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冥间的坟墓

　　奶奶是否预测到这一天了呢？她眼里也流出了热热的灼痛的泪水，啪嗒啪嗒直砸在她衣领。

　　这样，他们一人提了一次分手。扯平了吗，不要再有未完待续了。

　　她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睡醒却在卧室里，身边没有熟悉的人。

　　那几天她没见过宗预修，也没联系过他，圣诞节一人度过。元旦那天她去看了奶奶，晚上回家时遇到了宗预修。

　　经过这一个星期的调整，他似乎平静了许多，也或者，他一开始就没太波动，都在他预料中。言沿想着，微微一笑，“我以为，在走完流程前你都不想再出现了。”

　　“有什么要求吗，分开的条件。”

　　“没有，全部，回归原位就好。没有纠纷、没有财产分割、没有孩子抚养问题、甚至宠物都没有。协议很简单你来拟吧，我直接签字就好。”

　　似乎听到微微的叹气声，言沿原本已经伤心完了，因为这轻微的叹气声，心脏又窒息地疼痛起来，她想逃离……

　　宗预修转身面对她，“你能诚实的告诉我，爱我吗？”

　　“嗯，告诉过你了。”

　　“你诚实的告诉我，我不会改变你想分开的决定。”

　　言沿喉咙哽咽，如同卡了刺一样，“我受够了你的爱不爱，我根本没有答案。你想要什么答案就是什么答案！这辈子都别再问我这个问题。”她转身就走了，“哦，如果你是想要我取悦你，那我可以说，我很爱你。以后请让别人来取悦你。”

　　宗预修看着她的背影，将文件通过邮箱发给她，然后拿着文件上楼，放在她面前。

　　言沿拿起文件看了一眼，立刻低头签字了，“你也签吧。”

　　他沉默了片刻，低头签了，三份，递给她一份。“虽然你什么都没要求，但我已经让律师处理了一些事务，之后你会知道。以后……”

　　言沿等他把话说完，他却不说了，静静站着，片刻后才继续，“我多希望，你是真的真的爱我的。”

　　“那取决于你信不信。我也多希望，你是相信我的，无需多言也相信我。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男人和女人，到处都是，爱你的人也不会少。”

　　“你呢，你想爱一个怎样的人，我现在才敢问你。”他收了文件，半靠在桌边，眼底满是憔悴，好像是经历的大半生的风霜中年人一样。

　　“嗯——以前我喜欢英雄一样的男孩，小的时候；后来我喜欢让我心动看起来就喜欢的男孩，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再后来，我喜欢懂我的相信我的不需要我琢磨和多说的，心照不宣的男人。”她说的很官方很模糊，仍旧不给他答案。

　　“说名字”，他强调，“文件也签了，我不会为难你，让我死心就好。”

　　“男神宗水界，男人是你，伴侣的话还是算了吧。我很诚实了，当然，前面这些男人我都不会再碰。这是你要的答案？”

　　宗预修瞳孔缩了又缩，知道她刻意漏掉了另一个男人，但他不搓破这种复杂。“既然只是把我当男人，一纸婚书也没有意义，何必要分？”

　　言沿有些怒，“是你！是你老是要越线！我们画好的线，你老是要我归属于你！以爱不爱的名义。”

　　宗预修抿唇不语，“不爱就说不爱，界限模糊的是你。”

　　言沿愣了下，“我没说不爱，但也不是爱！”

　　“那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

　　“是……男人。”

　　“是你什么人？除了角色外，不是爱的人，那是什么人。”

　　“重要的人，不想为难的人，不想让他烦的人……所以我退出。”

　　“为什么无法说爱我，明明，明明你什么都可以说……”

　　言沿想起了久远的记忆。小时候她老听见妈妈嚷着要爸爸说爱她，爸爸总是不爱说，后来的结局不用说……她突然懂了自己是什么意思。“也许，我真的不爱你，但我又真的喜欢你。我不想知道答案了，止痛吧。”

　　“不，言沿，你不要口是心非了，你心里爱的位置已经有人了，你不肯承认而已。是谁，你告诉我……”

　　“重要吗？告不告诉我们都要分开了。”

　　“或许，你对我诚实后，我就不会再对你好奇了，也就不会再问你爱不爱了，我们各过各的。”

　　言沿看着他眼底的憔悴和疲惫，倒吸一口气，拿出协议将它放进抽屉，“好吧，东西放着，我们在合适的时间去结束。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一定有一个位置留给某个爱的男人，应该是一个暗影，以前的我是这样。所以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爱不爱分时间，你不问时间，我就没法回答。”

　　“那现在呢，现在此刻你爱我吗？”

　　言沿对上他的眼睛，红色的血丝蔓延，她心底麻麻的，点了头，“但是也许我只是太难受了。我喜欢你，分不清爱和喜欢的区别。”

　　“我不想见不到你。”宗预修补充，“但也无法接受你心里不属于我，和以前一样，我也还是那个我。所以很痛苦，也许我们，不应该重新在一起。”

　　“我也这么觉得。”言沿补充，“哪怕爱，我们也未必要在一起。”

　　他默了默，抬头看向天空，“又或许，我们没必要分开。”

　　“以前不想分开的人是我，但当我看见你的痛苦后，我理解了，你以前为什么选择分开。”

　　宗预修终究是没控制住眼里的晶莹液体，滚落了几滴，他侧开。

　　言沿上前，牵过他的手晃了晃，“对不起，十九岁的时候我没考虑过这些。我还是喜欢你宗预修，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难受了，我一直没有不喜欢，也没有要抛弃你。只是觉得远远的看着你我会更开心，我没有离开，只是保持远一点的距离。”

　　他低头看她，“这就是你的安慰？我要的是，你说爱我，你吻我，你不说话最好。”

　　言沿不知道被什么蛊惑了，勾过他脑袋吻了过去，夹杂着咸咸的泪水，吻的水乳不分，她迷失了方向和感觉，眩晕迷离了进去。

　　次日醒来，她发现自己和宗预修纠缠着抱在一起，裹在被子里，拉也拉不开。

　　他醒了，睡眼惺忪，似乎以为在做梦，抱她进怀里，吻了她额头，“早，林弥。”

　　“早”，她面无表情的回答，因为她醒着，“昨天发生什么了，你醒醒。”

　　他似乎意识到不是梦，瞳孔聚焦，快速松开了她，“咳！早。”

　　“嗯，办手续的时间是今天吗？”

　　“言沿。”他唤住她，“不要分开，”他一副甘拜下风认输彻底的样子，“我不会再提了。”

　　“提什么？”

　　“不会再问你爱谁，你已经回答我了，我也很认可。”

　　“你认可？真的？”

　　他一本正经坐了起来，“我是你男人，而已。不是爱的人，也不是作为伴侣的人，只是男人。这样？”

　　言沿自觉心虚，有些虚的坐起来，补充了句，“不是那么爱的人，也不是那么匹配的伴侣而已，没说不是。”

　　“嗯，不够合你心意。”

　　“不是！好，那我修正一下，是男人，是伴侣，可以吗！”

　　“嗯，就是不是爱的。我懂了。”他抱过她，低头瞅着，“我也补充下，取消我昨天说的各过各的，你是我的，只是我的，分开之前。”

　　“鬼理你。你先冷静一段时间，你看起来快死了。”

　　宗预修看着她冲进浴室的身影，落寞涌上眉梢，一丝一毫生气也不复存在，他的忧伤深不见底，他起床，找到那几张协议，撕了，点起一丝火苗烧掉，烧得彻底了才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江楚颜：“我帮你。”

　　很快收到回信，“天呐，我拜托你多少年你这才要帮我。最好今年三个月内可以举办婚礼。”

　　他回了个表情，关了手机。灰暗的脸迎着阳光走向窗台，顺手捡起一件T恤披上，他看着窗外暖阳，心里的寒冰似乎再也无法被溶解，再也没有一点可以被瓦解的痕迹与缝隙。

　　言沿出来时，见宗预修已经在一楼洗漱好，换了衣服大理得干干净净，还坐在餐桌前等她一起用餐。

　　做饭阿姨看出两人的不对劲，默默摆好食物就借故要采购食材外出了。

　　言沿低头喝粥，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宗预修自然看出来了，只是不问，给她倒了杯果汁，她状态不好的时候喝不了牛奶，也只能喝特定某些果汁，大部分水果都过敏。

　　“现在，我们是不是真的貌合神离了？”她苦笑着问，有些戏谑。

　　宗预修勉强一笑，喝了口水，“不算，我们只是吵架了，差点分手了。”

　　她哼笑一声，吃完就上楼了，宗预修跟了上去，在拐角处从后面搂过她：“陪我出去走走吗，我们一周没见了，我快疯了，差点。”

　　“我们昨天还在准备，再也不见了……”

　　“我没这么准备。”他吻了吻她的耳后，“我撕了，那些材料，我发现太容易了，我们要分开的话。”

　　言沿转身，迎上他的脸，“你真的不介意了？我不信！”

　　“被自己爱的女人说爱的是别人，不可能不介意。”他低头低声说着，“但比起你骗我，我喜欢诚实的你。我等你，等等看。你现在只是没有爱的人。”

　　“嗯，这个比较准确，宗水界真的也不是我的菜现在。我不敢提爱不爱的，宗预修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可以说别的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行。”

　　“那说看看？”

　　“我很想你啊，我很害怕你消失了，也害怕你太伤心了……如果我说爱你会信，我早就说了。聪明如你，又不是我说了就好。嗯，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不相信，一个如此想我喜欢我的人，在和我提出分手甚至要走流程的情况下，快一周都不和我联系……要我相信你也在等我？”

　　言沿欲言又止，“也许，我们适合貌合神离。我困了，要去补眠。”

　　她转眼就忘了他说的陪他走走这件事，他抱起她回卧室，帮她盖好被子。吻了她眼角，“你先睡，我处理些事情，晚上回来一起吃饭，你陪我走走？”

　　她迷迷糊糊点头，睡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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