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唇

　　无形而笼罩着血气翻涌的信息素扑面而来，陌生的感触让沈簇身形一紧，黑暗中，秦沨孑却因为热度在他身边显形、靠近。连带着从鬓角到下巴滴下来的汗都滚烫。

　　他被秦沨孑圈在怀里，像一片咫尺的热带雨林。

　　只头晕目眩片刻，下一秒，他干脆地肘击秦沨孑左肋。
　　在秦沨孑短暂松懈的间隙，沈簇一个转身，灵巧地脱离怀抱，并顺手推了秦沨孑肩膀一把。

　　然而对秦沨孑却不同了，冷玉一样的手掌盖在他赤裸的皮肤上，又转眼流水一般滑走了。
　　让他更急耐了。

　　夜视能力几乎为零的夜盲人沈簇，蓦然在陌生的房子里，感知到了秦沨孑的存在与动作。
　　信息素一颤，鼻尖的空气一吹，皮肤一热，沈簇便知道，秦沨孑又过来了。

　　于是他又向着右手的方向移动，看着眼睛里不成形的黑影，踉踉跄跄扑空。
　　“秦沨孑，冷静一点。”沈簇整个人弓起，循循善诱道。

　　然而秦沨孑却忽然加快了动作又向他扑来。

　　沈簇被打得猝不及防，甚至感觉秦沨孑的呼吸已经喷在了脸上，才猛地向左后退。
　　划着Z字的轨迹，黑暗膨胀的房间里，两人跳着探戈一样，心跳极速，脚步紧凑，摸着互相的衣角，一次又一次若即若离，离最初的门越来越远。

　　直至被什么阻住了腿，沈簇失重向后倒去，坠进一片柔软里，他左右摸了摸，是沙发。他确定了环境，还没等利落地翻滚而后起身，脚踝猛地被拽住了。

　　沈簇被烫得一惊“放手！”直起身，伸手去拽脚踝上的手。
　　秦沨孑又一用力，将沈簇的左腿高高拽起，沈簇不得已又跌了回去。
　　沈簇瞪大了双眼，还没等回过味儿，脚踝忽然一热，滚烫的吐息与柔软的触感贴了上来。
　　这是秦沨孑的嘴唇。
　　他在亲自己的脚踝。

　　沈簇双手攥拳，一边卯足了劲起身一边咬着牙根道“秦沨孑！......”
　　然而挥出去的拳头还是落了空，脚踝上的手也忽然松开，他的腿自然地落在了沙发扶手上，弹了弹。而后就是异常响且清晰的扑通声。

　　沈簇立刻蜷起双腿侧翻下沙发，黑暗中，他碰到了什么按键，叮一声，整个室内蓦然亮起了白色炽光灯。沈簇被闪得遮住了眼睛。

　　“Ancy，调整暖光灯模式，亮度负五。”秦沨孑低哑的声音说道。
　　“是，主人。”智能管家快速将灯光模式更换。

　　眼睛适应光线后，沈簇才全部睁开眼，在手掌遮挡的侧余光中，沈簇看到周围黑白灰的精简装修，空气中除了信息素还有点甲醛的味道。

　　他放下手掌，抬头看向秦沨孑的方向，陡然一僵。

　　沙发旁，秦沨孑浑身赤裸、潮湿，只腰部系了短浴巾，双膝跪在那里。
　　这是一幅怎样的光景，沈簇无心欣赏，他只一眼看到了秦沨孑那双不同以往灰暗猩红的双眼，满脸狼狈。

　　“秦沨孑。”沈簇唤道“你...”他稍动目光，一瞬间锁定到了秦沨孑双臂上青紫的细小痕迹。
　　他熟悉地下意识靠近，不出所料看清成片的针孔。

　　“你疯了!”沈簇皱眉呵道“抑制剂短时间打太多腺体衰竭会死的！”

　　秦沨孑显然反应缓慢，无神的双目看着沈簇，在沈簇严厉的语气下低下了头，眼泪毫无预兆一颗一颗掉下来“对不起...”

　　沈簇愣了片刻，便接着道“哭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他抓着秦沨孑的肩膀“哪一针不是你自己打的，哪一针你没有感觉？”
　　“秦沨孑，你又拿这种苦肉计把戏要挟我。”沈簇面目冷厉不到半分钟，看着秦沨孑的神态又蓦然变成了矛盾与无奈。

　　我不信你，我一万个不信你，你的背景条件，会让你陷到如此境地？

　　“易感期，需要什么？”沈簇扫过秦沨孑的腺体。
　　和自己Omega的腺体发热期，柔软的鼓起不同，秦沨孑后颈硬硬的凸起一片，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开。

　　秦沨孑双手握住了沈簇的手，眼泪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滑进鬓发，他弯腰低头贴着沈簇的手道“信息素，你的信息素。”

　　“我的信息素？”沈簇喃喃自语。
　　他去摸口袋，摸了半天才发现手机被他落在了家里。
　　这是顶级Alpha的易感期症状吗？

　　“疼。”秦沨孑跪坐在原地，不断呢喃，又抬头看着沈簇轻轻道“沈簇，我好难受，抑制剂好疼。”

　　呼吸一窒，曾经独自像蛆虫一样跌在地上的自己出现在脑海，耳边又听到那时的呼喊。
　　疼，好疼啊，为什么这么疼，疼死了，好疼啊......

　　手垂落在了身旁，下一刻，给予秦沨孑一个紧实的拥抱。
　　连吐息都热得要命的秦沨孑，沈簇在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才发现，竟然那么冰冷。

　　沈簇拥抱着秦沨孑，咬了咬唇。将秦沨孑的手放在自己后颈上“怎么放。”

　　秦沨孑大脑一片混沌空白，最原始的野性让他按住了沈簇的腺体，然而下一刻手指又放轻了力度轻轻抚摸，视若珍宝。

　　连带着大脑皮层阵阵发麻，在秦沨孑指腹的按下时，白山茶信息素终于席卷释放。
　　暴雪下，丝柏山茶紧紧相依，沈簇嗅到了自己最后的一抹信息素，是苦艾。就这样浸染在最浓烈的酒精里。互相起火。

　　不知道他放了多久，多少的信息素。只感觉到腺体刺痛。逐渐昏迷的眼中，沈簇看到秦沨孑的腺体渐渐瘪了下去。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妈妈如此惧怕他成为Omega。他们彼此需要，彼此特别，看到对方最隐秘的角落，这是生命对于他贫瘠灵魂最大的慰藉，也是一场剧毒的甘霖。

　　你拥着我，我拥着你，可彼此的心，又有多远的距离。

　　*

　　喉咙里肿胀火辣，每咽一口唾沫都仿佛刀片划过，浑身疼痛，忽然有冰凉的水从嘴边涌进，沈簇张开嘴大口大口吸饮着。
　　意识也悠悠醒来。

　　一杯水喝尽，沈簇才睁开眼，昏暗暖光灯适时亮起。
　　他正躺在床上，深灰色的空调被盖在他身上，这是..卧室？
　　再一转头，秦沨孑正赤条条穿着个粉色的围裙坐在床边看他。

　　？沈簇紧紧看了两眼“你穿成这样干什么。”他看到秦沨孑手臂上已经消下去的针孔，以及秦沨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你，好了？”

　　“Alpha的易感期最长有七天。”秦沨孑拿过托盘，上面是白米粥，还有爱心形状的鸡蛋，凉拌手撕鸡“但是因为你给我的信息素，已经可以让我摆脱抑制剂了。”

　　沈簇没理会他的话，只是闻了闻饭菜的香味，胃空落落的。
　　秦沨孑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小桌板，将托盘放了上去。

　　沈簇睨了他一眼，拿起勺子不客气吃了起来。帮秦沨孑这么大一个忙，喝碗大米粥怎么了。

　　沈簇吃饭时动作斯文，用精致形容太过分，但依然能从习惯中看得到曾经受到的教养。
　　秦沨孑就在一边笑眯眯看着沈簇吃他做的饭，看着沈簇咀嚼时脸颊鼓起的小包。

　　面对秦沨孑的目光，沈簇千锤百炼般的视若无睹，专心致志吃饭。
　　有了前车之鉴，沈簇即便已经饱了，也还是将所有的饭菜吃完，中断了秦沨孑享受他剩饭的企图。

　　沈簇擦了擦嘴道“我回去了。”说着他掀开被子。
　　却被秦沨孑挡住，秦沨孑双臂撑在他身侧“为什么？不能再陪陪我吗？我的易感期还没有结束，我非常需要你。”

　　沈簇一拳抵在秦沨孑胸口“别得寸进尺。”

　　秦沨孑继续笑眯眯道“你说得对，再陪我一小会儿好不好？”秦沨孑晃来晃去，丝毫看不出来彼时的狼狈。
　　沈簇看着秦沨孑活过来的样子，忽然松了口气。

　　“几点了？”沈簇问道。

　　“主人，现在是，桑城时间2018年3月14日，星期日，晚上20点13分。”Ancy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它又道“距离星期一两位主人的，国旗下关于小树林早恋的检讨，还剩9个小时。”

　　？沈簇看了一眼秦沨孑，在秦沨孑沉迷甜蜜的表情中忽然身躯一震。
　　“星期日？！”

　　秦沨孑又扭捏的蠕动起来“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我想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才会......”

　　“小回一定给我发信息了。”沈簇又摸了摸口袋喃喃自语道“成绩应该出来了，就说一直睡觉了吧？”

　　秦沨孑话音和表情都僵在了那里，而后又拿着平板挤到沈簇身边。
　　“成绩出来了，老师发在班级群里了。”

　　沈簇顺着看去，一张是班级排名表，一张是年级排名表。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在最上面的秦沨孑。
　　总分：697分；数学150；英语150；物理100；生物100；化学100；语文：97分。

　　秦沨孑这偏科倒是一目了然。

　　而后沈簇看见了班级排名第四的鹿佑回，总分618。
　　语文144；英语147；数学90，其余也过了及格线很多。
　　沈簇这才松了口气，进步很多。

　　而后他又看了看成绩。因为他缺考，排名表上不会有他。但是如果真的考试，他能和秦沨孑并驾齐驱吗？不，他能追赶上秦沨孑的一点尾气吗？
　　他曾经的天赋在他的一再荒废下还有可能复燃吗？好在他缺考了。沈簇默默地想。
　　过往他以打斗标榜自己，为了生存，也为了出人头地。但面对成绩单上的一排排数字，看到最上面NO1后面的秦沨孑的名字。
　　他忽然生出一股窘迫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幼稚、可笑，上不得台面。

　　沈簇目光从平板上移开，在秦沨孑期待的目光下平静道“你是不是有点偏科。”
　　秦沨孑肉眼可见的一蔫。
　　“其他科考得都挺..不错的。”沈簇接着道。
　　秦沨孑又摇起了尾巴。

　　呼出口气，沈簇刚想再说些什么回家，忽然下腹一痛。
　　接而连续的痉挛疼起来。

　　他按住小腹，面色不显心里想着：刚才吃太多了？想要加快回家的脚步。
　　谁知秦沨孑却硬生生将手伸了过来，被沈簇重重打了几下手背一片通红也没有停止，覆在了沈簇肚子上。

　　“你干什么。”沈簇又攥起拳头。

　　“是分化的症状。”秦沨孑耐心道，一句话也让沈簇停止了挣扎。
　　秦沨孑一边放信息素一边道“你的分化期会很长，每次分化你的身体都会重塑一部分，这一次，想必已经真正开始分化了。”

　　沈簇眨了眨眼“别的地方也会这样？”

　　秦沨孑先是愣了下，而后低下头蹭了蹭沈簇的额头道“Omega分化期肚子痛是因为髋骨盆骨在发生改变，为了正在发育的器官准备。”

　　器官。沈簇想了想，他之前因为觉得自己是Beta，很多东西都忽略了。他回家得查一查。

　　然而看着沈簇冷酷的表情和疑惑的眼睛，秦沨孑凑到沈簇的耳边道“发育的是......”

　　砰！
　　503的门被重重甩上，秦沨孑还倒栽葱的倒在床边。沈簇面红耳赤地掏出钥匙，怼了半天才怼进钥匙孔。

　　回身下意识将门反锁，顿了一下，而后又将反锁拧开。

　　算了。
　　进到卧室，他刚拿起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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