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朝梦影

作者:贺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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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大道贯终南皇子巡幸览雄关


      时已孟夏,天气渐暖。皇子开垌奉召至勤政殿向父皇、母后请安。礼毕,皇帝欲炘并未令其即时告退。殿内一时静谧无声,皇帝只静静端坐,目光如水,似在细细打量阶下侍立的儿子。良久,方缓缓启唇,对开垌道:“只是……朕听闻,你近日倒是清闲得很?竟还有闲情逸致,跑至蹴鞠苑观赛消遣?”他瞥了开垌一眼,“如此年岁,仍然整日贪图玩乐,成何体统!”
      开垌闻听此言,心中不禁一凛。他深知父皇所指,乃是前几日与刘一妃同往蹴鞠苑观赛之事。父皇虽看似不问外事,然宫中耳目遍布,无处不在。他不觉间便想起了那日炳钰的戏言,以及满场众人齐呼“伊人吉祥”的情景。想必是这些话语传入了父皇耳中,触动了他心底某根敏感的弦。再思及父皇对刘一妃来历的态度,那不悦之中,恐怕并非仅因“玩乐”,更有对“伊人”二字的几分隐晦的不满与警惕。
      开垌素来在父皇面前恭谨有礼,此刻却不知怎地,被那句“贪图玩乐”刺了一下,竟脱口而出:“父皇明鉴!儿臣观赛,亦是体察民情。再者……父皇既觉儿臣无所事事,何不赐儿臣些差事,俾得历练?儿臣……亦愿为父皇分忧!”
      “放肆!”皇帝闻听此言,面色陡然一沉,眼中厉色一闪,“朕之行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一时之间,殿内气氛骤然凝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连空气都似凝滞住了。
      开垌自知失言,心中有些懊悔,却梗着脖子,并未立刻请罪。
      “陛下息怒,垌儿也是一片赤诚,想为国出力罢了。”皇后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她缓步走到开垌身边,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垌儿,休得无状,快给你父皇赔个不是。莫要顶撞父皇,父皇今日召你前来,正是有些话要与你说,有些事要交托与你。”
      开垌闻母后之言,又见父皇面色铁青,心中那点倔强之意顿消,忙起身离座,躬身请罪道:“儿臣失言,万望父皇恕罪”
      皇帝冷哼一声,却并未立刻发作。皇后见状,忙走到皇帝身边,替他轻轻抚平龙袍上的褶皱,低声细语道:“陛下,垌儿年轻,性子直率了些,却也是真心想为您分忧。陛下今日召他来,不正是……”
      皇帝摆了摆手,止住了皇后的话语,面色稍霁,重新将目光转向开垌,道:“罢了。朕今日召你前来,确有一桩差事交予你。”他示意开垌近前,指着殿中那幅巨大的《大辽疆域水陆全图》上的“鹄城”:“连接都城琮城与中枢鹄城的‘帝国大道’与‘沧江’新航道,不日将贯通。此乃我大辽承前启后之盛事。你便代朕一行,前往鹄城,主持开航大典,以示朝廷恩德,慰劳沿途军民。”
      开垌闻听此言,心中惊喜交加,连忙躬身领命,朗声道:“儿臣领旨!谢父皇信重!”
      他心思一转,连忙又道:“父皇,此去鹄城,路途遥远,儿臣可否……”他看了看父皇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可否请儿臣好友,晋郡王世子炳钰,一同前往?也好有个伴当。”
      皇帝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可。”
      开垌心中一喜,又得寸进尺道:“还有……还有伺候儿臣的那个小内监村哥,他机灵可靠,儿臣用惯了,可否也带上?”
      皇帝再次颔首:“准。”
      开垌心中正自雀跃,欲开口将那名字说出,目光却扫到父皇那陡然变得锐利的眼神,话到嘴边,竟生生咽了回去。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敢直接提及刘一妃,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皇帝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早已了然,只是重重地瞪了他一眼,却并未开口。
      殿内气氛一时又显得有些凝滞。
      皇后见状,复又浅浅一笑,声音轻柔婉转,对皇帝道:“陛下,臣妾倒觉那刘氏女子,性情温婉,行事亦颇妥帖细致。皇儿此去路途遥远,身边有她照料起居,或能更周全些。既然是皇儿的心意,陛下何不成全了他呢?”
      皇帝听了皇后之话,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在开垌和皇后之间转了转,半晌,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道:“罢了!准了!”
      他随即转向开垌,脸色一肃,语气变得异常严厉:“垌儿,此次离京南下,非同小可!你须得给朕牢牢记住:第一,此行务必谨慎小心,一切行止,皆需合乎皇家体统,不得有丝毫差池!第二,朕已下旨,调拨上次护卫你去明教总坛的那支卫队随行护卫,此行途中,若遇任何突发情状,你必须听从卫队指挥使的决断,万不可擅自做主,刚愎自用!第三……”皇帝的声音愈发严厉,目光如电,“给朕管好你身边的人!莫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开垌感受到父皇语气中的凝重与警告,尤其是最后那句,显然是针对刘一妃。他心中虽有些狐疑父皇,不知父皇为何如此郑重其事,却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肃立,朗声道:“儿臣遵旨!父皇、母后放心,儿臣定当谨记教诲,谨慎行事,不负圣望!”
      “嗯,去准备吧。”皇帝挥了挥手。
      开垌再次躬身行礼,这才恭敬地退出了勤政殿。及至走出殿门,想到即将启程的鹄城之行,以及可以带上心仪之人,他心中既兴奋不已,又满心期待,方才被父皇训斥的些许不快早已忘怀于脑后。只是父皇最后的警告以及那严厉眼神,恰似一丝阴影,悄然留于心底。
      第一日:辞别琮府·初行驰道·李监解惑
      天仪治平元年,孟夏之初,惠风和畅,万里无云。大辽帝国都城琮府城外,晨曦微露,开垌立于车前,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宫阙,心中百感交集。此去千里,不仅是为父皇分忧,更是他首次代天子巡视,肩负皇权威严。他暗自思忖:父皇此番委以重任,既是信任,亦是考验。这“帝国大道”与“沧江新航”,究竟是何等模样?又能为这大辽带来何等福祉?自己此行,又当如何才能不负圣望?正值赤乌衔山之际,丹霞浸染宫阙,城楼金钉映日生辉。三皇子开垌领了圣命,乘八宝香车往东南主持开航大典。此乃漕运收官之笔,又系天家儿郎初担社稷重担,满朝朱紫皆悬着心候信。但见那銮驾过处,柳色含烟,玉珂鸣响,端的是天潢贵胄气象。
      卯时正,琮府承天门外,早已是旌旗招展,猎猎作响,甲仗鲜明,威严赫赫。皇子开垌的仪仗队伍规模宏大,虽非天子亲巡般天威浩荡,却也威仪赫赫,尽显皇家非凡气势。为首者,乃数百名精锐皇城禁卫骑兵。彼等身着赤金锁子甲,甲光粼粼;手持长槊,槊锋如雪;腰佩弯刀,锋芒隐现,□□皆是北地良驹,神骏非凡。其后便是皇子开垌所乘的特制四轮马车,车身以名贵紫檀木打造,镶金嵌玉,八道神态各异的龙纹浮雕盘绕其上,由八匹毛色纯净、神采奕奕的御用白马牵动,车夫亦为百里挑一的精壮汉子,稳坐车辕之上。
      车厢之内,皇子开垌一身宝蓝暗绣云龙纹常服,面带微笑,正与并坐的刘一妃低声交谈。刘一妃则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折枝木兰的广袖长裙,云髻高挽,斜插一支赤金点翠凤钗,更显得清丽温婉,眉宇间藏着一丝对未知旅途的期待。挚友晋郡王世子炳钰则坐在对面,不时与二人说笑,气氛轻松。贴身小太监村哥侍坐一旁,眉开眼笑,对这即将开始的远行亦是兴奋不已。
      马车之后,另有数辆装饰名贵的马车,供炳钰、刘一妃及随行女官、侍女乘坐。再往后,便是大批护卫甲兵,以及装载着各式仪仗、行李、用度的辎重车辆,迤逦向东,足有数里之长。
      为此次皇子奉旨南巡,皇帝特派太仆寺少尹兼“天河地脉督造使”李默李公公随行。这李公公年约五旬,面白无须,双目炯炯有神,行事干练,对这贯通终南山的“帝国大道”工程了如指掌,乃是此番行程向皇子陈述答疑的关键人物。此刻,他正安然骑着一匹骡子,不紧不慢地跟在皇子座驾之侧。
      吉时已到,只听礼炮三声,号角长鸣。仪仗队伍在禁卫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自承天门出,沿着专门清扫过的御道,向琮府东门进发。沿街百姓早已闻讯,纷纷立于道旁,但见皇子銮驾,莫不跪伏于地,高呼千岁。开垌在车内微微颔首,心中亦不由生出几分身为皇室的自豪与责任。
      车队出了琮府东门,便正式踏上了那条名闻遐迩的“帝国大道”。这条大道果然非同凡响,只见路面宽阔平坦,足以容纳三四辆马车并行。路基以巨石垫底,再铺以层层夯实的碎石与三合土,最上层则覆着一层细密的河沙,车轮碾过,几无多少颠簸之感。道路两侧,每隔数里便植有一株高大的槐树或柳树,枝繁叶茂,投下片片绿荫。更有那精心开凿的排水沟渠,迅速排走路面积水。
      炳钰掀开车窗帘幕,望着这平坦宽阔的大道,不禁赞道:“好一条通衢大道!当年我随父王前往封地,那官道颠簸泥泞,旬月方至。如今有了这‘帝国大道’,日行数百里亦非难事矣!”
      开垌赞同道:“父皇与历代先祖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之盛景。这大道贯通,于国于民,皆是莫大之功。”他心中暗忖:父皇常言“要想国强,必先路畅”,此言果然不虚。只是这般大道,想必耗费的人力物力亦是天文之数,不知这背后又有多少故事。他转向车外,对伴行的李公公道:“李公公,孤闻这‘帝国大道’乃是集天下之智,融中西之法而成,不知其间有何精妙之处?孤在宫中曾阅览过一些舆图及工部营造录,对其中提及的‘马卡丹之法’颇感兴趣,不知此路可曾采用?”
      李公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未料到皇子竟也知晓此等营造细节,忙催骡上前,与马车并行,恭声回禀道:“殿下所言极是,且博闻强识,臣钦佩之至。这‘帝国大道’的修筑,确是耗费了无数心血。犹记当年为定此‘马卡丹之法’是否合用于我大辽水土,工部尚书大人曾亲率数名泰西技师与本朝老工匠,于京郊左近辟出一段试路,反复营造比对,耗时近半年,方才定下如今这般兼容并蓄的法子。单说这路基,便是借鉴了古犁靬人的筑路之法,深挖数尺,以大石、中石、碎石、沙土分层夯实,确保千年不坠。路面则兼用我朝传统的三合土与新近从泰西传来的‘马卡丹碎石路面法’,既坚固,又便于排水。”
      他指着道路道:“殿下请看,路中微微拱起,状如鱼脊,雨水落下,便能自然向两侧流去。两侧皆开有宽阔的排水明沟,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暗渠将路面积水引入沟中,不致积水毁路。这便是所谓的‘高路基、拱路面、重排水’九字要诀。”李公公提及此段,声调间隐隐透出几许不易察觉之自豪与感慨,仿若心下似又回到当年那段为国事殚精竭虑、奋力攻坚之艰难岁月。
      刘一妃听得仔细,不由赞道:“如此设计,确是巧夺天工。想必这道路养护,亦非易事吧?”她转向开垌,轻声道:“殿下,妾闻乡间父老常言‘修桥补路,乃是大功德’,如今亲见这般大道,方知其言不虚。只是不知,这沿途的百姓,生活是否也因此路而有所改观?”
      开垌听了刘一妃之言,心下微起波澜,暗忖道:是啊,工程再宏伟,若不能惠及百姓,又有何益?他抬眼望向李公公,眼神中透出几分探询之意。“刘娘子明察,亦心怀慈悲。”李公公笑道,眼中却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欣慰,亦有对过往艰辛的追忆,“这大道建成不易,养护更难。每隔五十里,沿途便设有一处‘路政司巡检所’,下辖若干‘道班工’,专司道路的日常巡查、清扫、小修小补。这些道班工,多是沿途州县招募的青壮,其中亦有不少是当年修路民夫的子弟。他们深知此路来之不易,养护起来也格外尽心。曾有一年冬日,山中雪深数尺,一位姓张的老道班头,硬是带着几个后生,冒着风雪巡路,不慎跌落山涧,险些送了性命,幸被同伴救起。若遇大段损坏,则由州府路政司调集工匠民夫集中修缮。此外,为防车马超载损路,各重要关卡皆设有‘计重衡’,凡超重者,一律重罚。如此多管旗下,方能保这大道无虞。”
      众人听罢,皆点头赞许。
      车队一路向东,行至午时,已至日暖县境。日暖自古便是关中通往东南的要冲,如今“帝国大道”穿境而过,更增繁华。只见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车马行人往来如织。
      仪仗队伍行至日暖县城外,于新筑之“日暖迎驾驿”暂歇。此驿馆规模宏大,青砖黛瓦,飞檐画栋。入得驿馆,但见厅堂之内,早已备下丰盛菜肴与新鲜瓜果,皆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此般周全预备,足见地方官对皇子过境之事极为重视,不敢有丝毫怠慢。
      开垌用膳时,问李公公:“这日暖驿馆,瞧着比寻常驿站大了不少,莫非专为此次南巡而筑?”
      李公公道:“回殿下,此驿馆确是因‘帝国大道’全线贯通,新筑或拓建的一批‘一等驿馆’之一。此类驿馆,不仅规模宏大,设施齐全,更重要的是,其马厩、仓储、车夫、驿卒等各配置,皆按最高标准,以确保‘帝国大道’上文书传递、官员往来、乃至大军调动的顺畅。例如这马厩,便能同时容纳上百匹良马,且皆为百里挑一的‘驿马’,日行三百里不在话下。”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又道:“说起这驿传之迅捷,便不得不提当年为确保军情急递,曾有一位唤作‘追风腿’的驿卒,自西北边关日夜兼程,三日三夜便将十万火急的军报送抵都城,累死了三匹良马,他自己也险些虚脱。正是靠着这般人的拼命,我大辽的政令军情方能如此畅通。”
      接着,又补充道:“除了这些一等驿馆,每隔二三十里,沿途尚有标准化的二、三等驿站,以及更小型的‘递铺’,共同造就了这大道上的高效驿传。一道圣旨自都城发出,经由此传驿,三五日之内便可送达帝国东南及边陲,如今迅捷远非昔日可比。”
      开垌听罢,心中了然,颔首示意。他忽生一念,父皇于宫中展玩那些舆图沙盘,推演兵事,想那 “帝国大道” 之畅通,于军国大事之意义,又岂止通商之便而已。其间原是帝国之力在延展,皇权之绪在深伸。
      午后·日暖至商州·沿途布防与烽燧
      午后,队伍继续东行,向商州进发。这一段路程,地势渐有起伏,已能望见远处终南山脉的模糊轮廓。路旁偶见几户农家,村哥眼尖,指着一户院中晾晒的奇异野果对碧环道:“姐姐快看,那是什么果子,红彤彤的倒也喜庆!”碧环却皱了皱眉,轻声道:“莫要大惊小怪的,仔细冲撞了贵人。”引得车内刘一妃莞尔一笑。
      炳钰指着远处山坡上依稀可见的一些土石建筑问道:“李公公,那些可是烽火台?”
      李公公点头道:“世子爷好眼力。那正是沿‘帝国大道’布设的烽燧体系的一部分。自都城至红江口枢纽,沿途每隔十至二十里,凡地势高峻、视野开阔之处,皆筑有烽燧。这些烽燧,平日里由少量兵士驻守,遇有紧急军情或匪情,便可白日燃烟,夜间举火,层层传递,数个时辰之内,便可传讯至数百里之外的中枢。”
      开垌问道:“除了烽燧,这大道沿途的驻防是如何布置的?”
      李公公道:“回殿下,‘帝国大道’的防卫,乃是多层构设。其一,便是这烽燧预警体系;其二,是各驿站驻有一定数量的‘驿兵’,负责驿站及近左路段的安全;其三,是重要城镇、关隘,皆设有重兵把守的卫所或军镇,例如日暖县便驻有一个屯,商州府更是驻扎了一个加强营,他们负责镇守地方,应对突发状况;其四,‘帝国大道巡检总司’下辖的巡路骑兵队,以小队为组,昼夜沿道巡逻,既修治道路,又安辑地方。”他微微一顿,神色凝重了几分,“这沿途布防,看似周密,实则皆是前人用鲜血换来的教训。早年间,大道初通,山匪路霸横行,商旅往来,时常遇险。曾有一支运送军械的队伍,便是在这终南山左近,遭了数百山匪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自那以后,朝廷才痛下决心,增设卫所,加强巡查,方有了今日的安宁。”
      “如此说来,倒也算固若金汤。”炳钰道。
      “世子爷谬赞。”李公公道,“防卫之事,首在预防。然百密亦难免一疏,故大道沿途,特别是入山之后,还会设置若干隐秘的‘暗卡’和‘伏兵点’。这些据点,平日里悄无声息,一旦有事,便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外,对于一些地势险要、易于藏匿匪盗的山谷林地,还会定期组织军士进行‘清剿’和‘搜山’,以确保万无一失。”
      刘一妃闻听此番言语,虽不甚明了,但见众人皆神色郑重,言语间透着几分肃穆,心中亦生出敬畏之意。她深知这条‘大道’乃是帝国命脉,其上布防之严密,用兵之精妙,皆非寻常可比。想那筑路之人,必是费尽心力,方能造就如此雄关要道,其背后所倾注的心血与智慧,实令人叹为观止。
      车队行进不断,暮色四合前,终抵商州府城。商州乃是入东终南山之门户,城池坚固,市井繁华,一派要冲气象。皇子仪仗在此暂歇,当夜驻跸于商州府衙专设之行辕。

      第二日:入山·奇险终南山·“帝国大道”之险峻与巧思
      卯初时分,商州城尚浸在薄霭里。鸡鸣此起彼伏,碎玉般落于檐角。皇子开垌的行辕之内,早已是灯火通明,仆从们轻手轻脚地打点行装,为进入终南山区做着万全准备。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微凉,夹杂着淡淡的松脂与泥土的芬芳,从敞开的窗棂间渗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用过早膳,李公公前来向开垌禀报今日的路程安排:“启禀殿下,咱们今日便将正式踏入终南山东段之山区。队伍将沿着红江上游的一条支流河谷,向东南方向行进,预计傍晚时分,可抵达一处名为‘龙驹寨’的大型山地驿站歇脚。此段路程约一百二十里,皆是盘山而上,路途会比昨日更为险峻,车马行进亦会缓慢许多,还请殿下、世子爷和刘娘子预先知晓,早做准备。”
      开垌点了点头:“有劳李公公费心。此终南山乃我大辽天险,孤久闻其名,今日正好亲身体验一番。”
      炳钰则显得更为兴奋:“素闻终南山风光奇绝,今日得见,定不负此行!”
      刘一妃则略带一丝忧色,轻声道:“山路崎岖,还望殿下......世子爷多加小心才是。”
      辰时正,仪仗队伍再次启程。出了商州府城东门,平坦宽阔的“帝国大道”便逐渐收窄,地势也抬升明显。道路因山谷而变得蜿蜒,两侧山峰亦愈发显得高耸壁立,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覆盖着山坡,偶有飞瀑流泉自崖壁间倾泻而下,在晨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只听得山谷间水声轰鸣,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如珠落玉盘,更有不知名的鸟雀在林间啾啾而鸣,与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吱”声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山野的交响。
      “殿下请看,”李公公骑骡与开垌的马车并行,指着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说道,“这便是‘帝国大道’在终南山区的标准形制了。为化解山势高低之差,道路皆依‘之’字形盘旋而上,每一段坡势皆经精算细量,确保可达六匹挽马所能受重之极限。路面宽度约为一丈五尺至一丈八尺,勉强可供两辆小型马车交会,若遇大型车队,则需在前方预设的避让点进行筹度。”
      开垌掀起车窗的竹帘向外望去,但见道路恰似一条蜿蜒的巨蟒,盘旋于山腰之间,一边是壁立千仞的陡峭崖壁,一边则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江水在谷底奔腾咆哮,声如闷雷。道路边沿,皆以巨石垒砌为栏,其高约半人有余。栏外,每隔十数丈,便植有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树或硬木,想来是为加固路基,以防塌方。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一处弯道旁的崖壁上,有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滚落下来,险些砸中前行的护卫。虽未造成损伤,却也让众人虚惊一场。几名随行的道班工立刻上前,手持铁钎长镐,迅速将路面清理干净,并仔细查看了上方崖壁,确认再无松动迹象,方才示意队伍继续前行。村哥在车外低声对碧环道:“乖乖,这山路可真险,幸亏有这些道班师傅!”碧环亦是心有余悸,轻轻颔首。
      “李公公,孤见这山路,多有人工开凿之痕,想必工程极为艰巨吧?”开垌问道。
      “殿下圣明。”李公公感叹道,“这终南山区,地势险峻,地质复杂,顽石遍布。当年修筑此路,皆是靠军士和民夫们一锤一钎,硬生生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若遇坚硬花岗岩,则需先以火烧,再泼冷水,待其炸裂后,方可施工。更有那悬崖峭壁之处,需身系绳索,悬于半空劳作,艰险异常,死伤亦不在少数。可以说,这每一寸道路,皆浸透着血汗啊!这么说来,臣曾听闻,当年负责勘测此段山路的一位老工部郎中,姓秦,人称‘秦大胆’,为寻最佳路径,曾独自一人身缚绳索,深入那无人敢至的悬崖深谷,一去便是数日,家人皆以为他已葬身山野,谁知他竟带着满身伤痕与一卷详尽的舆图回来了,那图上,便是如今这条‘之’字路的雏形。可惜,秦老大人积劳成疾,未及亲见此路贯通,便已仙逝。”
      炳钰听得咋舌:“真乃神人伟力!与这开山辟路相比,我等读书习武,实乃汗颜。”
      刘一妃亦是面露不忍之色,轻声道:“万千生民,胼手胝足,方有此通途,实属不易。”
      车队缓缓行进,山势愈发险峻。有时道路穿过两座对峙的山峰,形成“一线天”之奇景;有时则需跨越深涧,只见一座座坚固的石拱桥飞架,气势恢宏。
      “殿下请看前方那座‘飞虹桥’。”李公公指着远处一座横跨在两山之间的巨大石拱桥说道,“此桥全长三十余丈,主拱净跨十五丈,乃是本段‘帝国大道’上最大的一座石桥。昔年营建此桥,单是搭建拱胎所用之巨木,便需从百里之外的深山中砍伐运来。石料虽是就近开采,亦由数千工匠精心打磨,而后一块块吊装砌筑。为保桥基稳固,更是在两岸桥台下方,深植数丈长的铁木桩,复以三合土浇筑,其坚固程度,可保数百年无虞。”
      开垌凝眸望去,但见那“飞虹桥”宛如一道绚烂虹霓,横贯于山水之间。桥身曲线婉转,结构精巧匀称,与周遭的山水相得益彰,既显雄伟壮观,又不失雅致清幽,不由赞道:“巧夺天工,蔚为壮观!”
      行至桥上,向下俯瞰,但见谷深流急,令人目眩神摇。车轮碾过那平坦如砥的桥面,隐隐传来轻微的“隆隆”声响。桥两侧的石栏杆上,雕琢着精美的云纹与瑞兽图案,刀工细腻,栩栩如生,足见当年营建此桥时用意之精、用工之细。
      过了飞虹桥,山路愈发崎岖陡峭。拉车的御马已然疲乏,鼻孔中喷出团团白气,步伐也愈发沉重。负责皇子座驾的御马监官员见状,连忙指挥随行的辅马队上前,在马车后方又系上了四匹健壮的挽马,协力牵拉,马车这才得以继续平稳前行。
      村哥在车厢外对开垌低声道:“殿下,这便是‘加卯’了。听闻这终南山路,许多陡坡皆需如此,否则重车难行。”
      李公公也在一旁解释道:“正是。为保运输之便,‘帝国大道’凡坡势逾矩之途,皆设有‘辅力驿’。这些驿站专饲健壮的牛、骡,并为过往的重载车队提供‘加卯’助拉之助,依里程和货物重量收取些许佣金。如此一来,既保车马通行无碍,又为朝廷添了一笔进项。”
      开垌微微颔首,心中暗赞设计之周全。

      午间·山间驿站·路政与兵站
      临近午时,车队终于抵达了一处名为“松风岭”的山间驿站。驿站规模不大,依山而建,青石墙基,木板屋顶,显得朴素而坚固。驿站内外,皆有兵士持戟巡逻,气氛肃然。山风吹过,带来阵阵松涛之声,空气中满是松针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驿站的伙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主要是些山野间的腊肉和野菜,简单却也诱人。
      众人在此下马歇息,饼充肠,羹暖腹。开垌趁机向李公公询问这山区驿站的运作情形。刘一妃很用心的观察,发现开垌皇子哪怕是到了这种只有简单食膳的地方,也甚少吃肉食。
      李公公指着驿站旁一处独立的院落道:“殿下,那便是‘松风岭路政巡检所’兼‘烽燧兵站’。此等山地驿站,功能更为繁复。巡检所专司本段道路的日常修缮与巡查,若遇小型塌方落石,便及时清理,以保路面平整。若遇大雪封山,则组织民夫清扫道路。兵站中驻扎着三五十名精锐山地兵,他们一方面负责本驿站及周边烽燧的守卫与操作,另一方面也肩负着警戒巡逻、清剿剪径毛贼的任务。”
      “驿站之内,除了常规的马匹更换、食宿供应外,还常备一些修车工具、备用草料及简单的药物。若有商旅车马在此损坏,或人员生病,皆可得到及时更换与医治。”
      炳钰好奇地问道:“若真遇上大股山匪或是敌军突袭,这般兵力如何抵挡?”
      李公公笑道:“世子爷勿忧。这山地驿站皆选址于险要之处,本身便是一座小型堡垒,易守难攻。且各驿站之间,皆有烽燧相连。一旦遇袭,烽火数个时辰内便可传至商州府或更远的军镇。届时,驻扎在彼处的大股兵马便会火速驰援。这‘帝国大道’的防御,乃是一个完整的体系,绝非单一孤立据点。”
      开垌闻言,心忖:“原来这‘帝国大道’,不仅是运输线,更是一条受到严密保护的战略走廊。”
      午后·“一线天”与短隧道·工程巧思
      简单午膳之后,队伍继续在崇山峻岭中穿行。午后的山中,云雾渐起,为这雄奇的景色更添了几分神秘。
      行不多时,前方山势愈发险峻,两座巨大的山峰如刀削斧劈,对峙而立,中间仅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道路便从这缝隙中穿过。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仅有一线青天,两侧皆是壁立千仞的悬崖。风从那缝隙中灌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狼嚎,令人不寒而栗。随行的几名小内侍吓得面色发白,紧紧跟在队伍中间。
      “此处名为‘一线天’,乃是终南山古道上一处著名险隘。”李公公介绍道,“当年为拓宽此路,工匠们硬是在这石壁之上,开凿出一条能容单车通过的道路。殿下请看两侧石壁,仍可见当年开凿的痕迹。”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两侧石壁陡峭光滑,人工开凿的痕迹清晰可见,有些地方甚至还嵌着当年打入的铁钎。道路在此处骤然变窄,仅能容一辆马车勉强通过,若是两车相会,须有一方在前方较宽阔处避让。
      刘一妃望着这险峻的景色,不由自主地向开垌身边靠了靠,轻声道:“真乃天险也。”她的指尖微凉,轻轻触碰到开垌的手臂,开垌能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于是连忙扶着她。
      又行数里,前方出现了一座山嘴,好似一道天然屏障,直接挡住了前路。李公公指着那山嘴道:“殿下,此处原需绕行数里山路方能通过。为缩短路程,督造司决定在此开凿一条短隧道,直接穿山而过。”
      只见那山嘴底部,赫然出现一个高约三丈、宽约两丈的隧道口,洞口以巨大的青石券砌,显得异常坚固。隧道口上方,还镌刻着“穿云洞”三个笔力遒劲的大字。
      “此‘穿云洞’全长约二百余步,乃是‘帝国大道’终南山段上的最长隧道。”李公公道,“当年开凿此洞,亦是艰辛无比。工匠们从两端同时修筑,日夜不休,耗时近两年方才贯通。为解决通风与照明,每隔五十步便在洞壁之上开凿了通风竖井,平日里亦在洞内关键位置点燃长明油灯。”
      车队缓缓驶入隧道。隧道内果然并不昏暗,光线虽不甚明亮,却也足以辨物。洞壁皆以条石砌筑,地面也铺设了石板,甚是平整。空气略显潮湿,带着一股山石特有的阴凉气味,与洞外的松香气息截然不同。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隧道中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开垌好奇地问道:“如此坚硬的石山,究竟是如何开凿的?”
      李公公答道:“主要是依靠火药爆破与人工开凿。先由经验丰富的匠头选定炮眼,填入特制的开山火药,引爆后,再由石匠用锤钎将松动的岩石清除运走。如此反复,寸寸推进。其间艰辛,非亲历者难以想象。”
      刘一妃听着,不由轻叹一声。这便捷的通途,背后竟有如此多的艰辛与牺牲。
      傍晚·抵达龙驹寨·山地驿站的夜晚
      穿过“穿云洞”,前方地势略微平缓了一些。夕阳西下,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暮色降临之前,皇子开垌的仪仗队伍终于抵达了今日的宿营地--龙驹寨。
      龙驹寨并非村寨,而是一处规模颇大的山地驿站,亦是“帝国大道”在终南山途中的一个重要据点。它坐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山间盆地中,四周群山环抱,地势险要。驿站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乃用巨大的山石和原木构筑而成,墙体厚固,箭楼高耸,俨然一座小型山城。
      驿丞早已率领驿卒和驻军军官在寨门外恭候,远远望见皇子銮驾,立刻跪伏迎接。
      开垌一行进入龙驹寨,但见寨内街道虽不宽阔,却也干净整洁,两侧皆是坚固的石木房屋,有客舍、马厩、仓库以及为过往商旅服务的店铺,如铁匠铺、杂货铺、酒食铺等,俨然一座功能齐全的小型城镇。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清香和饭菜的香气。几名当地的孩童,穿着粗布衣裳,好奇地从门缝里张望这支与平日商队截然不同的华丽队伍,被大人发现后,又笑着跑开了。
      皇子一行被安置在驿站最上层、视野最为开阔的一处独立院落歇息。这院落虽不及都城宫苑那般奢华,却也布置得干净雅致,一应所需之物皆已齐备。
      用过晚膳,山间的夜晚便悄然降临。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远处山林中传来的虫鸣声,以及偶尔的狼嚎声。驿站内外,火把通明,巡逻的军士脚步声清晰可闻。
      开垌与炳钰、刘一妃等人立于院中的观景台上,遥望这深山夜色。但见繁星满天,仿佛触手可及,一轮弯月悬于墨蓝色的天幕之上,洒下清冷的辉光。四周山峦在月色下如同沉默的巨人,雄伟而神秘。
      “不曾想到,这深山之中,竟有此等规模的驿站。”炳钰感叹道。
      李公公在一旁笑道:“世子爷,这龙驹寨乃是‘帝国大道’终南山段上三个特等驿站之一。它不仅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和补给点,更是军事要冲。此地常驻一个整编营的精锐山地部队,并储备了大量的粮草军械,足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开垌听罢,再望向这深邃的夜空和连绵的群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此次南巡,所见所闻,皆比书本上所述生动深刻甚多。

      第三日:攀越终南山之巅·武关险隘·高山气候与工程维护
      却说龙驹寨的清晨,恰似宣纸上晕染开的水墨长卷,氤氲山野清泠之气,一派静谧安然之态。但见薄雾袅袅未散,宛若鲛绡裁就软纱,于山谷间缱绻萦绕;又似深闺含羞少女,欲言又止,更添朦胧韵致。
      忽闻远处几声清越鸟鸣,婉转如裂帛,打破了周遭沉寂。那啼声悠悠荡荡,恰似纤手轻拨沉睡山林心弦,引得万物渐次苏醒。
      且说皇子开垌一行,经一夜歇憩,虽眉眼倦意仍未褪尽,然神色已舒展许多。但见众人神清气爽,恰似沾露花枝,又如饮露新客。想来山间清晨灵秀之气,已悄然渗入肌骨血脉,倒生出几分超凡脱俗意态来。
      用过早膳,李公公前来禀道:“启禀殿下,今日路程,乃是终南山区中最为崎岖难行的一段。咱们需向着东南方向一路攀爬,估计午后,便可到达此番行程的最高之处——那修缮一新的武关隘口。此段山势嵯峨,已至近千丈之高,山间气象瞬息万变,难以捉摸。还望殿下与众位主子多添衣裳,以免风寒侵体,受了凉。待过了这武关隘口,道路便渐次下行,约莫傍晚时分,便可抵达终南山南麓的红江河谷。河谷之中,有一处名为“迎晖驿”的驿站,可供歇息安顿。”
      开垌颔了颔首,向身旁刘一妃、炳钰笑道:“既如此,今日倒要好好领略终南山巅雄奇景致。你二人也可多多留意。”
      刘一妃早着厚锦缎夹袄,闻语朱唇轻启,含笑道:“有劳殿下挂怀,妾身自当如此。” 那双秋水剪瞳,似蕴寒星,殷殷期胜境,幽幽藏忐忑。
      炳钰早已按捺不住,双掌击节,眉飞色舞道:“愈高愈险方显妙处!且看这天人可渡的‘帝国大道’,究竟藏着何等惊世奇观!”
      少时,车队便又徐徐出了龙驹寨。这日的山路,果然比昨日更添险峻,好些路段竟似从悬崖峭壁上生生劈凿出来的一般。那路面瞧着倒还坚固平整,只是这 “之” 字形的盘山道,转弯处愈发急陡,车队行得愈发缓慢,只听得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行至高处,山势愈峻,风物皆殊。阔叶渐隐,松柏显现,针叶森森;清气渐薄,寒意侵人,沁入肌骨。举目远眺,群峰攒聚,壁立千丈,白云缭绕山腰,恍若仙袂飘飘。时有苍鹰于碧空盘旋,鸣声清越,响彻云霄,更添几分苍茫之气。“殿下请看,”李公公指着远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说道,“那便是终南山东段的主峰之一,名曰‘太乙峰’,海拔近千丈。我们现在所行之路,便是在其南麓迂回盘旋。因地势甚高,即便如今已是初夏,那峰顶之上,亦常年可见积雪。”
      开垌顺势望去,果然见那山峰顶端,在云雾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片白色,想必便是那终年不化的积雪了。他不禁感叹道:“‘终南山天下脊’,果然名不虚传。”
      刘一妃望着这壮丽的雪山云海,亦是目眩神驰,轻声赞道:“真乃人间奇景。”
      车队行至一处地势略缓的平台,此处设有一个小型的“望峰亭”,供过往旅人歇脚观景。亭旁几名负责道路养护的“道班工”正在清理路边的碎石和落叶。见到皇子仪仗,连忙放下工具,伏地叩拜。
      开垌命人赏了他们些酒肉钱钞,又向李公公问道:“这高山之上,气候苦寒,道路养护想必更为不易吧?”
      “殿下所言极是。”李公公道,“这终南山山区,气候变幻莫测,夏季多暴雨,易发山洪、塌方;冬季则大雪封山,路面结冰。因此,道路的养护至关重要。每个路政巡检所皆配备了经验丰富的‘山地道班’,他们不仅要熟悉本段道路的每一处位置,更要掌握各种应对突发状况的技能。”
      “例如这冬季除雪,”李公公指着路边堆放的一些特殊工具道,“道班工们会用这种特制的三角木犁,由牛马牵引,将积雪推向路边。对于特别厚的积雪或坚冰,则需铁铲、铁镐清除。为防路面打滑,还会在雪后撒上沙土或草木灰。若是遇到连续暴雪,道路中断,他们便需冒着风雪,日夜抢通,确保‘帝国大道’的畅通。”
      “夏季的挑战则更为严峻。”李公公面色凝重了几分,“终南山区暴雨季,山洪倾泻,威力惊人。道路两侧的排水沟渠、截水沟、以及桥梁涵洞的泄洪能力,都经受着严峻考验。道班工们需时刻巡查,一旦发现隐患,便要立刻上报并组织抢修。遇有塌方落石,更须第一时间清理。可以说,这些道班工,便是‘帝国大道’的守护神。”
      炳钰听了,肃然起敬:“真乃无名英雄也!”
      开垌听了,不由得喟然颔首。这坦途乃是万千无名之人,以血肉所筑,更有那难竟之志、未诉衷肠,皆化作砖石,铺就这眼前之路。
      午后·武关天险·垭口驻防与高山气候
      经过大半日的艰难跋涉,车队终于在午后抵达了此行的最高点——武关隘口。
      武关,地处终南山东段鞍部的一道天然险峻,已越千二百丈之数。此处地势之险要,远超沿途所见。只见两侧山峰如巨门般对峙,隘口狭窄,仅容数人并行。狂风于隘口间呼啸掠过,声作呜咽,刮面如刀割。空气清冽稀薄,呼吸间颇觉窒碍。
      “好一处雄关天险!”开垌立于关前,望着这壁立的山势和狭窄的通道,不禁发自内心地赞叹。
      李公公介绍道:“殿下,这便是改造后的武关了。原先的古武关更为狭窄难行。为修建‘帝国大道’,工部在此处进行了大规模的拓宽和加固。您看这关墙,皆是以本地开采的巨型青石垒砌而成,厚达数丈,高达十余丈,其上建有箭楼、望楼、炮台,并派驻重兵防守。此关乃是‘帝国大道’终南山路段的核心要隘,一旦失守,关中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只见武关依山而建,雄踞于垭口之上,那城墙黝黑如铁,沐于日光之下,隐隐泛着冷冽煞气,宛如万夫莫开的幽冥壁垒,令人望之生寒。城楼之上,旌旗招展,手持长矛、身披重甲的军士往来巡逻,警惕地注视着关外。城墙垛口处,隐约可见一尊尊黑色的铁炮,炮口直指来路。
      开垌一行在关前验明身份后,方才被允许通过。进入关内,但见一片小型的平地,建有营房、仓库、以及一座规模不小的驿馆。此乃 “武关高山总兵站”,常年屯驻一整编营精锐山地兵,营中粮草军需储备颇丰,刀枪甲胄森然,端的是固若金汤之地。
      “殿下,此处山势高拔,气候与山下迥异。”李公公提醒道,“即便夏日,夜间气温也可降至冰点。将士们在此驻守,殊为不易。您看他们的营房,墙体都比寻常营房厚实一倍,窗户也开得极小,正是为了抵御这高山苦寒。”
      开垌注意到,驻守在此的军士,个个面色黝黑,嘴唇干裂,但眼神却异常坚毅明亮。他们身着的铠甲和衣物,亦比平原地区的军士更为厚重。
      话音方落,天色竟也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便有大片的乌云自山谷间涌来,遮蔽了阳光。紧接着,便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呀!下雪了!”刘一妃惊讶地叫出声来,伸手去接那冰凉的雪花。四月底五月初的时节,都城早已是绿意盎然,谁曾想在这终南山之巅,竟还能遇到飞雪!
      炳钰亦是啧啧称奇:“这高山气候,果然变幻莫测!一日之内,竟可历数季之景!”
      李公公笑道:“这在高山之上,实属寻常。有时一日之内,晴雨风雪皆可轮番上演。故而,在此处驻防和养路,更需格外小心。”
      开垌望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寒意,心中对这些戍守边关、维护通途的军士和道班工,更多了几分敬意。
      傍晚·下山之路·红江河谷初现
      在武关稍作停留,补充了热水和干粮后,车队便开始了下山之路。翻过垭口,道路便一路向南,沿着山势蜿蜒而下。
      下山之途,虽不似上山那般耗费体力,却更为惊险。山路愈发陡峭,曲径回转更急,骡马行时须得紧勒缰绳,行人过处唯觉惊心动魄。马车的制动成了关键,但见那些经验丰富的御马监官员和车夫,不时拉紧缰绳,借助马车的制动木楔,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下坡的速度。对于一些特别陡峭的路段,甚至还需在车后系上粗大的缆绳,由数名壮汉在后方拉拽,以防车辆加速失控。
      随着海拔降低,雪花渐渐化作雨夹雪,又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山间的雾气也愈发浓重,能见度不过数十步。
      李公公提醒道:“殿下,山中雨雾湿滑,车马需放慢速度,以策万全。”
      车队在雨雾中缓缓而行,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如此又行了一个多时辰,雨势渐收,雾气也开始消散。前方山谷豁然开朗,一条碧绿的河流出现在众人眼前,蜿蜒曲折,向东南方向流去。
      “殿下,那便是红江了!”李公公指着那条河流,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我等已入终南山南麓的红江河谷。沿着这条河谷继续前行,地势会越来越平缓,气候也会越来越温暖。今晚我们要歇脚的‘迎晖驿’,便在前方不远处的河畔。”
      众人闻言,皆精神一振。开垌凭窗远眺,只见那红江河谷之中,两岸青山相对,河水晶莹剔透,宛如玉带蜿蜒,偶有村落田舍点缀其间,炊烟袅袅,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与方才终南山之巅的雄奇险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一妃得见这雨后初霁的河谷风光,面上不禁绽出笑意:“好一派江南景致,没想到这深山之中,竟有如此去处。”
      炳钰亦是心情大好:“总算是出了那道‘鬼门关’了!这红江河谷,瞧着便让人心旷神怡!”
      在夕阳的余晖染红天际之时,皇子开垌的仪仗队伍终于平安抵达了位于红江河畔的“迎晖驿”。此驿站虽不及龙驹寨规模宏大,却也背山面水,风景宜人。
      经过一日的艰险跋涉,众人皆感疲惫。用过晚膳之后,便早早歇息了。开垌躺在驿站舒适的床榻之上,耳边听着窗外潺潺的红江水声,回想着今日翻越终南山的种种奇景与艰辛,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这“帝国大道”的旅程,才刚刚启程,前方还有更多的未知等待着他去探寻与领略。

      第四日:红江逶迤行·水陆初汇·枢纽雏形与民生初见
      却说迎晖驿这晨曦,恰似被红江潺潺水声并林间清脆鸟鸣一并唤醒。一夜安眠,昨日翻越终南山的疲惫与紧张已消散过半,转而生出对今日行程的几分轻松与期待。终南山已在身后,前方便是愈发开阔的红江河谷,直指那水陆交汇枢纽之地。
      待用过清淡且精致的早膳,李公公便依时前来请示启程。他今日换了身轻便行装,精气神也比昨日在武关时松快许多。
      “启禀殿下,今日将沿着红江河谷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预计行程约一百五十里,路况良好,多为缓坡或平地。傍晚时分,可抵达‘丹口镇’。丹口镇已是红江河谷下游的重要集镇,距离我们此行的目的地——红江口水陆转运大枢纽,已不足两日路程了。”
      开垌点了点头,笑道:“有劳李公公。昨日翻山越岭,今日想必能轻松不少。这红江河谷的风光,想来也与终南山腹地不同吧?”
      “殿下所言极是。”李公公脸上露出笑容,“红江乃沧水第一大支流,其水自终南山南麓汇聚百川而成,水质清冽,滋养两岸。这河谷之中,土地肥沃,气候也比山中温润许多,物产颇丰。殿下沿途当可见到不少村庄田舍,以及因这‘帝国大道’而兴起的些许新气象。”
      刘一妃闻言,眼中露出向往之色:“妾身倒是想看看这山水之间的民生风情呢。”
      炳钰则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只要不是再爬那看不到头的‘之’字路,什么都好说!昨日可把我这身骨头颠簸得快散架了!”
      众人皆笑。
      清晨·红江初行·河道整治与堤防之功
      车队再次启程,沿着红江右岸的“帝国大道”迤逦而行。果然如李公公所言,今日的道路平坦宽阔,马车行驶起来极为顺畅。道路一侧是奔流不息的红江,江水清澈见底,偶有渔舟唱晚,划破江面的宁静;另一侧则是连绵起伏的丘陵,梯田层层,绿意盎然,间或有粉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炊烟袅袅,一派田园风光。
      “李公公,”开垌指着江边那些明显经过修整的河岸问道,“这红江河道,想必也经过一番整治吧?孤见这堤坝坚固,岸柳成行,与寻常野水颇为不同。”
      “殿下明察秋毫。”李公公道,“这红江虽名为江,实则在终南山山区段,水流亦颇为湍急,遇暴雨常有泛滥之虞。为保‘帝国大道’路基稳固,并兼顾两岸农田灌溉及下游航运,朝廷在修建大道的同时,亦对红江沿线进行了大规模的综合治理。”
      他指着远处一道拦截了部分江水、形成小型堰坝的工程说道:“例如此处,便是一座‘滚水坝’。它既能在汛期泄洪,减缓水流对下游的冲击,亦能在枯水期拦截部分水源,通过旁边开凿的引水渠,灌溉两岸数万亩良田。此外,殿下请看那河道两岸,皆以巨石垒砌了护堤,名曰‘金刚墙’,其下深植木桩,可有效防止江水冲刷导致河岸崩塌。”
      “如此一来,这红江岂非也成了一条小型运河?”炳钰问道。
      “世子爷此言亦有几分道理。”李公公笑道,“红江下游,尤其是靠近红江口枢纽的数十里河段,经过疏浚和局部渠化之后,确已能通行百石左右的漕船,将沿岸的物产直接运至枢纽,再转运至沧水主航道。这便是我朝‘水陆联运、因地制宜’方略的体现。不像前朝天启,一味强求开凿大运河,反而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刘一妃看着两岸生机勃勃的景象,轻声道:“如此说来,这‘帝国大道’与河道整治,不仅是通了商路兵道,更是惠及了沿途的百姓民生。”
      “刘娘子所言正是。”李公公深以为然,“道路通,百业兴。这红江河谷两侧,原先多是些偏僻山村,百姓仅靠薄田度日。诚然,为修此大道与整治河道,亦曾有过村落迁移、田亩调整之举,初期确有些百姓故土难离,心生怨怼。然朝廷亦给予了妥善安置与补偿,如今大道畅通,商旅往来,渐成集市,多数百姓的日子较之从前,已是好了许多。另有,此地的山货药材得以运出,江南丝绸布匹、海盐铁器亦能运入。百姓或入道班养路,或在驿站帮佣,或操持些小本营生,日子较之从前,已是好了许多。”
      开垌听着,心中对这“帝国大道”的意义又有了更深的理解。它不仅仅是一条连接点与点的线路,更是一条能激活区域、带动发展的经济带。
      沿途见闻·村落与小型工坊·新旧交替
      车队行进途中,不时经过一些大小不一的村落。这些村落大多依水而建,房屋多是土木结构,但也可见一些新近用青砖修建的院落,显得更为齐整。村口往往有孩童嬉笑追逐,见到皇子仪仗经过,便睁大了好奇的眼睛,远远地驻足观望。
      在一些较大的村镇附近,开垌甚至看到了一些小型的工坊。有的似乎是木工作坊,堆放着新近砍伐的原木和已制成的车轮、农具;有的则是砖瓦窑,黑烟袅袅,烧制着青砖灰瓦;更有一些是利用当地的陶土,制作粗陶器皿的窑口。
      “李公公,这些工坊,也是因大道而兴起的么?”开垌问道。
      “回殿下,正是。”李公公答道,“大道修建,本身便需要大量的砖石木料,催生了这些建材工坊。大道畅通之后,本地的木材、陶土、以及一些山货便能方便地运输出去,外地的工具、日用品也能运进来,一来一往,便有了商机。这些小工坊,多是本地乡民见有利可图,自发开设的。虽规模不大,却也为地方增加了不少生计。”
      炳钰笑道:“看来这‘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古今皆同啊!”
      村哥在一旁也插话道:“奴才听闻,有些胆子大的山民,还合伙买了骡马,专门沿着这大道给过往商队驮运货物,或是往红江口那边的大市集贩运些山货,一年下来,也能挣不少银钱呢!”
      开垌听了,微微颔首。但见这宏伟的帝国工程之下,那普通民众也在用他们的法子,参与并受益于这时代之变。然则,他亦瞧见,非所有村落皆一派欣欣向荣。有的偏远之地,或因当初修路占地未得妥善安置,或因旧时生计受冲击而难迅速转型,房屋依旧低矮破旧,村民衣着也略显褴褛,与大道旁新兴之繁荣形成鲜明对比。开垌心中暗忖:这大道如同一条巨龙,泽被之处固然生机勃勃,然其投下的阴影,亦或是龙身摆尾偶尔波及之处,却也需细细体察,方能不使“利国”之举,最终成了“伤民”之策。父皇常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民心向背,便如这江河之水,既能成就通天伟业,亦能倾覆万丈高楼。自己此行,除了观此工程之宏伟,更当留心这工程背后,那些寻常百姓的悲欢离合。日后若有机缘,当如何使这恩泽更均,使这代价更小,确是自己当深思之处。即便是如此浩大的工程,其恩泽的播撒,也需要时间,也存在着不均衡。
      午间·红江畔“渔歌驿”·品尝河鲜与地方官的“心意”
      午时,车队抵达红江畔一处名为“渔歌驿”的二等驿站。此驿站规模虽不如日暖驿或龙驹寨,却也依山傍水,风景清幽。驿站后方便是水波荡漾的红江,几艘渔船正悠然地撒着网。
      驿丞与本地的县令早已在此恭候。因皇子行程紧凑,地方大员并未前来,只由这些地方官迎接。众人在此歇脚用膳。
      今日的午膳,便以这红江河鲜为主。只见桌上摆着清蒸红江鳜鱼、红烧野生河鲤、爆炒河虾、以及用河蚌与本地山笋熬制的鲜汤,配上几样清炒的时令蔬菜,虽不似宫中御膳那般精致繁复,却也带着一股山野的鲜美与淳朴。
      “殿下,世子爷,刘娘子,请尝尝这红江的鱼鲜。”李公公笑道,“此地水质优良,所产鱼虾,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在都中也是难得的佳品。”
      开垌尝了一口,果然鲜嫩无比,不由赞道:“确是好滋味!”
      刘一妃也浅尝了几口,笑道:“这鱼汤鲜甜,入口便觉清爽。”
      炳钰更是大快朵颐,连声称赞。
      那县令见皇子与世子皆满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连忙上前敬酒,又说些本地风物,言语间极尽恭维。他还特意呈上了一份“薄礼”,乃是本地所产的上等茶叶和几块品相极佳的山中璞玉。
      开垌看了看那礼物,并未接受,只淡淡道:“孤奉旨巡查,体恤民情,尔等心意孤领了。这些礼物,还是留给地方,用在实处吧。只消尔等尽忠职守,护境安民,便乃对孤与朝廷最佳之贡献”
      那县令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却也不敢多言,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
      李公公在一旁暗暗点头,心道这位皇子殿下年纪虽轻,行事却颇有分寸,不似寻常纨绔那般贪图享乐,亦不轻易接受地方馈赠,将来或可成大器。
      午后·沿江续行·水利设施与农田灌溉
      午后继续沿红江东行。这一段的“帝国大道”更多地紧贴着河岸修筑,视野极为开阔。开垌注意到,沿途红江两岸,修建了许多水利设施。
      “李公公,孤见这江边有不少水渠、堰坝,想必也是与大道工程一并规划的?”开垌问道。
      “殿下圣明。”李公公道,“今欲修筑之"帝国大道",岂止于区区一途,实乃涵盖一域之整体规划。于红江河谷地段,水利之工实乃当务之急。为确保大道安全,需整治河道,修筑堤防;为发展农业,则需兴修水利,引水灌溉。”
      他指着远处一片开阔的农田说道:“然则,殿下请看,那片良田,原先皆是些望天收的旱地,或是常遭水淹的洼地。而今,经由修建引水渠,将红江水引入,又修筑了排涝沟,使得此地旱涝保收,粮食产量较之以往,翻了数倍不止。沿途这样的水利之田,尚有多处。”
      “这些水利设施,平日里由谁维护?”炳钰问道。
      “主要由地方州县的水利司负责,并辅以‘民约乡规’。”李公公答道,“例如灌溉用水,便由各村按田亩均摊水租,共同维护水渠堰坝。若遇大工程,则由朝廷拨付专款,地方组织民力修缮。如此官民结合,方能长久。”
      村哥在一旁听了,对碧环小声道:“瞧见没,这才是大手笔!一条路修下来,把吃饭浇地的事儿都管了!”
      碧环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就你话多!”心中却也暗暗佩服这工程的周全。
      傍晚·抵达丹口镇·初见枢纽之繁华先声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江面,车队终于抵达了今日的宿营地——丹口镇。
      丹口镇座落于红江临沧江汇流之河口地带,虽以镇为名,实则其规模宏敞、市井繁盛,远胜于沿途所过县城之气象。此处已是"帝国大道"陆行之尽头所在,循此再行数十里,便达巍峨的"红江口水陆转运大枢纽"。是以丹口镇实为枢纽之集散门户,服务之重地,承转陆水两途,联络表里,堪称枢纽之咽喉也。
      只见镇外码头上,已停泊着不少等待进入枢纽或刚从枢纽出来的中小型内河船只,船工们正忙着装卸货物。道路两旁,商铺客栈鳞次栉比,招牌幌子迎风招展。操着各地口音的商人、脚夫、车夫、船夫往来不绝,喧嚣热闹之声不绝于耳。
      皇子仪仗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似乎此地居民对大规模车队的经过已司空见惯。只是在仪仗经过主街时,街边的百姓和商贩还是纷纷驻足行礼,眼中带着敬畏与好奇。
      李公公介绍道:“殿下,这丹口镇,在‘帝国大道’修建之前,不过是红江边一个小小的渔村。如今,因其毗邻转运枢纽,已迅速发展成为方圆数百里内最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和商贸重镇。每日在此中转的货物,数以万计。镇上常住人口亦已增至数万,流动人口更是不计其数。”
      开垌望着眼前繁华热闹之景,心下暗叹。原来交通便利竟能带来偌大变迁,昔日荒村小渔埠,只消一条路、一处枢纽,便骤然兴起,成为熠熠明珠般的所在。
      当夜,皇子一行驻跸丹口镇专为大员歇宿而设的“红江行馆”。这行馆临江而建,亭台楼阁参差有致,虽不比都城宫苑的富丽奢华,倒也疏朗清逸,别饶风致。
      开垌立在行馆临江水榭之上,但见红江与远处沧水交汇之处灯火璀璨——那里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红江口水陆转运大枢纽。他知晓,明日便可亲见这帝国工程又一奇迹,而“帝国大道”的陆路行程,也将至此暂告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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