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7 章
“你打算做什么?”秦越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他环顾村长安排的房间,总觉得别扭得厉害,却有说不出哪里不对。
房间虽小,却布置得干净整齐。
木质地板被擦得发亮,竹编椅子端端正正地靠在墙边,窗台上摆着几盆小花和新鲜摘下的野菊花,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香味。墙上挂着几幅描绘田野、溪流的乡村画,仿佛每一处都在向客人传达热情与好客。
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一些令人不安的细节。床单整齐得几乎不自然,角落里的一缕灰尘像被刻意留在那儿。窗户紧闭,但外面的树影偶尔在玻璃上晃动,像是在偷看屋内的动静。竹椅的脚下,地板上微微凹陷的痕迹好像暗示过往有人蹲过、移动过,却也无从探究到底是谁。
空气中除了乡土气息,还混杂着一丝湿润、发霉的味道,像是房子长期被使用、却又隐藏了某种秘密。墙上的乡村画在光线下微微歪斜,窗外的风吹动枝叶,影子摇曳,给整齐的房间投下奇异的阴影。
林觅的目光在院子里游走,树影斑驳,像随时可能伸手抓住人的手。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想在院子里看看,也许能找到些线索。”
秦越珩的眉头紧锁,他的心跳莫名加快。此时此刻,这院子似乎不只是普通的院落,哪怕是一阵风声,都可能带来危险。他由衷地觉得林觅太莽撞了。
林觅却没有退缩,她的声音里带着冷静而果断的坚定:“我们已经住进村长家了,越快找到线索越好。拖得越久,面临危险的时间也会越长。”
“这样太不谨慎了。”秦越珩低声道,“没有计划,没有预案,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
“预案?”林觅似乎没想到秦越珩会有此提议,她虽然在笑,可语气却实在坚决,“如果突发情况可以预测,那它就不叫突发了。再说,咱们讨论得越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在暗处盯着我们。说不定,我们讨论得越多,暴露得越多,更不安全。”
空气里像是凝固了一层灰色的雾,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像随时会被某种无形的压力撕裂。
林觅的眼神望向窗外,她知道说服秦越珩并不容易,此时她也并不想去说服他:“那不如分开行动。我去找线索,我总算是半个村里人,就算出现意外,也能应付几分。你留在房间里思考对策,我带回线索,再让你整理。”
秦越珩沉默良久,心里不断衡量眼前的安排。
分工意味着他们必须分开,而一旦分开,危险一旦发生,那两个人都是孤立无援,就像那些恐怖片里落单的人,很容易就瞬间陷入危险而无法自救,这种可能性让他心头一紧。
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如果两人一直待在房间里,事情确实无法推进,也无法找到关键线索。
权衡之下,他选择不表态。既不阻止,也没有明确同意,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你醒啦?”
是秦越珩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压抑了许久。
林觅的意识一点点浮上来,头脑仍然昏沉。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昏暗的地下房间,石壁泛着湿光,空气里混杂着霉味和铁锈味。灯光微弱地闪烁,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秦越珩正靠在门边,神情凝重,手上沾着灰尘,像是刚刚检查完什么。
她愣了几秒,脑中一片空白,随后才慢慢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
她被村长诱导着走进地下房间。那是一处狭窄的空间,墙壁低矮,空气里有股甜腻的味道。她警觉,却被村长平和的语气麻痹了。下一刻,那股气味愈发浓烈,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扭曲成一团。最后的记忆,是村长弯腰去锁门的背影。
记忆里,那一刻,他的动作安静而诡异。
然后是一声闷响——“砰!”
秦越珩破门而入,动作干净利落,一击将村长砸晕。她没看到后续,只记得一阵剧烈的晃动与被抱起时的那股力道。
再醒来,就是现在。
林觅支起身体,才发现空气比记忆中更冷。地面上散落着细小的石灰灰尘,墙角有水滴在缓慢渗出。她抬头看向秦越珩,声音有些沙哑:“多久了?”
秦越珩的目光微微一滞,低声道:“两个多小时。”
林觅的心微微一颤。时间比她想的更久。她环顾四周,才发现秦越珩的手上多了几道擦痕。显然,他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试过一切办法想打开那扇门。
“这门……应该是有机关。”秦越珩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试过,从里面打不开。”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只有远处的水滴声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像是在倒数。
林觅的意识完全清醒了。被困在这间地下室,她感到一切都糟糕透了。潮湿的空气像裹着一层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可在这种绝望的静默中,她的心里反而生出一点奇异的清明——
村长会做出那种事,绝不会是偶然。这意味着,村里那些关于井的传言,也许并不是荒唐的迷信,而是有人在暗中操纵。那些看似诡异的死亡、所谓的诅咒,很可能都是人为的。
她的猜测,她的怀疑都很可能就是对的。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一丝微弱的安慰。若是一切源于人心的恶,那么揭开它就有意义。她母亲的死、那些被传为“鬼神索命”的离奇事件,都可能因此得到解释。
可若真是鬼神作祟……那她的努力、她的逻辑与信念,全都会崩塌。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林觅低头,目光掠过秦越珩,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刚刚升起的清醒又被一阵沮丧覆盖。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她实在不该因为被恐惧这么,就让一个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或许还不止一个……她想起王子皓,又看了看秦越珩……
秦越珩这样的人,本该留在象牙塔里。
他属于光线明净、空气安静的地方,属于秩序与逻辑,而不是现在这样阴湿混乱的地下。
林觅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错位感。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把他从属于他的世界里硬生生拉出来,带到了一个他不该来的地方。
她并不浪漫化地相信共患难的意义,相反,她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困境对一个像秦越珩那样的人意味着什么。
失去安全、失去控制、被拖入未知。
如果这一切最终走向最坏的结果,他的生命、他的未来……都会因为她而毁于此处。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微微一沉,好像是恐惧,但更像是一种痛感,林觅试图分析。那是一种清楚意识到“自己成为他人危险源”的痛。
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复杂。
秦越珩注意到了。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像是经过深思后才开口:“少胡思乱想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而笃定。
“我是自愿来的。”他顿了顿,语气依然平稳。
“我想查清这件事。不仅因为它和我的研究方向有关,也因为这件事本身有值得被揭露的意义。如果真存在冤案,或者人为的操控,那么弄清真相,不仅是学术上的探究,更是对生命与事实的尊重。所以这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不该被掩埋。”
他的话理性得近乎冷静,却又在这份克制里,透出一种微妙的温情。那种理解对方担忧愧疚、又选择共同承担的共情。
林觅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潮湿的空气仍在流动,墙角的水滴一滴滴坠落,声音清晰得几乎刺耳。可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片阴冷的地下室,也有了一丝温度。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秦越珩注意到林觅的情绪有所缓和,转而起身,重新检查那扇门。铁质的门板紧密咬合,边缘嵌入墙体,像是某种机械装置的一部分。他推、敲、甚至用力撬动,都没有反应。
“这不是普通的锁。”他低声道,手指抚过门缝的边缘,“看这里,有滑轨的痕迹……可能是机关门。”
林觅走近,蹲下看他指着的地方。果然,在门框下方有细微的铁屑和灰尘的堆积,像是经常有部件摩擦。她心中一凛,这意味着,这地方并不是临时搭建,而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
“你看,”秦越珩继续分析,“如果这门会这样自动关闭,就说明这地下室还有其他通道或者机关。否则,建造者很容易自己也会被困在里面。”
林觅点点头,神情紧绷。
两人开始沿着墙壁仔细摸索。墙面潮湿而冰冷,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水痕。昏黄的灯泡时明时暗,每一次闪烁都让影子在墙上变形,像有人在无声地移动。
秦越珩忽然停下脚步。
“这边的墙,不一样。”
林觅抬头,发现他停在一面看似普通的砖墙前。秦越珩轻敲了几下,发出的声响比其他地方更空,像是墙后有空洞。
两人对视一眼。那一瞬间,他们都明白,这可能是新的出口,但……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秦越珩压低声音道:“先别碰,听。”
林觅屏住呼吸。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也在瞬间凝固,只剩下墙角的滴水声在计时。几秒后,林觅忽然觉得,似乎真有别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
起初很轻,像风。
但随着注意力的集中,那声音一点点清晰起来——
是人声。
不是一两个人。
而是许多人。
低低的、断续的交谈,夹杂着脚步声与偶尔的金属碰撞。声音从墙那边透过来,模糊却密集,像是一个庞大的人群在活动,却又被刻意压低了音量,显得格外诡异。
林觅的背脊一点点发凉。她看向秦越珩,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