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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过年的这几日相当开心，以至于被拉起来念书的时候施灵双还有些懵懵的。
云娘动作利索地给她擦脸梳发，有条不紊地用完早膳后把施灵双往书案一推，等她刚坐下，夫子就进来了。
施灵双这才后知后觉地眨眨眼，叹了口气。
第一天念书，难免有些倦怠，之前答应庆闲要读的医书现在也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庆闲倒是没怎么瞪她，只说：“过年开心了，现在记得多看看啊。”
施灵双当然是乖乖点头。
在她学完准备离开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呀，是棋子。”施灵双扭头开心道。
庆闲那副气不顺的模样今日好像移到吴祺脸上，他瞪着眼：“你看着挺开心。”
“我问你，过年这几日为什么不来找我？”吴祺有些生气，“你不来也算了，叶白衣也不来。”
听完他说这话，施灵双觉得自己很是无辜，她说：“找你了呀。我们初三不是来找你了吗？你不见我们。”
她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满眼冤枉，看得吴祺越发气闷：“那不是我说的呀，那是我娘乱说的！”
那天季怀瑾和施灵双来的时候，他刚好在赖床不肯起，自然就没见到季施二人，后来还是吴珠告诉他的。
施灵双眨眨眼睛，说道：“那棋子你怎么不来找我们？”
距离初三已经过去了四天，也没见吴祺找过任何一个人。
施灵双想起之前两次都是以吴祺发怒跑开为结束，愈发对季怀瑾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情。
“棋子，我觉得……你这样有些不好。”施灵双斟酌再三，憋出这句话。
她说完有些后悔，随便再说了两句话就先跑开了，徒留吴祺一人在原地发愣。
几日不见，施梅梅也会说这种话了？
施灵双一股脑往回跑，在快到自家大门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她还没道歉，就被人用双手扶了一下：“施妹妹，怎么跑这么快？”
施灵双一抬头：“叶哥哥！”她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很开心见到他。
季怀瑾有些疑惑：“找我有事？”
“你跟我进来。”施灵双重重点头，拉着他往里走。
云娘见到他，也不意外，只是问道：“从谦晚上在这里用膳吗，刚好今日多买了些肉。”
季怀瑾点头道谢，被施灵双匆匆拉进屋里。
云娘看着两人这番场景，抿唇笑笑。
施灵双把季怀瑾拉进来后，反倒扭捏了起来，半天没吭出一个字。
季怀瑾见她的样子，很贴心地问：“有心事？我先出去？”
施灵双扯着他的手摇头：“不用，我就是在想怎么告诉你。”
和季怀瑾相处久了，有时她会和他倾诉一些事，就像曾经在京城中和姐姐一样。
施灵双定下心说：“叶哥哥，我今天好像对吴祺说了重话？”
她说到后面，有些不确定，带上了些疑问语气。
季怀瑾挑眉，施灵双还能说什么重话的话，那世上所有人都在对骂了。
他嗯了一声表示在听，询问小姑娘说了什么。
“我说他这段时日的举动很不好，不礼貌。”
季怀瑾再次嗯了一声，说：“然后呢，还说了什么？”
施灵双的瞳仁很黑很亮，她摇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信赖地看着他：“没有了。”
季怀瑾一梗，暗自摇头，果然就不该相信她所谓的说重话。
他问道：“那施妹妹为什么这么说？”
施灵双把吴祺拦下她说的这些话都告诉季怀瑾，然后说：“我觉得，这件事棋子确实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脑子一热，就说了。”
她双手虚扶着脑袋，在说到“脑子一热”这四个字的时候配合地往外张张手，搭上脸上懊恼又惊讶的表情，瞧着可爱极了。
季怀瑾忍不住笑了笑，笑完后轻咳一声十分正经道：“你说得很对。”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这种程度的话还称不上重话，施妹妹，是你以前说话太轻了。”
以前总觉得是自己的错，下意识道歉，才会觉得刚刚那句话是重话。
施灵双似懂非懂地看着季怀瑾，重复着：“我以前说话很轻。”
“对，你以前说话太轻了。”季怀瑾说完，语气软下来，“所以，施妹妹，以后你说话就要重一些哦。”
施灵双鼓鼓嘴，点头道：“好吧，那我努力说重话。”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棋子。”她抬头看着季怀瑾说
季怀瑾顿了顿，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件事：“棋子没那么脆弱，没事的。我们去看看云娘今日做什么好吃的吧。”
吴祺是没那么脆弱，他只是有些恍惚。
恍惚着恍惚着，就想去问问这几日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季怀瑾。
“叶白衣，施梅梅最近受什么刺激了？”他满脸疑惑，和之前一样没事人似地歪在书案对面的矮塌上。
季怀瑾看他一眼后把视线重新放回手中的书卷上，问道：“你指什么？”
吴祺把昨日施灵双已经和他说过的事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接着问道：“要不是受刺激了，她怎么可能性情大变？”
季怀瑾闻言皱眉：“这怎么就算性情大变了？”
“这还不算？”吴祺从矮塌上直起身，试图说些什么来证明，可是支吾了半天，“她，这个……就是她……”
“这种变化不好吗？”季怀瑾打断他的支支吾吾，把目光从书卷中移到吴祺脸上，直视他。
吴祺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适应，对，这叫不适应。”吴祺找了个词，肯定地点头说出来。
季怀瑾淡淡地看他一眼：“那你以后多适应适应，施妹妹以后改这样说话了。”
吴祺嘴巴一歪，张嘴表情困惑，迟疑着开口：“真的吗？你不是施梅梅安知施梅梅如何说话？”
他说完表情得意：“没听过吧，小爷以后也是有文化的人了。”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知道她以后这样说话？”季怀瑾没什么表情，可吴祺越看越觉得他脸上带着嘲讽意味。
吴祺叹为观止地不断摇头：“哇，叶白衣，你真的变成施梅梅的逐风了，半年前的你知道半年后你变成这样了吗？”
……
季怀瑾蜻蜓点水地跟她说完这件事后，施灵双难得有些不忿地捏紧了拳头：“他怎么能这样？”
“棋子真是太过分了，”施灵双说着，很歉疚地看季怀瑾，“真对不起叶哥哥，都是因为我他才这样对你的吧。”
季怀瑾先前铺垫了这么多，刚刚也特意强调施灵双以后会改变说话方式，结果现在又被她来了个道歉，还这么真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施灵双真挚的双眼，忽然移开视线，不断做着呼吸与吐气。
施灵双就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等季怀瑾平复好了之后，才转过来对她说：“施妹妹，为了不让我说的话落空，不让棋子下次有机会反击我，你以后都不许道歉了。”
“啊？为什么？”季怀瑾定定地看着她，从她脸上看出了不解与疑惑，不过没看出不愿，他的心也随之安定。
他问道：“施妹妹，你相信我吗？”
施灵双点点头。
“那我告诉你，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是你的错还是非你的错，你都不可以道歉。”
施灵双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会问出来：“可是我犯错了不就要道歉吗？”
季怀瑾摇头：“你先听我的，不管你犯没犯错，都不可以道歉。等到了你说的犯错就要道歉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到那时你就可以正常地说对不起了。”
施灵双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相信他，也就没问那时是什么时候。
……
虽说那次和吴祺仍然没有恢复到与过年前的关系一样，不过不知是不是施灵双的那句话在吴祺心里扎了根，他最近也会偶尔过来找两人了。
而且还突然和施灵双说：“施梅梅，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以后也会来找你们，不会只让你们找我了。”
忽略他这话说得很书面，也忽略他说着说着时不时飘向季怀瑾的视线，施灵双还是挺开心的。
三人的关系随着天气的变暖又渐渐缓和起来。
今日季怀瑾得了空，来庆闲的院子里寻二人。
他到的时候，听到吴祺在大声朝着施灵双说话，眉心一跳。
“施梅梅，你就说要不是你没拿稳，把这个掉在了地上，我会踩到然后滑倒吗？”
季怀瑾快步走到后院，就看到两个小孩面对面站着，五笛不见踪影，而庆闲正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
他看了一眼施灵双，见她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后走向庆闲询问。
庆闲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说道：“小施拿东西过来的时候把片刷掉在了地上，吴祺刚好在练武没看到，一脚踩上去摔着了。”
季怀瑾追问道：“棋子的脚没事吧？”
“你怀疑我？”庆闲嘴角一绷，“当然不可能有事，扭都没扭到，就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季怀瑾道谢，这才走过去。
他一走过去，就听到施灵双说：“那……那棋子你不是没看到吗？这事也，也不能完全怪我吧。”
季怀瑾暗自点头。
“可是要不是你掉东西了还没发现，我也不会摔啊？”吴祺双手叉腰板着脸。
季怀瑾正准备上去补充一句，没想到听到施灵双说：“你说得也对，我们都有过错。”
他心头一跳，想打断施灵双接下来习以为常的道歉，倒是没想到她给了他一个惊喜。
施灵双说：“那你不用向我道歉，我也不向你道歉了。”
季怀瑾脚步顿住，低头一笑。
她听他的话，可她也有自己评判是非对错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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