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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密的虫纹
事发突然，伊斯亚从起床到坐上飞行器，间隔也不过三星时。
从主星到荒星，纵使飞行器再好，坐久了也难免劳累，再加上给艾里维尔修补精神海时，精神力消耗过量，现在的伊斯亚着实能称得上是“身心俱疲”。
离开医疗舱又洗了澡，伊斯亚躺倒在床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围光线明亮柔和，比起密闭又冰凉的医疗舱，舒适又具有安全感。
疲惫感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伊斯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次醒来时，已经临近午餐时间了。
不知是不是医疗舱的作用，一觉醒来，伊斯亚没了之前做完精神抚慰的昏沉感。
简单洗漱后，伊斯亚扫了眼房间另一边，泛着冷光的医疗舱放置着，和房间内的布置格格不入。
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排斥感在隐隐作祟，伊斯亚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医疗舱。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伊斯亚冕下，您醒了吗？”
这声音......
伊斯亚往门口走去，开了锁。
果不其然，打开门，伊斯亚就看到了昨天还“卧病在床”的艾里维尔，手上端着放了餐食的托盘。
不过好像有点紧张，看起来，整只虫的动作都透着僵硬。
“少将醒了啊，感觉好点了吗？”伊斯亚轻声问道，抬手准备接过托盘。
瞧见伊斯亚的动作，艾里维尔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没放手：“多谢冕下，已经好多了，餐食有些重，还是我帮您拿进去吧。”
端餐食这种活，在主星是绝对不会让雄虫亲力亲为的。
伊斯亚倒没推辞什么，艾里维尔不放手，他总不能强抢吧。
艾里维尔把餐食和餐具摆放好，也没离开，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跟雄虫平日里丰盛的菜品相比，桌上的餐食简陋地可怜。
军雌的食物主要是营养剂，战舰上根本没多少供给雄虫食用的天然食物。
如果这几天找不到机会，将伊斯亚送回去，雄虫就只能跟着他们喝营养剂了。
艾里维尔心情沉闷，无论背后捣鬼的虫是何目的，伊斯亚来到荒星的直接原因都是他艾里维尔。
从安全舒适的主星，到危险混乱的荒星。
艾里维尔难辞其咎。
“抱歉，冕下。”
骤然听到道歉，伊斯亚微微愣神，反应过来：“少将，您并没有逼我什么，是我自己来的。”
雄虫声音和缓，很温柔。
“只要您需要，我可以随时为您提供精神抚慰，这是我的承诺。”
承诺？
雄虫的承诺对雄虫自己可不具约束力。
眼见艾里维尔又没把话听进去，伊斯亚轻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
“而且您送了我个很贵重的礼物不是吗？这次精神抚慰，就算作我的回礼。”
“礼物？”
“白迦果。”伊斯亚提醒道。
“但......”
“少将。”伊斯亚出声打断，与艾里维尔对视，“我的精神力可以恢复，但您的星币是回不来的，在这件事上，吃亏的是您。”
不，吃亏的不是我。
艾里维尔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紧，雄虫似乎根本不懂，一颗白迦果能换来这种程度的“回礼”，有多赚。
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放松下来，无名的情绪在心中激荡，冰凉的指尖逐渐回温：“谢谢您。”
伊斯亚嘴角微微勾起，终于满意了：“不客气。”
伊斯亚外貌优越，只是凌厉的五官攻击性比较强，加上冷淡的性情，显得不近虫情，但笑起来，却是实打实的温柔。
艾里维尔呼吸一滞，喉结滚动，紫发下的耳朵都爬上来红晕。
“冕下用过餐可以用终端通知我，如果您想出去转转，我可以安排虫来为您引路。”
“好的。”伊斯亚回答，见艾里维尔并没有动身的意思，开口问道：“少将还有什么事吗？”
“啊，没，没有了。”
艾里维尔回过神来，慌乱地行礼告辞。
明显有事。
伊斯亚分析着。
这回都不需要看眼睛了，这语无伦次的答话都已经暴露了。
哦！
对了。
伊斯亚恍然大悟，赶在艾里维尔出门前的一刻叫住对方：“少将！”
“埃克多医生说，昨天的精神抚慰还不足以维持您精神海的稳定，您还不能上战场是吗？”
艾里维尔握上门把手的动作停住，低眸看着地面：“是这样的。”
主动提出问题的雄虫没了下文，艾里维尔转身，张口想说什么，却正对上雄虫幽深的目光。
“少将，您想上战场吗？”
雄虫眼神认真而专注，带着奇妙的魔力，温柔地关上了艾里维尔作为借口的所谓退路。
当然想。
但这也意味着伊斯亚要给他绝不止一次的精神抚慰，输送几倍于昨日的精神力，遭受比昨日更甚的痛苦。
但或许伊斯亚是眼神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其他，鬼使神差地，艾里维尔点了头。
伊斯亚：“好，那少将什么时候有空？”
艾里维尔面露疑惑。
伊斯亚解释：“我想尽快为您修补好精神海，需要知道您什么时候空闲。”
“我.......”艾里维尔迟疑片刻，手指微动，摸到了手腕处的终端。
军雌最后摇了摇头：“冕下，根据您精神抚慰的反应看，持续性消耗精神力会对您造成伤害。”
雄虫受伤，是大事，更何况伊斯亚这个唯一的S级雄虫。
法律不允许，艾里维尔自己也不允许。
“我会向主星请示，让主星派遣飞行器来接您回去，您好好休息。”
说着，艾里维尔就出了门。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入耳中，前方拐角处探出来一颗脑袋，埃克多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白大褂，看见艾里维尔出来，着急地朝他招手。
“怎么样艾里维尔，冕下同意了吗？！”埃克多眼里满是期待。
艾里维尔面色不改，只是语速有些慢：“冕下，同意了。”
埃克多庆祝的笑容当即收敛，狐疑道：“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这是好事啊！”
“但我拒绝了。”
艾里维尔淡淡补全了自己的话，迈步离开。
还没走过拐角，就被反应过来的埃克多拉住了。
“什么叫你拒绝了？艾里维尔！少将！你精神力紊乱把你脑子弄坏了吗！”埃克多压低了声音，怒不可遏。
“你再得一次军功就能晋升了，你的精神海只是暂时没有危险，如果不再次修复，只要异变加剧，你的精神海就很有可能受到不可逆的损伤，伊斯亚也救不了你！”
“到那时候，你就得直接退役，立多少军功都没用的那种，明白吗！”
不同于埃克多的着急，艾里维尔平静得过分，态度甚至能用“冷漠”来形容，仿佛埃克多话中危在旦夕的雌虫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白。”艾里维尔瞥了眼跳脚的医疗虫，冷冰冰的眼神和毫不在意的语气，恍然一盆凉水浇灭了埃克多愤怒的火苗。
埃克多冷静下来，但依旧没放弃劝说。
“冕下既然都已经同意了，你的终端也开着，只要录音在，就算出问题也不会有事的！”
“但是伊斯亚冕下会有事。”艾里维尔打断他，“雄虫的虚弱现象很可能导致死亡，这样的案例不算少。”
埃克多被噎了一下，回过神来，反驳艾里维尔的说法：“但我们查询过不是吗？只要冕下不消耗过多的精神力，就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埃克多。”艾里维尔有些心烦，语气不耐，“伊斯亚冕下是近几百年唯一的S级雄虫，我们查询的资料有不适用于冕下的可能，但冕下的不适症状却是完全真实的。”
“我们不应该拿伊斯亚冕下来冒险的。”艾里维尔强压着火气，说道。
“为什么不行？艾里维尔，如果他在主星就算了，可是他现在在这，这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就是因为他在这！”
艾里维尔的烦躁彻底被点燃了。
问题就在这里。
他想留在战场上，比任何虫都想。
如果伊斯亚没有来，只是送来了精神力复制剂，艾里维尔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使用，然后像上次的白迦果一样，送帮助雄虫恢复精神力的东西来缓解自己的愧疚。
但问题就在于......
伊斯亚来了。
在消息泄露的第二天，雄虫就来了。
甚至在精神力消耗过量、一度昏迷的情况下，提出再次修补艾里维尔的精神海。
雄虫说是因为他们之前的交易，但在艾里维尔看来，他们的交易本就不对等。
艾里维尔得到的是最需要的精神抚慰，但伊斯亚得到的，是他作为S级绝不会缺少的保护和信息来源。
艾里维尔的道德没有办法支撑他去算计伊斯亚，无论如何挑剔，艾里维尔都无法说服自己让伊斯亚拿生命去冒险。
“你不用再说了。”艾里维尔收敛了情绪，“就这样吧，我会向主星申请，将伊斯亚冕下接回。”
“不是啊少将，你......”
埃克多还想劝阻，追了几步，却闻到了一道奇怪的味道。
意识到什么，医疗虫神情一变：“艾里维尔！”
“信息素外溢，你的身体在向雄虫求偶。”埃克多语气笃定。
艾里维尔没理他，只是听到最后两个字时，脚步微顿，又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伊斯亚论证他自己吃亏了，从伊斯亚问自己什么时候有空，从伊斯亚笑着看向他，后颈的滚烫就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无需怀疑，无需深究。
最可信的告密者，就是艾里维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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