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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卫琅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边骤然多了一些人,他也不恼,更没觉得哪里不适应。
女帝现在能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他只是有点惊讶于这些人的实力。
堂堂皇帝,身边居然都没几个深谙暗卫之道的亲卫。
真是让人震惊啊。
他嘴角一勾,抬手拿起帏帽将自己一遮,推开门便是脚步一点,乍然间便跃上屋顶,顿时没了踪影。
躲在深处还没来的追赶的麟羽卫:“……”
夜幕完全垂下,天空中悬挂着徜徉银河,地面上京都的长街坊市灯火通明更是连成了一片倒映的人间星河。
一个深蓝色的人影脚踏星河而过,借着夜幕翻进了一座茶楼的顶楼雅间。
楼下人影幢幢,一片欢声笑语,半点没有注意到这一角的动静。
卫琅刚进雅间,就见程煜满脸惊讶地鼓着掌,“哎呦,你可真是准时啊,刚过一刻。”
见他手里还拿着东西,程煜伸着脖子想看看,“这什么啊?”
卫琅扬手躲开了他的动作,脸色淡淡道:“没什么,一些好东西。”
“好东西你不让我看?”程煜扬起语调。
卫琅没理他,坐下倒了杯茶,手里的纸封放到一边,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它拆开一样。
茶水还有些烫,卫琅晃了晃,面无表情一饮而尽。
“……”程煜也不管那纸封了,只一脸呆滞看着将热茶喝下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卫琅。
“你……心情不好啊?”他没忍住道。
“没有。”卫琅否认。
“放屁吧,你从小生气就爱挂脸。”
卫琅短促地吸了口气,目光冷漠地越过他看向门的方向,“人呢,都去哪了?”
程煜对他这种问而不答的样子已经习惯了,“你不在,他们哪敢进来啊。”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拉了一把自上而下悬挂下来的金铃。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两下,门外立即进来几个人,规矩地一字排开站立。
来人穿着各不相同,既有简单普通的还有精致华丽的,以及和身份各不相同的衣服,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同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腰间处悬挂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佩。
只是雕刻形状也并不相似。
程煜一看那玉佩就急了,“你们就这么挂着,不怕被人发现吗?”
几个人被问得满脸空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旁边淡淡来了一句,“无妨。”
程煜转身,看到卫琅正垂着眼看他们的玉佩,“每一块玉佩都象征着他们的身份,他们戴着它,我也好辨认。”
原来是卫琅自己下的命令,那程煜就不好瞎担心了。
毕竟是人家师兄弟自己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插嘴。
那边卫琅沉着声音听师门兄弟汇报事情,程煜就坐在软榻上吃糕点,顺便看看楼底下游人若织的长街。
京都非常大,大到能够分出四坊五市、能容纳八方游客、能在外面还食不果腹的时候仍然车马若织,辉煌璀璨。
最关键的是——能卧虎藏龙。
程煜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栋高耸的茶楼,丝毫想不明白京都怎么能暗藏着这样强大的江湖势力。
他回头看了卫琅,这人正端坐上位,垂目聆听。
仪态和表情都和当年他第一次跟着卫琅来这座茶楼时一模一样,哪怕当时的他们才不过十五年岁。
而他当时年纪更小,刚开始进来时兴致勃勃,后来见到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就战战兢兢躲卫琅屁股后头了,一路跟着面目淡定的卫琅从一楼走向六楼。
然后他就知道,原来卫琅的琴棋书画和武功都是跟着一位江湖大人物学的。
怪不得他打不过他,他都是跟着府上的师傅学的,亲爹没空教他。
小小年纪心里不服的程煜不平的气立马就顺了,然后对卫琅的情绪就从别扭变成了崇拜。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程煜在这栋茶楼里只见过卫琅的诸位师兄弟,从未见过他那位师父。
而无论是他的师兄还是师弟,似乎都只听命于他。
程煜吃饱喝足,撑着头看他们师兄弟汇报,然后卫琅拿起了一直被冷落在桌子上的书封,递给了为首的那个人,“把里面的东西以我的名义散播出去。”
程煜立刻就来劲了,从软榻上蹦下来,“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
卫琅看了他一眼,“一些诗词和儿歌。”
程煜立刻就蔫儿巴了,“哦,好的,你不用和我说了。”
等人拿着东西都走完后,他左思右想,还是好奇,“只是一些诗歌,你为什么刚开始不给我看?更何况散播出去后,我轻轻松松就能知道。”
“因为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不想说。”
“你刚刚还说是好东西呢。”
卫琅神色淡淡,倒了杯茶喝下去,“之前不算好东西,但现在是了。”
程煜受不了他,“谜语人,都什么玩意儿!”
卫琅的声音冷淡到极点,“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程煜见状也不问了,直接瘫倒在软榻上,面色有些惆怅,“你说圣上自从那次找我之后为什么再没动静了?”
卫琅顿住,带着复杂意味的眼神瞥向他那边,“你真够可以的,现在私底下都喊圣上了。”
程煜嘿嘿一笑,翻坐起来,“我就是觉得……嗯,他没有我们想得那么不堪。”
“比如?”卫琅讥讽地看着他。
程煜:“……”
“你这什么眼神啊。”他不忿,“我现在举不出例子不代表我以后举不出例子,我看人的目光一向很准的。”
想起他上次连女帝和秋梨的关系都看不出来,卫琅眼里的讥讽渐深。
“她这人如何……”
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不止你,我也马上就能知道了。”
-
四月中的春风渐暖,按照京都贵人们的风格,此时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节,京郊美景如画,车马慢行。
一个远离京都的茶水馆里此刻坐满了人,出来游玩赏景的文人书生坐了几桌,路过行商的商人也坐了几桌,还有一些镖客也正坐着歇脚喝茶。
这一堆人难得能这样热火朝天聊到一起去。
“听说前两天我朝状元出了新的词赋,文笔流畅,词句极其优美,都已经被京都的乐人改成曲儿了?”
“哪是词句美啊,是那位美。”有人压低了声音道,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是怕被人他口中的“那位”得知。
“别说了!文章通篇下来全是赞美那位面若冠玉,容貌惊鸿,俊美不似凡人的,我真没想到卫兄有一天竟然也会如此谄君媚上!”一位自小崇敬卫琅的书生怒气冲冲,满脸通红。
有人看见笑了,“这哪是谗言啊,卫琅美名扬名在外,他不是那种会巴结君上的人,他有傲骨。”
“这么说,那位是真的……”说话的人咽下了后半句,但众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帮他接上了——
是真的美啊!
前些日子坊间就有有关上头的传闻,说是当今圣上颇具善念、知人善任,当时还在街头巷尾起了那么一点点的水花,不少人开始好奇起当前这位圣上,但也只是在一片宽广平静的湖中起的一点小涟漪。
结果状元这一石惊起千层浪,直接将湖搅得波涛汹涌。
八卦的传播速度永远大于一切,尤其是身居高位者的八卦。
一时间,无论是京都还没见过圣上的贵人还是百姓,都在私底下偷偷讨论从未谋面的那位的长相,也有说那位和状元的关系如何,也有人唱衰北禹恐亡国不久矣,因为上下居然都在讨论为君者的容貌!
总之无论如何纷纷扰扰,圣上容貌到底几何确确实实在这是四方天地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而且还没有停息的趋势。
“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那个命能够见上那位一面。”有位文人面色怅然。
“你也考个状元,不就能见到了。”旁边人起哄。
众人笑作一团,其乐融融的哄笑场景闹得那个人顿时脸红,“我、我只是想远远能瞧上一眼就行,考状元……还是太难了。”
“那面圣就不难?”
“就是,还远远瞧一眼,那位那次出门不是前前后后拥一群人的?上次他突然来鸣山寺的时候我刚好也在,本来想趁机偷偷瞄上一眼那位,毕竟这种时候不多啊,结果无论我怎么瞧,都被那些带着刀的侍卫挡得严严实实,我连个衣角都没看见!”
文人听了,立即叹了口气,眼里的失望与可惜简直要溢出来。
“这位友兄。”面前突然落下一道石松点翠般的声音。
文人愣住,抬头去看。
只见一身戴幕篱的人正站在他们面前,长身玉立,气度不凡,所谓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等普通词汇放在他身上都有些黯淡。
便是隔着一层朦胧纱影,似乎也能瞧见那穿林打叶般的美貌与笑颜,如幻似画。
他双目都看直了。
周遭顿时一片沉寂,方才乱糟糟的哄闹场景仿佛只是错觉。
来人轻笑了一下,看向他们,声如山间清泉清脆动听,“敢问诸位,有关那位的消息,都是在哪里听到的呢?”
文人最先反应过来,朝面前人拱手,彬彬道:“公子有礼,只是这个问题,我等实在难以回答,”
“为何?”面前人幕篱转了细微的角度,似是里面的人将目光看向了他。
文人立刻背上一紧,脸上有些发热,只声音仍不卑不亢,“传闻若流水,自上而下流向四面八方,但若问水源从何而来,这便是一个难题了。”
一个商人不耐烦地摆手,“说得什么啊文邹邹的。”
他看向安静独立的人,放轻了声音道:“就是大家都在说,没那个谁听谁说的说法。”
幕篱之后的人笑笑。
恰巧一道春风来过,轻巧掀开一角轻纱,露出了片刻惊鸿。
众人都愣住了,戛然而止地没了下文。
“如此,多谢各位解惑。”幕篱之人微微颔首,转身走出了茶馆。
一辆朴素舒适的马车正停在馆外,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他上了马车,马车夫扬手一甩辫子,带着人走远了。
他们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马车上的人刚进马车便扬手掀开幕篱,露出了一双冷静若深潭的眼睛。
正是李君和。
“主子。”
驾车的马夫便是庄超逸,他侧着头问,“我们是否要干涉管束?”
他现在养成了做什么都要先问问的好习惯。
李君和微一摇头,“不用。”
现在这个势头已然很难制约,左不过两天时间,传言便能从京都病毒般地传往京郊,想必卫琅是花了大功夫。
他还真是完成得不错啊。
李君和凉凉笑了一声。
庄超逸讪讪转开了脸,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每当这样,他就知道,圣上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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