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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只鱼
厅内落针可闻,呼吸声无限放大,好似邱贝对桃灼提出的要求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逼得桃灼坐立难安,恨不能拔腿就跑。
邱贝理解桃灼的惶恐不安。
他想一出是一出,今日让人当替身陪他,明日让人做自己陪他,任谁都会觉得他有病。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病得不轻。
但他仍想这么做。
邱贝是个穿越者。
他的穿越方式相较于其他出车祸、猝死、得癌症的小说穿越主角,显得十分独特又平淡,是某日一觉醒来就成了鹤国一个饿死在路边的小乞儿。
用他的话说,还不如让他出门被车撞死,起码这样穿越有重获新生的喜悦,而不是迷茫、无助、绝望……
邱贝初到鹤国遭了很多罪,一路摸爬滚打,其中混杂数不胜数的血泪和心酸,再三权衡利弊下,先用打工积攒的钱财做点小买卖,再结识人脉,最后开了一家又一家的连锁商铺。短短几年,他的产业遍布鹤国,有了皇商之名。
如今富甲一方的邱贝不再忍饥挨饿,随意受人欺凌,只要他肯吩咐人天天满汉全席也是使得的,但,他情愿一辈子吃不上满汉全席,也想回到那个温馨的家中,回到亲人的身边。
故而在他经商小有成就时,就搜集并雇佣几位神似他家人的鹤国人,在一比一打造的现代家中上演阖家团圆的戏码。
但那些人终究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他们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怜悯和不解之色,以为他没察觉,转头恢复扮演角色该有的人设神情。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邱贝心甘情愿当睁眼瞎,忽视他们的不足之处。
可惜那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扮演角色开始敷衍不说,还妄图联合外人夺取他的财产谋害他的性命,他这才从镜花水月中抽离,让长公主替他处置了那些人。
“你不喜欢长公主了?”桃灼的问题让邱贝中断回忆,他说:“长公主从未喜欢过我。”
“长公主欣赏我抬举我,唯独没有喜欢。”
桃灼重复:“你不喜欢公主了?”
邱贝避而不答,明显是没认清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过长公主。”邱贝似陷入回忆,旋即扯出一抹释怀的笑容,“我今日能有富可敌国的财富离不开长公主的保驾护航。”
“商场如战场,无人庇护宛如稚子抱金于闹市,处处暗藏杀机。”
时至今日,他仍然感谢长公主愿意扶持他。
桃灼:“为什么不继续喜欢了?”
邱贝:“得不到回应呗。”
“……”
桃灼没想到邱贝如此直白,将爱而不得说了出来。
按照她的想象,邱贝应当给自己挽尊,再扯一些有的没的,说自己不得不放下长公主了,然后她劝他务必要等长公主回京再做决定,如此一来,她可以暂时保住自己的替身事业。
邱贝看到桃灼惊愕被打乱节奏的表情,轻笑出声:“长公主是烈阳,喜欢她的人都是飞蛾扑火,献出自己的所有东西,妄图得到长公主的青睐,成为她后院的一人。”
“可,长公主有自己的原则,不接受任何人的摇尾乞怜。”
“而长公主越是如此,越是有人执着她的喜爱。”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
邱贝也震惊于桃灼的直白。
邱贝对于长公主的感情很复杂,不单是喜欢,还有感谢、依赖、羡慕……
食色性也。
他不否认自己邱贝喜欢上长公主有她出生高贵和容貌倾国倾城的原因,但她的眼光和思想才是最打动他心灵的。
长公主慧眼如炬看出现代产物的潜力,在邱贝提出一个理念后,她会耗费财力物力人力坚持让人实验,直到做出实物。
比如感冒灵,现在虽然不比现代的药效好,但研究药物的人一直在改进,邱贝和长公主相信终有一天这个世界的感冒灵会达到现代的地步。
邱贝在异世界遇到同样对现代向往的知己,何其激动!
他抛下假家人,转而追逐在他眼前的长公主。
结果就是商场得意,情场失意。
长公主对他的示爱视而不见,从始至终将他视为得力的下属。
而他却一直在自欺欺人,化为舔狗孜孜不倦地求爱。
邱贝也知道若不是长公主有仁慈之心,加上他提出的很多现代理念有了成果,或做其他讨厌死缠烂打的贵族早收拾他了。
邱贝对桃灼道:“是。我曾多次向长公主自荐枕席,但都被拒绝了,连个暖床的机会都没有。”
转而他叹息:“长公主可谓一心辅佐陛下登基,要不是我安排各种类型的女子勾引长公主没成功,我都怀疑她有磨镜之好,和柏疏桐有一腿。”
“事实证明,长公主有大爱无男女之情。”
圣京人玩得花,乡下人比不上。
桃灼喝下茶水,掩饰自己吃到瓜的神情。
邱贝继续说:“长公主归京之日遥遥无期,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在等待中度过了,幸好你出现了。”
桃灼这次没有被水噎住,“为什么是我?”
邱贝还是喜欢长公主的脸吧,不然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别人。
邱贝对上桃灼的眼睛:“你记不记得你进京前跟我说过:你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愿失去唯一的家人桃华。”
“啊?”
就这???
桃灼严重怀疑邱贝的说辞是另一种挽尊的话术。
以喜欢之名让她免费当长公主的替身。
毕竟她在他那挣钱简直易如反掌。
邱贝垂眸,敛住眼眶中的悲伤,“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我十五岁离开了家人和家乡,在他乡乞讨为生好长一段时间,才得到了一份只包吃住没有月钱的杂役工作,等我有能力实现我在家人面前许下的大话时,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舍弃一切财富,与他们团聚。”
桃灼沉默了,如果可以,她也愿意放弃全部钱财,换她母亲叶禾活过来。
桃灼理解了邱贝为何移情于她——他对长公主的喜欢在没有回应的等待中一点一点消耗,遇到一样思念家人的她,产生了惺惺相惜,加上她的脸,所以他喜欢她了。
“桃灼,我跟你说这些,是想与你变更交易,你以后不必扮演长公主,只需和我当朋友”
“我知道花钱交朋友是对友谊的不尊重,但我依旧花钱是想投你所好,补偿你之前当长公主替身的屈辱。”
“我当替身没有感到屈辱。”桃灼心动邱贝的提议,但用自己的身份与邱贝相处,她怕邱贝又临时变卦,要她当妻子。
不是她自恋,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初吴尘也说和她做朋友,结果……两人半推半就发展成情人了。
“邱贝公子…”
邱贝听到桃灼的称谓,眼神一暗,知道自己把事全搞糟了。
“…我把钱财全退给你,从此一别两宽,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桃灼破釜沉舟,不给自己和邱贝发展成情人的可能。
之前她与吴尘在一起,有吴尘的勾引,有她想要钱财的贪心,有她好奇的情欲,但她早早策划了退路。
——桃华科考过后娶她,她立刻与吴尘一刀两断,纵使吴尘上门向她讨要说法,她要么说服他继续当见不得光的情人,要么用桃华的官身压他,总之她不怕毁容流落到平兰县的吴尘。
她对付吴尘的手段于邱贝而言,根本不管用。
打狗还得看主人。
吴尘是皇商,背后是长公主,哪会怕区区一个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买卖不在仁义在。你不用把钱还我,你若是还给我,我立刻将我们交易的事告诉桃华。”邱贝说。
桃灼没有涌起欣喜,讪讪一笑:“好。邱贝公子,桃华要下职了,我就不留了,有缘再见。”
邱贝没有起身送客,颓然地坐在位上,聆听门开门关的声响,莫昧从厨房走出,慢慢走到他身前,“员外,桃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往常他们不是要聊很久嘛。
邱贝:“我们搬回如意坊。”
莫昧:“啊?员外,咱们才搬来,长乐坊如意坊一东一西,哎,好吧,奴婢这就找人搬家具。”
邱贝是个恋旧的人,物件除非是意外毁坏,不能再修复,否则会一直使用。
他们行商期间,是能带的物件就带上,不能带的则让人好好保管。
莫昧动作很快,找到他们商行搬家的伙计,在他们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直说是邱贝的意思。
桃华付完马夫的车钱,扫了一眼后背上有个大大的“搬”字的伙计进进出出,推开自家大门,“我回来了。”
桃灼递出茶盏,接过桃华的官帽:“饭马上好,今天辛苦了吧。”
“还好,上司派的差事都在我能处理的范围中。”桃华喝下温水,“隔壁的人家不是刚搬来吗?怎么又搬走了?”
“不知道。”两人步入卧房,桃灼边说边拧干布巾。
桃华擦拭脸颊,脱下官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我那日白天陪你逛盛京看龙舟,晚间进宫赴宴。”
桃灼:“嘿嘿嘿,给你个惊喜,疏桐那晚可以带我进宫,咱们晚上不用分开。”
桃灼隐去与邱贝的谈话,与桃华讲了今天的经历。两人走入厨房,桃华掀开锅盖,眼前聚起一层水雾,道:“宫宴那晚,务必小心谢家人。”
桃灼知道桃华口中的谢家,是想和她结亲的人家,也是在柏疏桦之前打压桃华的人家。
苏绒在被桃华拒绝后 ,拿得起放得下,扭头便找风榜眼和段探花商议结亲之事,话术是一字不改,奈何一而再再而三惜败而归。
与别有用心的苏绒不同,谢家谢遥在状元游街那天,对桃华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多番派媒人游说桃华,但屡次被拒绝,她恼羞成怒之下凭借宰相之女的身份施压于翰林院,让桃华到现在也在坐“冷板凳”。
热气上下流窜,扑到厨房矮凳之际消散,好似恶作剧与其玩耍。
“陛下要选秀,她若是进宫应当不会再执着你了吧。”桃灼掀开另一个锅盖,水汽糊了一脸。
本朝五品及以上官员需天天上朝。
桃华一介六品官员,她只在初一十五参与朝会,还是站在后排的后排,向前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官帽。
桃华回想自己参加初一的朝会时,有个大臣提议端午之后举办选秀,龙椅之上的陛下似乎并不热衷,让那位大臣端午过后再议。
桃华:“可能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那天咱们小心行事。”
桃灼有些疑惑桃华怎么如此小心谨慎,“谢家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你好像很紧张他们。”
桃华抖掉落在手背上的热菜,接触到的皮肤浮起一小块红痕,刺疼感紧接着席卷而来,她抿嘴手中盛菜的动作却不停,语气平淡:“谢遥是宰相之女,他家位高权重,咱们不接触为妙。而且她的父亲并不中意我,甚至派人警告过我不要动非分之想。”
“那他多此一举了,你哪敢和旁人结亲。”
“对啊,我根本不会娶谢遥。不过谢宰相是防患于未然,咱们小心为上。”
“好。”
两人说罢端菜上桌,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趁着天色尚早,一起到街上买些包好的粽子和艾草五彩绳……
时间悄然来到端午宫宴这晚,她们不找麻烦,偏偏麻烦找上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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