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夫

　　张翙非常开心，问她有没有想谈恋爱的冲动。
　　好音犹豫一会，答：“还差一点。”
　　张翙又给她推荐了十几部小甜剧与女性向恋爱游戏。

　　好音把电视剧加入收藏单。
　　在女性游戏中选了两款剧情介绍比较感兴趣的，下载到ipad。

　　下载完成，打开一款名为《真心上线》的恋爱乙游，等待页面加载的时间，打量起填充屏幕的游戏场景图。

　　六个看起来就知道性格不同的男人站在一起，或霸道、或温柔、或开朗……大概是集齐了女生喜欢的主流人设，人物建模十分精致，脸上的表情刻画细致生动。

　　加载完，还要更新2GB的游戏内容，好音把ipad反扣在沙发上，脑袋枕着胳膊，回忆刚刚看的电视剧，到底学到了什么，嗯……女主可以坚决地对男主说“不”，追求公平公正，正是女主坚韧勇敢，不畏强权的性格，吸引了男主的目光。

　　好音叹了一口气，女主身上的品质，她全都没有，不过大胆想一下，如果她是女主，绝不会喜欢剧中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大声吼叫的男主。

　　想着想着，好音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短暂混乱的梦。

　　梦里有一面半人高的大鼓，咚咚咚敲个不停，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一边敲还一边大声喊，“林xx，你的男人只能是我！”

　　好吵。

　　“怀好音。”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闯进闹哄哄的梦境，她竟然听清楚了，同时，胸腔传来“咚咚——”声，是心脏在勃勃跳动。

　　“怀好音。”

　　蒋维则又叫了一声，她躺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了一张薄毯，被蹭到腰身以下，怕冷似的，双腿蜷缩起来，他掀起毯子，看了看她膝盖处的磕伤，淤青消褪，伤口已经结痂，过几天脱落，就完全好了，视线又转到她赤着的双脚，雪白干净，没有留下冻伤的痕迹。

　　好音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对上蒋维则冷淡平静的脸，她愣愣看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坐好，“你回来了，今天是林叔做晚饭，你喜欢吃的粤菜。”

　　高清屏幕中，还在播放着那部都市爱情剧，男主正在疯狂飙车，追赶女主出国的飞机，搭配情绪饱满的背景音乐，吵的人眼耳心都不得安宁。

　　蒋维则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余光看见她手掌按着ipad，不自然地推进毛毯下面。

　　他没有戳破。

　　饭桌上，她小口喝着汤，把不喜欢的东西，挑拣出来，放在盘中，不吃的东西有些多了，碗里只剩汤汁。

　　只盛了半碗米饭，慢得像是一粒一粒在吃，蒋维则吃完一碗的时候，她碗中没什么变化，菜也只拣离得近的吃，一盘鲜嫩的清蒸鱼，被她戳得腹部乱七八糟。

　　分不清她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

　　以前她这样吃，蒋维则睁一眼闭一只眼，随她心情。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轻轻敲了一下碗沿，他半垂眼帘，不冷不热看向她，“好好吃饭，不要浪费粮食。”

　　好音把碗端起来，一粒一粒吃，变成小口小口扒饭。

　　她看着蒋维则不容靠近的冷脸，怎么想也想不出努力的方向。

　　这满桌的饭菜越加难以下咽。

　　蒋维则吃饱时，好音正低头在碗里挑鱼刺，认真的神情，像是在做什么科学研究。

　　蒋维则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餐桌，去了主客厅。

　　二十分钟后，好音吃完饭，跟着佣人把碗盘收拾好，又端出一盘刚切好的果盘，搜寻蒋维则的身影，看他长腿交叠，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低头在看什么东西。

　　走近看清是她的ipad。

　　想起她更新后没有退出的恋爱游戏，顿时羞耻与惊吓齐飞，放下果盘，束手束脚走到他面前，讷讷道：“我，我想用这个ipad画画，我再给你拿个新的。”

　　“这个就好。”蒋维则抬起头，似笑非笑。

　　好音马上知道，他一定是看到，而且知道这是什么类型游戏。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以防他翻出自己与张翙的聊天记录，好音觉得自己得在这守着，及时阻止才行。

　　蒋维则点开一个新闻软件，漫不经心说：“随便你。”

　　这种题，好音现在已经得心应手，绕过蒋维则腿边，轻手轻脚坐到他身侧，偏过脑袋，去看他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移动点击。

　　好音忐忑不安。

　　不过他只是在看最近的财经新闻，看了近半个小时，完全无视好音的存在，也没有打开其它软件的意向。

　　好音有些无聊，视线从枯燥乏味的经济术语与一长串不知什么意义的数字中脱离出来，先是盯着蒋维则的手指，观察半天，很有力量感的样子，修长干净，骨节凸出，余光假装不经意，瞄向他低垂的脸庞。

　　鼻梁高挺，在光影下，明暗交迭，格外优美冷清。
　　这种五官正适合用来做油画人物模特。

　　再瞄第二眼的时候，撞上了蒋维则审视的目光，他放平双腿，语气淡淡地问：“有事？”

　　好音看他一眼，再低头看ipad一眼，最后慢慢吐出两个字，“没事。”

　　谁料蒋维则把ipad还给了她，直接起身上楼。
　　好音抱着ipad，跟在他身后，以为他要去主卧，没想到越过二楼，踏上了三楼的台阶。

　　好音迷茫地站在二楼，仰头看他消失在旋转扶梯的背影，白金楼梯旋转线条流畅柔和，如同钢琴曲婉转动人的音调，好音很喜欢这个设计风格，不过现在它变得有些让人“抓心挠肝”。

　　跟上去的话，会不会让他觉得很烦。
　　好音在那徘徊不定，他一句话也没说，表情看起来很是严肃，应该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如果现在过去打扰他，自己会更招他讨厌吧。

　　卧室窗台的花瓶中，插了两支红梅，姿态秀丽，正对夜细语。
　　今年花园中的红梅还没到十二月份，就已经次第开放。

　　好音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大床上，欣赏了一会儿瓶中的红梅，想起张翙推荐的电视剧还没看完，又捧着ipad，找出收藏夹里，一部封面看起来不错的校园剧，从第一集看了起来。

　　看完第一集，她觉得比雨中求爱那部好看许多，没有太多酸牙的情节与对话。

　　纯洁浪漫的恋爱，还是只有校园中才能发生啊。

　　特意截图给张翙，夸夸她的偶像，在这部校园剧中更帅更有魅力了。
　　张翙发来尖叫、狂喜、打滚、热吻等一系列……让好音不得不皱眉深思的表情。

　　看了三集感觉眼睛有些累，放下平板休息了一会，又去楼下倒了一杯茶，走到二楼与三楼的转折处，心想，如果送茶水的话，应该不算打扰吧。

　　门缝透出一抹黄橘色灯光，好音站在门口，一面想着一鼓作气敲门送茶，另一面想着，万一他已经睡了呢，自己要不然还是回去好了。

　　挣扎了五六分钟，脑海不断浮现蒋维则说三个月时限时的决绝表情，她想能做一件事情算一件事情，于是，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你睡了吗？”

　　她在心底数着数，到十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他穿着纯黑锦缎睡衣，突然打开门，好音顿觉眼前一黑，仰头看见他俊美的面容带着询问之意，唇角扯起的微笑，没有多少温度。

　　“有事？”

　　好音捧起茶杯，像个献宝，但知道宝贝并不值钱的使者，战战兢兢说：“你喝茶吗？”

　　蒋维则低头看她手中的陶瓷马克杯，装着满满一大杯茶水，抬头注视她满怀诚恳的眼睛，要笑不笑说：“这是睡觉时间。”

　　喝了这杯茶，今晚谁还能睡得着。

　　好音秀眉纠结起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说不喝就是可以喝。

　　诸位，可见套公式并不是万能的。

　　她把茶杯举高到他脸前，温声说：“那你拿着这杯茶吧，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蒋维则往后倒退一步，“砰”一声将门关上。

　　好音：“……”
　　糟糕，任务失败。

　　回到卧室，脑中仍在复盘，哪里分析的不对，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也不遑多让。

　　十点半。
　　好音一点睡意也没有。
　　抓起丢在一旁的ipad，点开《真心上线》恋爱乙游，快速设置好自己扮演角色的称呼，生日，喜好等。

　　新手指导结束。

　　好音踏进游戏的虚幻世界中，摸索了半小时的时间，大概明白游戏的玩法。

　　跟着主线情节，解锁了三个可攻略角色，好音看完他们的身份卡片——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霸总；某个古老国家的王子；年纪轻轻的顶尖科技天才。

　　好音的表情难以言喻。

　　跳下床，绕着房间走了三圈，心想游戏本就是超脱现实的，夸张一些没什么问题。

　　继续玩了下去。

　　只是，那位霸总的性格，实在不合她的胃口，所有关于霸总的选项，她都选择了最绝情的一项。

　　然后，霸总黑化了。
　　她被囚禁在霸总的宫殿中，获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高光称号，只有1%的游戏玩家，成功打出此条特殊结局。

　　吓得好音清空游戏数据，重新开始。
　　这次她学聪明了，霸总就是霸总，不能违逆，只能顺着来，偶尔给句甜言蜜语，维持好感不掉到负数。

　　好音最喜欢的男主是神秘古国的王子，他温柔优雅，风度翩翩，从来不用强硬手段逼迫女主。

　　好音想办法增加王子的好感度，赠送礼物，经常聊天，抽卡约会……

　　玩到一点，实在熬不下去了，关了ipad，闭眼沉入梦乡。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清早，湖面结上一层薄冰，摆在周边的黑青石子，静默清冷，卧在酷寒的冬日下，路边的常青树披了一袭银白霜花，针叶像是镶着冰钻，漂亮却肃穆，花园中的颜色只剩枯黄与青灰。

　　迫近年底，公司事情日益繁多，董事会、高管务虚会等总结会议连续不断，审批预算、资源调配、新一年的发展战略策划，蒋维则要花大量时间去复盘与决策，还得听各个部门的高管们唇枪舌战，要钱的时候，口若悬河；问责的时候，一声不吭。

　　整个十二月，蒋维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半垂下的眼眸中，射出可怕的寒光，每当他脸上没有表情，冷睿的眸子斜斜看向别人时，仿佛能够看穿他们心中的想法，使被看的人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下。

　　下午有一场重要的风险审视会议，估计要开到很晚，众位CXO显得忧心忡忡，几个高管向周秘书与言助理打听蒋维则今天心情如何，虽然每年这个时候，蒋维则都显得十分不近人情，刻薄严厉，但今年更甚往年，大家想着早些摸清雷点，到时候及时避开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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