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与薄荷糖

　　连绵的阴雨让教室的窗玻璃蒙上一层雾气，沈昭盯着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滑落的轨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刻着的电场线公式。三天了，江喻的座位空荡荡的，只有桌角那瓶喝了一半的运动饮料证明他曾经存在过。阳光偶尔穿透云层，在空座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某种无言的提醒。

　　沈昭的长而茂密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漂亮的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盯着前排女生发梢上晃动的蓝色发绳——和那天江喻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最新消息！"陈晨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校服外套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老张把江喻的转班申请压下来了！说期末考试前不给调班！"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呼吸间还带着奔跑后的急促，"不过江喻这两天都没来训练，教练快气疯了——"

　　沈昭手中的铅笔"啪"地折断，黑色的铅芯在指尖留下细小的痕迹。他垂下眼睛，看着桌洞里那本《变星观测手册》，书页间露出的纸条一角已经有些泛皱。

　　放学铃声刚响，周予安就拽着温言堵在了教室后门。他今天罕见地没穿那件沾满颜料的围裙，浅棕色的卷发因为奔跑而微微翘起，手里举着张被雨水晕染的速写："今早我在医院门口看见江喻了！他跟着个穿西装的男人进了骨科！"

　　温言扶了扶眼镜，镜片上还残留着今早化学实验爆燃的痕迹，在白炽灯下反射着冷光："我查了挂号系统，锁骨骨裂，是上周五造成的。"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沈昭微微发白的指节上，"就是你躲在器材室那天。"

　　雨水顺着沈昭的伞骨汇成细流，打湿了他的球鞋。医院的消毒水味比想象中更刺鼻，混合着某种淡淡的木质香氛，让他想起江喻书包里总是放着的薄荷糖。他站在骨科诊室外的走廊上，透过门缝看见江喻正低头拆石膏。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应该是他父亲——正在和医生交谈，侧脸线条像刀刻般冷硬，镜框下的眼睛和江喻如出一辙的深邃，却少了那份少年特有的明亮。江喻瘦了，沈昭注意到他的下颌线变得更加锋利，原本就俊美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左耳的γ星耳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贴在锁骨上的白色敷料。阳光从诊室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睫毛投下的阴影在脸颊上交错，像是两道永远无法相交的星轨。

　　"你来看我。"江喻的声音沙哑得不像疑问句。他右手紧攥着那张被揉皱的转班申请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昭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变星观测手册》，书脊因为反复翻阅已经有些松动。他翻到折角的那页：【鲸鱼座ο星，亮度变化周期332天】，书页间夹着江喻留下的北斗七星纸条，如今旁边多了一行新字迹：【但我的周期是0，因为遇见你的每一天都同样明亮】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那行字迹，突然注意到江喻的篮球包躺在长椅上，露出半截绷带和熟悉的糖纸——是他上周偷偷塞进江喻储物柜的那种。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分界线，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我带了新的观测数据。"沈昭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周予安刚发来的论坛后台截图，"温言黑进了管理员账号。"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江喻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细白的腕骨，很冷。

　　诊室窗外，雨停了，云层间漏下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是宇宙中终于相遇的两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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