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

　　寒假转瞬即逝，学生们又回到了苦逼的校园生活当中。“我还不想上学，我还想玩......”
　　杨梅哭丧着脸，拽着池焰的胳膊。看着池焰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实际内心里吐槽了八百遍了——这一天天的早起贪黑，黑眼圈都有了！
　　“怎？学也是非上不可......”池焰故作高深，拉着她往前缓步走着。
　　熟悉的流程何必再走一遍？
　　一番讲话下来，陈袅袅在班级里结束开学典礼时突然叫住池焰——“池焰，你来办公室一趟”。
　　她眼皮跳了跳——不会是要劈头盖脸一顿骂吧？但是她也没犯事啊？？除了这个，她能有什么去的理由？
　　办公室里的空调一如既往“嘶嘶”吹着风，不过还在回暖的时候，吹的是暖风。
　　“池焰，你也知道你是语文年级第一，”陈袅袅的仪态端庄，一派贵夫人的模样，知书达礼又落落大方，“这次五校联赛的语文大赛，我们学校经过商议，决定派你去参赛。当然，也会有其他人跟你一起去，我待会儿会叫过来。”
　　她款款坐下：“到时候我会叫他们跟你认识认识，以后就是我们学校的语文大赛的团队了啊，我们也不和数学竞赛搞什么封闭式训练，就发几本资料好好看好好钻研就行，先回去吧。”
　　池焰应声接下。
　　与此同时的教导主任办公室内。
　　“余杭，你跟何华还有其他队员都过来听一下，”胡主任两手交叉，声音低沉，“这次是为期两个星期的封闭式集训，之后就是数学竞赛，每个学校派出团队参赛，不过也有个人赛。”
　　“我们会安排你们去酒店，大巴车已经定好了。”
　　余杭静默地听着，倏地问了一句：“我记得语文大赛也是在附中，和我们在一个学校？”
　　“你小子，”胡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这个干什么？不过的确是在附中，怎么了？”
　　余杭后退半步，抿了抿唇：“没什么。”胡主任慈祥地笑却让众人头皮发麻——“既然这样，我已经安排了你们的带队老师，明天上午八点到校门口集合，早自习先不用上，把该带的课本、资料以及行李都带上，知道了没有？”
　　众人齐刷刷地点头，听取“嗯——”声一片。“行了，那就先散了吧。”
　　第二天还没有出校门口，余杭就知道这段时间有多么难捱。“余杭？余杭？”何华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要上车了，快点走吧。”
　　“哦。”他依依不舍，目光还是从校门口移开，没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除了何华。两人坐了并排的双人座位，余杭不是怎么习惯一路上的颠簸，刚下车还有点头晕，眼前一黑，还是强撑着走路，硬说自己没事。
　　“这里是附中旁边的酒店，这是你们每个人都房卡，自己分发一下。”胡主任把手上的房卡递给其中一位同学后，不太放心地叮嘱道，“切记！明天上午七点起来，我们七中和附中要一起训练，记住啊，别忘了时间。”
　　“时间也差不多了啊，上楼去吧。”他挥挥手，似是想起什么，“哎对了，手机不能带啊，到时候我们校方会查的。”直到那一群竞赛生上楼，他这才嘀嘀咕咕道：“呵，少年心高气傲啊......”
　　何华和余杭分配到的住处就在互相的隔壁，因此他“不要脸皮”地来余杭这边瞎逛......与其说是逛吧，不如说就是换了个地方瞎聊天，至于聊什么......“哎，余杭，”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看了让人不想怀疑都难，“你带手机了吗？”
　　余杭眼皮一撩，声音冷清：“带了，怎么了？”
　　“不是——”他“花容失色”，睁大铜铃般的双眼，“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我告诉带队的胡老头？”
　　余杭嗤笑，弯腰从行李箱内拿出一件睡衣，不紧不慢地抖落两下：“还是要我，把你也带了手机这件事，一并告发？”这个过程当中，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可何华莫名觉得瘆人，仿佛他在盯着自己似的。余杭的声音不快不慢，温温柔柔的，却更像夺命的丝线，稍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
　　“不了不了，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啊！”他连连摆手，往后退至床头。“知道就好。”他蹙眉，抬眸看向酒店悬挂在墙面正中央的时钟，“那你说，待会儿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何华一挑眉，摊开手，“凉拌炒鸡蛋咯。”说着，他坐正起身：“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生路啦，主要是要藏得够深够隐蔽才能躲得过，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要不还是交了？”
　　余杭没应声，他又不恼，紧接着追问：“哎——话说回来，你想要手机干什么，以前也不见得有多么想要玩手机啊，大半时间都花在了刷题上.......”他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不会吧？我的兄弟，你竟然.......”他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下栽倒在床，偷偷睁开半边眼去偷看他的反应。
　　余杭“哼”了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这傻子把自己的傻气传染给他。不过为什么当时他俩成了朋友呢？这么多年，难道记性也变差了？......这么多年的记忆，越往前追溯，就越模糊......除了她。
　　“还有一个方法啊，”何华不知何时靠着床后背，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那就是规定时间去拿手机，或者......”他捏着下巴思考：“我记得......这家酒店旁边好像有个电话亭，你还记得吧？就路过的时候。”
　　余杭点头，心下了然：“所以呢？”
　　“所以啊，”何华语气生动恳切，“我觉得，我们可以趁着一些不必要的空档偷溜去那边，反正他们讲那些长篇大论又听不进去，你说是吧？无非那几个......”
　　余杭罕见地赞同：“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最好还是别离队，你忘了上次的事情了吗？”
　　“呃......”何华被噎得不知所措，上次他偷溜出去还被罚写了比别人多两倍的试卷，回去抄校规手都抄断了，还能记不清嘛！
　　“行了，你也回去吧。”余杭食指挑起睡衣，稳稳抓在手里，“赶紧去洗澡，免得早上训练都没精神。”何华满不在乎地点着头——“知道知道！走了！”
　　“砰”的一声，室内都变得安静。
　　聒噪的空气渐渐沉静下来，浴室里水流的声音似远似近，飘渺不真切，余杭抬手脱下衣服，钻进浴池里的那一瞬间烫得想要叫出声。
　　“哈啊.......嘶......”他的睫毛很长，遮掩住了眸中浓厚的欲色。过了会儿便适应了水温，他伸手挤沐浴露涂抹在身上，润滑又芬芳，渐渐起泡——“哗啦啦——”
　　头顶上的花洒喷洒出大量水，冲洗着他身体上的泡沫。他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人的明艳的笑——嫩如水葱的指尖，伸手抚过他脸颊的奇妙的触感......
　　他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再深想。若是真的......那可就遭殃了。
　　“哈......哈......”他喘着气，氤氲的雾气使他大脑涨痛无法思考——就连关灯的那一刻，他竭力避免去想，想得就愈发频繁。这是第几次了？他已记不太清。他在意，是因为早在七年前，他们之间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无人知晓，而直到重逢，他们才看见纠缠不清的命缘。
　　晨光洒落窗台的一角，这时他猛地惊醒——太过于羞耻，五点二十二分，离集训还早得很。不过自己发什么疯？他不去深究，把身上冲洗干净后，厕所里留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操......”他头一次骂脏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心情复杂，既有深深的羞耻，也隐隐——是在期待些什么吗？这么一来，和她联络的工具仿佛烫手山芋般，令他焦躁难安心神。
　　“来啦，兄弟给你抢了个座位，快点吃早餐，吃完可就要去集训了。”何华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还有啊，吃完据说我们就要去附中了啊——大神云集，不过我们也不差是不是？到时候给他们露一手！”
　　“嗯。”他径直走到米饭面类区，点了个青菜肉丝面，就坐回座位，沉默不语，脸上还留有一丝后知后觉的薄红。“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我的错觉吗？”何华不解地皱起眉头，嘴角噙着了然的笑。
　　余杭攥紧修长的手指，指节泛白，无奈地骂了句：“滚啊！”喊完之后，他未曾发现自己发间的耳那抹红更深了些。
　　“咦？你......”难得一见这样的......该不会......？
　　余杭有些羞耻地捂住他的嘴，垂下头：“别说。”“哦哦......”何华笑得一脸狡黠，“你......”
　　“吃饭！”他语气冷硬，细细听却有一丝娇。是因为谁他不说啊.......“行了，兄弟咱不说、不说了啊！”何华还是那副笑得狡黠的模样，余杭看到他这副模样没来由地觉得不、靠、谱！！
　　“记住你说的话啊！”他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就在何华的注视下开始吃早饭。嚼巴嚼巴，嚼巴嚼巴，吃完之后他拿着纸巾细致地擦了一遍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问何华：“对了，语文大赛也在附中，那具体时间是......？”
　　“你不知道？？”何华正啃着鸡腿呢，含混惊道，“确实.......是在附中，不过是下下周周五，也就是和我们比赛同一天。”
　　“不过呢——据说好像提前一天回来，具体我也不知道，这只是小道消息。”他慢悠悠把鸡腿啃完，擦了擦嘴边的酱渍，看着余杭的眼神都不对劲：“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滚。”余杭面无表情地开口。“听听，”何华故作夸张地往后跳了一大步，“你37℃的嘴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冷冰冰的话！”
　　余杭的声音冷不丁传来——“你是欠打还是欠抽了？”
　　“别别别，”何华声音明显还带着揶揄，“我不是欠打也不是欠抽，我看我说得挺对的啊，有什么问题吗？”他在后退时瞥了瞥墙上的钟——“快七点了，去集合！”
　　“嗯。”
　　看着前面挺立的身影，逆着阳光而去，他没来由地想——余杭不是好像，是彻彻底底地沉沦于她手。
　　哎......也不知对于他对于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想着，他叹着气摇摇头，抬脚迈出酒店餐厅的大门。
　　“本次考试时常为90分钟，请各位按照规矩作答......”附中的教室更宽敞些，不过用的是木桌，讲台上严老师严肃、威严的嗓音响彻整个教室，“这一次是摸底测试，事后我会按照接受程度分成A、B班，前60名会在A班，跟着我去大会议室上课。”
　　他走到中间，往前再走了走：“后60名，分在B班，跟着朱老师在会议厅，也就在大会议室的旁边，啊，上课。”
　　“现在......考试开始。”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讲台，搬了木凳子坐下，讲台上是拆封了的加密袋，浓浓的油墨味弥漫。
　　圆珠笔在试卷上留下流畅的笔记——余杭看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微微蹙眉，想了几种解法之后还是摆烂地挑了写的最少的一种。虽说这道题相比试卷的其余要难上许多，可是它考的是余杭这样的变态......啊呸，大神，当然就是小case啦！
　　“时间到。”
　　严老师低沉厚重的嗓音无形中宣判某些人的死刑，不过对于余杭和何华算是解放——他写了一个小时多一点之后，便无聊地轻叩着木桌，没有发出声音。他盯着时钟上都时针盯了有二三十分钟，这才收卷——他感觉自己的头上都能长蘑菇啦！
　　“兄弟，你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个小问做出来了没有？草稿纸借我瞅一眼？”出来之后，何华就一脸讪媚地笑，不得不说笑得贱兮兮的。“走开。”余杭想都没想掉头就走。
　　“哎，哎——别走呀！”何华赶忙拦人，“看一眼又不会死！”余杭淡淡地瞥他一眼，无语地掏出草稿——“你难道不会吗？以你的实力应该解得出来吧？”
　　何华一脸严肃地摇头：“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再厉害的人总会有失手的一天，所以我来看看我是不是失手了。”
　　再厉害的人总会有失手的一天，而余杭还不知道的是，这将成为贯穿他和她一生的隐喻。
　　再厉害的人在死亡面前都会如同蚂蚁般渺小。
　　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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