬了咬牙,像是被看穿了什么。他垂下头继续沉默。
“行了,先歇几日,明天不用过来。”谢聊声音不重,“不过我会重新给你配药,你按时喝,不许偷懒。你体内的神识不稳,就跟伤口一样,得养着。”
沈济应声,轻轻站起来,耗尽了力气一样,朝他鞠了一躬,才转身退下。
第二天,天光未亮,沈济又醒了。
后颈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还隐隐发痒。他没有去挠,睁着眼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屋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咚咚咚——”
“吱——”
门外果然站着荀涧,穿得利落整齐,手里提着一油纸包,笑意浅淡:“我在前头铺子顺了些热的,你吃了没?”
沈济怔了下,摇头。
荀涧把纸包递给他:“那就正好,不然你又只能喝冷茶啃干饼。”
沈济轻声道谢,接过东西。打开一看,是几块蒸得松软的米糕,还冒着热气。好巧不巧,误打误撞买到了自己最喜欢的。
他心里微微一动,窃喜得几乎藏不住,又怕被看出什么似的,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专心吃起来。
“哎。”荀涧坐在他对面,一边拆自己的包子一边慢条斯理道:“说起来,兽笼那边的课还真是有热度,我听说录名处今天都快挤破头了。”
“嗯?”
“掌门不是前天刚计划了一堆新课吗?”荀涧眼睛转了转,“几门选修就谢聊最火热,大家都说这可是头一回他主动授课。再加上这种选修课本来就稀罕,有些想混水的师兄弟们早就盯着了。”
沈济含糊着,只埋头吃最后一口米糕。
荀涧见他吃完,起身把空油纸包拎走:“走吧。你今日不是也清闲着?陪我去录名处凑凑热闹。”
沈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确实不想老是一个人发呆,也不想被人牵着鼻子到处走。不过荀涧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无为峰的广场上已经渐渐热闹起来了,不远处有弟子成群结队往录名处方向走,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新课的内容。
两人穿过人群走近录名处,那儿已经围了不少弟子,三三两两站在公告栏前议论不停。新课一共开了七八门,内容五花八门,除了谢聊的“外力借用”外,还有不少沈济认为很现代化的。
什么烘焙啊,茶艺啊,纺织啊,甚至比现代中学生的选修要丰富的多。
沈济看得出神,一时忘了身边还有人,直到荀涧忽然轻声“咦”了一下,用下巴点了点前面某一栏。
“你看谁签了名。”
沈济顺着看去,只见谢聊那门课的名单上,最上方赫然写着“王肆”两个字,笔迹嚣张,墨透纸背,像是恨不得旁人不知道他第一个报了名。
沈济:“……”
怎么又是这玩意?
他差点没当场转身离开。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假装没看见那一栏“王肆”,腰间的腰牌忽地亮了一下,微微震动。他低头一看,是一道传音讯息跳了出来,落款是谢聊。
【回屋,我带药来了。】
沈济整个人一下绷了起来,下意识和荀涧道了声别,便快步往回赶,像是要赶在谢聊生气之前到达现场。哪怕他知道谢聊那人说话冷淡,脾气看似也淡,真要惹着了,估计也不会骂什么了不得的狠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想被他等太久。
谢聊果然早到了,正靠在门边等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囊。听见脚步声,他抬起眼看了过来,神情一如既往地淡,却在看清沈济气喘吁吁的模样后略有一瞬微动。
“你跑什么,”他开口,“我又不急。”
沈济站稳了,额上有些汗,脸颊也微微泛红,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低声应了句:“……我怕您等太久。”
谢聊看了他几秒,才移开眼,把手中布囊轻轻一提:“太久没注意你的生活起居了,正好带药,也来看看。”
话音刚落,他便抬脚跨进门去,沈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连忙跟上。
沈济心中暗叫不好。
东舍内光线昏暖,却是难掩一室杂乱。床板悬着,没拉上去;衣物乱丢,椅背塌角皆是;阳台绿植打蔫,土壤干裂,连盆沿也积了一层灰。
谢聊站在门口,一眼看到底,沉默数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抬手将绿植上的尘土拂去,指尖微微一震,一缕灵息送入盆中。干裂的泥土缓缓聚拢,那株快要死去的植物颤了颤,竟缓过劲来重新挺起了叶梢。
他拧着眉,转头看向沈济,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给自己过成这样的?”
沈济没接话,手还搭在门沿上,被这句问话劈得发愣。他低头看了看地上堆着的衣服,又看了看那盆重新站起来的绿植,忽然觉得有些羞耻心虚。
“……我不是故意的。”他有些尴尬,“就是……一直没空整理。”
“不是你一口气能收拾的样子,”他慢慢道,“这些日子你心神混乱,哪还有余力顾得上这些。”
沈济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指节。他不知道谢聊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个人太精了。
半晌,他小声道:“对不起呀……”
谢聊又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上的药囊搁在桌上,又看了他一眼,语气缓了一点:“对不起什么?先坐下,我看看你神识的状态。”
沈济慢吞吞走过去坐下。木椅一声轻响,他缩着肩坐得笔直。
谢聊也没多言,只挽了下袖口,走到他身后站定。
“别动。”
沈济下意识绷紧了肩膀,又缓缓松开,低头盯着桌上的药囊。
谢聊的手落在他颈后。
那是温热而安静的一只手,骨节分明,指腹轻轻贴在颈窝的位置。灵息悄无声息地涌入,如同温和的水波从后颈缓缓扩散,探入神识的最深处。
被那灵息安抚住,沈济整个人一下子松了懈。他没敢动,只任凭谢聊的手贴着他,眼神发直,指节不自觉地又揪起了衣摆。
“神识还是乱的,”谢聊低声说,“窜来窜去。”
他手指稍稍往下挪了一寸,覆在他肩胛之间:“还有点热,应该是发虚后的躁动,情绪起伏也不小。”
那一瞬间,沈济打了个颤。他本能地想躲,却又不敢动,只能继续僵在那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体内的气血处处翻涌,脸颊也悄悄发烫。
“别动。”谢聊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手指轻轻抵住了他的肩。灵息在他体内探了个遍,谢聊眉头却微微蹙起:“……又乱了?”
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深究,疑惑地看了沈济一眼,还是收回手,让他去打壶水熬药。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等沈济回来,谢聊已经将药材一一摊开在桌上,戴着襻膊,神情专注。他接过水壶,再次清点了药材,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句多余的动作。
沈济站在一旁,本想默默地待着,但不知为何,视线却一点点被吸了过去。
他的师父背着光站在窗前。窗外微光透进来,轮廓被光线切出一道清冽的棱角,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抿着下唇,一张脸冷静得近乎肃穆。肩背挺直,身上裹着一层光晕,叫人一眼望去,便生出几分敬畏。那股冷冷清清的气质,像是与生俱来。
不过沈济知道,师父冷峻的壳下藏着一种说不出口的温柔,不着痕迹,沈济却实实在在有所感受。
对这个师父,他一面心生敬畏,不敢贸然靠近;却又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忍不住想再往前一步。
他看得太出神,连谢聊何时转过身来都没察觉。
“你在看什么?”谢聊忽然开口。
沈济猛地回神,耳根像是被捏得通红。他眼神一飘,立刻低下头,嘴里含糊道:“……发呆。”
“哦?”谢聊心下了然,目光略过他通红的耳朵,也没追问,“那你就继续发会儿呆。”
他垂眼看了一眼锅边的火势,又估算了下药的时间,道:“还得小半个时辰药才能熬好。正好,我帮你收拾收拾。”
“啊?”沈济下意识想阻止,却不知道怎么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谢聊挽起袖子,走向他那片“惨不忍睹”。
谢聊走到那堆乱扔的衣物前,蹲下身,一件一件地拾起来抖平叠好,动作熟练得像保洁阿姨。他手上动作没停,随口问他:“你是不是没衣服了?这些都这么旧了。”
沈济一愣,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一直没收。”
当然了,也没怎么洗。
“那下回要是缺了跟我说,我带你去买。”谢聊顺手把一件皱得像腌菜的外袍放到旁边,又瞥了一眼窗边的小案几,“你今天吃的什么?我看你案上连杯热茶都没有。”
“呃……”沈济眼神躲躲闪闪,结结巴巴地说:“荀涧带的。是……是米糕。”
谢聊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半是无奈地轻叹:“又是速食?”
沈济点点头,又补上一句:“还、还挺好吃的。”
谢聊没再说什么,只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低了几分:“下次早点吃,你身体本来就没养好,我没管你,自己也要学会照顾自己。”
沈济被他这句话噎住了,有点愧疚。他从小习惯了不被管,也就慢慢学会了敷衍应付,从未有人这样理所当然地问他这些琐碎的事。
谢聊收拾到最后,把几本摊开的书拢成一叠,忽然问:“这些你都看了?”
沈济嘴角僵了僵,小声道:“……大概看了点。”
谢聊似笑非笑:“不懂的记得问我。”
“……好。”沈济目移,说实话其实他压根没怎么看。
屋里静下来后,两人各自安坐,只余药锅咕嘟咕嘟地响着,冒出丝丝白气。
沈济本想坐着等药熬好,却怎么都坐不住。他盯着桌上的那只砂锅,望了不到三息,又偷偷瞄向那边的谢聊。
谢聊仍靠着窗边,正在翻他那本旧书。翻页的声音细碎清浅,和炉火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安稳。他垂着眼,好像在思考什么。
沈济看了几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然后过了不久,还是忍不住,又瞄了一眼。
谢聊没抬头,依旧全神贯注。但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淡淡开口了:“你是座位上有钉子?”
沈济一惊,猛地坐直了些,结结巴巴道:“我、我没……”
谢聊合上书,斜睨他一眼,道:“闲着也是闲着,过来,我给你讲讲这些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沈济愣了下,慢慢站起来,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听不懂的就问,”谢聊翻开书本,淡声道。
沈济应声,磨磨蹭蹭又坐近了些。
“这一段,讲的是灵气外运的基本路径。”
谢聊指着一行字,语气不急不缓,“神识像水,要慢慢渗出去,而不是砰地泼出去。你若心神急躁,它就会反噬。”
他说话的时候,指节轻敲书页,嗓音很是沉稳。
沈济听着,脑子却像刚被开水烫过似的,一片混沌。他知道这话很重要,努力想听进去,但注意力不知怎么又偏到了谢聊的睫毛上。那睫毛又密又长,低头时像是盖住了眼睛,投下阴影,跟着整张脸都宁静了起来。
“……所以你告诉我,”谢聊忽然问,“灵气外运的第一步是什么?”
“啊?”沈济一怔,反射性抬头,“什、什么?”
谢聊盯着他,一副严师模样。他没说话,只用眼神等他回答。
沈济彻底慌了,血液随之涌上脸。他干巴巴道:“……泼出去?”
谢聊:“……”
“是……渗出去。”沈济试图补救。
谢聊抬手,指节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心不在焉的,不听话。”
沈济瞬间坐得挺直。
谢聊扫了他一眼,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教了。朝炉边的药罐瞥了一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收起书本:“罢了,先别学了,药该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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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近在外出找灵感,更新有些慢啦,回来后大补特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