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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860年4月意大利南部卡拉布里亚地区
嘟——呜——呜————
南方小城的海港，短暂停泊歇息之后的货船正准备起航。
“为什么不能载我们去巴勒莫？”一个颇有贵族气质的年轻人有些生气地质问道。“我们会付钱给你的！”
他有一头浓密的深色头发，有些微长，披散在他前额和后衣领上，衬上那张轮廓俊逸的脸，更显出几分飘逸和不羁。
“这位先生，不是我不愿做这生意！”看起来像是船上管事的中年人无奈的回答道。“如果不是这两天出海查得紧，您和您的伙伴就算不付钱，我也一定帮这个忙！”
马尔蒂尼不由在心底苦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再怎样也不能谈下去了。回头望了眼身后早已是放弃争论的同伴，无奈的耸了耸肩。
告辞了那位生意人。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已经结束了他们今天以来第十九次失败的出海尝试。
看来没有官印或公文，任何合法的渡海船只都不可能稍上他们。
确实，若只是出海倒还好办。关键是要去的是正在由西班牙人“管理”的而且一直不太平的西西里。
早知如此就应该动用人手安排好嘛——难免不这样想。无奈卡拉布里亚也属于西班牙人统领的区域。分布在此的革命者多是马志尼党这样的激进派，让这些人掺乎进来只怕要扰乱计划，坏了大局。
“现在怎么办？”
科斯塔库塔半真半闹地乍舌道。
马尔蒂尼瞥了他一眼皱了眉不作声。他在思考。
卡拉布里亚地区本来就是多事之地，不逊于他们所来自的北部的伦巴底——何况他们更直接参与甚至领导了那些所发生的“混乱的状况”。可是南方一直很混乱。
不光是人民们积压的怒火和怨气，还有一向爱乱来的马志尼党。
更有盘踞在西西里岛的“玛菲亚”（注*1）。
玛菲亚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起义组织的代称。他们是最纯粹的一群西西里人。
Mafia——一个神秘的民间组织。他们有自己的生意、市场甚至枪械武装。他们排斥外来者，仇恨西班牙人和其他外国人。强烈的地方保护主义。
怎么和这群人打交道？
这牵涉到科斯塔库塔从任务开始之后就不断重复问他的一个问题：
“那个‘孩子’有这个能力吗——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而他最终说了一句话，让科斯塔库塔不再开口问这个问题。
“桑德罗很像我。”
科斯塔库塔开始并不十分赞成这一趟远行。
且不谈他们率领队伍，加上民众的大力帮助，刚刚扫清了伦巴底地区的敌人，迫使奥地利人退离了北方。这一次潜入南方是极其危险的，而对方竟然要求只要两个人来。而且还要求必须是起义军的领导阶级。
加里波第自然是不能轻易来这一趟，尽管他本人十分踊跃……大伙不能让他冒这个险。那么，身居次位的马尔蒂尼就避免不了了。何况巴乔亲王的身份不适宜此行，而且也另有事务要处理。
这麽一来，他科斯塔库塔这个做兄弟的又怎么能袖手看马尔蒂尼独入险境。
所以他便自告奋勇的来了。
马尔蒂尼心里很感激。嘴上却是奚落几句“比利你可别在路上因为姑娘和酒精惹麻烦”之类。兄弟之间也就当开开玩笑。。
有些话不说出来，藏在心里，彼此也心知肚明
可是他有些疑问。
那个才十七岁的年轻人真有本事能说通那群西西里人？加里波第和马尔蒂尼又为何都那么信任这个一年多前才加入的罗马人？
确实，论才干能力，那个黑发黑眼，高大却又俊秀内敛的年轻人绝对是大将之才。论经验，却好像差了一些？毕竟他是率残部败走出罗马。尽管在过去一年里，在被伦巴底的多次直接对敌的武装起义中，都显示出他高超的筹谋布阵和学习经验的能力……
然而所有的疑问却都被他多年的兄弟兼顶头上司的一句话而被打消了。
“像你吗？……确实……”
科斯塔库塔打量着走在身边从刚才起便一言不发的马尔蒂尼。
很相象吧。
因为两个人都是绝不轻言妥协的人。
迪瓦约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他随时都有这个准备。但是没有人不会在一支枪管抵着自己脑袋的时候多少冒点冷汗。所以此刻他坐在那里，感觉到自己从刚才便一直微微颤抖的手——掌心湿冷一片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
毕竟，无论如何，他在这里。
尽管他有告诉他不必陪他走这一趟，尽管他有告诉他而他自己也知道此行的危险性之高……但自己仍然选择同他一道前来。
所以当迪瓦约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那里面坐着这里除了西班牙人的政府以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还有他——他自幼跟随效劳同时也是多年至交的亚历桑德罗•内斯塔。想到内斯塔时，他的目光里充满的是自豪与信任的。当然还有更多的钦佩。
要不是由内斯塔组织负责这次谈判，他迪瓦约怕是绝对不会跟那群随时都可能给你几颗子弹吃的人打交道——他宁愿是在战场上跟外国佬拚个你死我活。
然而他跟随的人是内斯塔。一直都是。由他坐镇，所以他敢走这一趟。
就像现在，迪瓦约庆幸自己躲过了刚刚那一劫。而且方才那群端枪抵着他们的人现在都变得相当客气有礼。
要知道这群人可是比卡拉布里亚的海盗更可怕残酷的。
所以，他依然有些担心，担心内斯塔。自方才他同那位被尊称为“唐”的大人物进了那房间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迪瓦约绝对不是不放心内斯塔的聪敏与口才。只是对方绝非善类，更绝非等闲。那人毕竟是西西里岛□□势力的掌权者，“Mafia”的教父：唐•朱里阿诺。
朱里阿诺相当年轻，对作为一位教父来说。他不过三十出头。英俊强壮，却又沉稳老练，对敌人恨辣无情。看看巴勒莫在他当权的这五年里换了几位总督便知道了。西班牙人早已不敢妄动他了。
而如今他和内斯塔——两个年纪加起来也不过比他大一两岁的外来人要和他谈判。听上去是多么天方夜谈的事情！
然而这不仅是事实，而且正在实施。
一杯待客茶在他面前凉了换换了又凉。
终于，在经过漫长漫长再漫长的等待之后。
门开了。
当迪瓦约看到走出来的人，尤其是那熟悉的有一头过颈黑发的年轻人时，他几乎想拥吻上帝。
而当迪瓦约看到唐•朱里阿诺友好而欣赏地拍了拍内斯塔的肩，和这个正谦和有礼微笑着的年轻人一同向这边走来时，当他看到内斯塔在转向他的一瞬间向他投来一个顽皮且得意的眼神时，他几乎想拥吻他。
“毕竟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这是迪瓦约听到那个棕发男人走出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他明白，这就是一种承诺了。
而他知道无论如何这群人愿意同他们合作——这是再好不过的。
只要能争取到他们，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进行得多。在西西里，有绝对的必要借助Mafia的力量。
初夏的傍晚，缓缓西沉的落日留恋的在每一处街角屋檐抹上红金色。仿佛是要多留一些印记。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返回临时住所的路上。凝望那个熟悉的高挑稳健背影良久，迪瓦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喂，桑德罗，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内斯塔转过头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那是商业秘密。”他眨了眨那双黑亮的眼睛回答道。
几乎与此同时的，在墨西拿海峡另一端，另一位名为亚历桑德罗的青年——
亚历桑德罗•科斯塔库塔感觉很不好。
保罗•马尔蒂尼对此很无奈。
“我记得德米有将一盒治晕船的药塞进你的行囊里的。”他皱眉道。
趴在船栏上，面色卡白的棕发青年努力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实际上是极端痛苦扭曲的表情——一只手捂着嘴，忍得两汪泪眼地申辩道：
“尼该杉木哇叫（你开什么玩笑）……欧当当南极涵盖布局要耐总东西（我堂堂男子汉才不需要那种东西）——呕~~~#$@$$^&%”
马尔蒂尼有种想把面前的人踹下海的冲动。
但本着对病人的同情和他一贯的绅士风度，他依然还是努力的微笑着对他多年的兄弟劝慰道：“晕船是一种病，有病当然应该吃药。在这次出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晕船的事我不说出去不就是了。呐，告诉我药在哪里？”
科斯塔库塔看起来正在做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或者是他的胃和脑袋确实已经越来越难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已经变成菜色。
“……我出门前把药塞回给他了……”
马尔蒂尼这次当真要一脚把他给踹下海——是“要”，不是“想”。
科斯塔库塔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怒气，立刻变作一只仓鼠般，瑟瑟地缩作一团，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喂，亲爱的保罗……你不是要向正在痛苦中挣扎的多年的兄弟动手吧？”
问题是面前这个“多年的兄弟”毫不受欺骗的，正满身杀气的微笑着（他的眼睛绝对没有笑）：“我想，教训一个确实无疑真的很欠扁的家伙，绝对不是个错误——”
只见那祖母绿的眼睛里异光一闪，马尔蒂尼迈前一步，伸手拿住科斯塔库塔，施展了一记精彩绝伦的锁颈术。
科斯塔库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正张开口要求饶，就感觉到另一只陌生的手覆上他的嘴……某种奇苦无比的颗粒物被塞进他嘴里。
最“惨绝人寰”的是，他这一下受惊，把那不知名的苦物顺势就给咽了下去。
“年纪也不小了，吃个药也还需要人喂啊！”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人拍了拍手，笑得豪爽。
科斯塔库塔这次真的是有苦难言。
“不要管他了，等一会儿他自己会好的。”马尔蒂尼甩手不再理会。
“幸好你们还算幸运……碰到我们愿意载你们出海——”
少年中等身材，长得很壮实，一头浓密微卷的黑发，浓黑的双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在阳光下长大的南方人。
“再耽搁两天的话你们就会撞上风暴了。”他伸手在额上搭了个凉棚，张望着远处的海面。“到时候别说出海，连艘敢松开缆绳的船都找不到。”
马尔蒂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看你年纪不大，好像已经在海上呆了很多年了？”
“先生——这年头可是没有几个人可以悠哉地长大成人的！房子四面透风，连生火做饭都做不到。”少年伸了个懒腰，抱着头走开了。
“有意思的家伙。”马尔蒂尼望着他踏着步子消失在甲板另一头。
“保罗，你也发现了吧？”科斯塔库塔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凑到他耳边道。“这船上的船员全是半大的孩子？”
“你还活着吗……”
“喂……咳~别玩我了……”科斯塔库塔告饶道。“——这艘船似乎……虽然好像用混了香精的水擦洗过，还是盖不过那股火药味……会不会是一艘偷运武器的船？”
“恐怕不是呢，”马尔蒂尼笑了。“这可是著名的卡拉布里亚的土特产之一——海盗船。”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科斯塔库塔嗤笑了一声。“我可不想干在海上营生的活儿。”
“如果你想我也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我们逃走？”
“……你想跳海请便，我可不想和你殉情。”
科斯塔库塔高举双手。“……算我投降好不好——保罗，你到底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逃？”马尔蒂尼倚靠着栏杆。“卡拉布里亚沿海一带海盗猖獗是出了名的，但是他们大多数打劫的都是西班牙皇室运载奢侈品的货船，或者是西班牙人的商船。那些西班牙人和他们的走狗就大肆宣传那些海盗们有多么凶残邪恶……事实上，如你所见，都不过是些年轻人和小孩，因为缴纳不起那些重税，又不愿意拖累家人，才结帮结派到海上来讨生活。他们中很多人本性不坏。”
科斯塔库塔晃了晃脑袋，苦笑着挠头。“那又能怎么办？别忘了我们这次来是……”
“我当然没忘，总之眼下你什么也不用担心。”马尔蒂尼望向还不见踪影的大海彼岸，微笑着说道。
“伊万，你为什么会让那两个陌生人上船啊？”
“对啊，这样我们做事的时候不是碍手碍脚的？”
一群年纪都在十六七八的年轻人聚船舱里，围着坐在桌子一头的黑发少年。
“伊万！”一个黑色马尾辫面相清秀的少年把其他人往旁边推了推，跻身上前。“你做事能不能小心点！我看那两个人不象是那些游手好闲的上流社会的少爷，倒像是——”
“莫妮卡，你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的。”被质问的黑发少年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有什么分寸啊！”一身男装的女孩气得拍桌子。“上次、上上次、还有再上上次都碰到了带枪的‘羊’啊！你要我怎么放心！”
“出来干海盗当然是会遇到危险的！”也拍着桌子站起来。“现在这种时候想要活下去的话，要不就卑躬屈膝求那些人施舍，要不就挺直了腰板在枪口上挣饭吃！”
“……那你也不可以太乱来！那些什么革命者可是要打仗的，很危险的！……我可是答应过婶婶要好好看着你的……”莫妮卡说着说着红了眼睛。
其他人见状忙劝起来。
“老大，莫妮卡她也是担心你啦……”
“不过，莫妮卡你也不用太担心，每一次还不是凭伊万的聪明才智，我们都平安完成‘买卖’了吗？”
“就是啊……”
男孩望着女孩委屈赌气的表情，很尴尬的挠了挠脸。“……你放心，我会有轻重的——不会拖累你们任何人。”
莫妮卡闻言，忘记了赌气的事。“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每天在跟着这船在海上晃啊晃的，要碰也只能碰见那些窝囊胆小的商人，一点都没意思。”他抓了抓自己那头乱乱的黑发，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堆放在角落里的枪支。
经过三天两夜的航行，在另一个初夏的傍晚，航船抵达了位于巴勒莫的港口。
“很感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我们就此道别了。”
马尔蒂尼微笑着向船上的人行礼。说完，便转身要同等待在一旁的科斯塔库塔一起离开。
“喂！等一下！”
两人回过身，只见黑发少年从船上跑下来，背上还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
“我有些事情要在巴勒莫办，所以可能要继续和你们同行一路……就是这样！”说完，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幅快点我可等着回话呢的表情。
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对视了一眼。
“当然可以——”不理会转过头去憋笑的科斯塔库塔，马尔蒂尼很正式的伸出手道。“我们一向欢迎同道者！保罗•马尔蒂尼，旁边‘那个’是亚历桑德罗•科斯塔库塔。”
少年怔了一下，很快伸出手握住他的。“詹纳罗——詹纳罗•伊万•加图索！”
夕阳下的港湾，有些流浪艺人弹唱着陌生的歌谣。船上的人向他们三人挥手道别。
“混蛋伊万！你自己给我小心点！”
解开了辫子，一头披肩黑发女孩很大声的喊道。
加图索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你和乔万尼最老道——好好照顾大家！”说完，少年不回头的和另两个年轻人一道走远了。
“情况比想象的顺利。马菲亚答应同我们合作，武力方面都得到解决。”在巴勒莫城市一角的一座普通仓库里，亮着昏暗的灯，站在一张木椅边的内斯塔向马尔蒂尼汇报道。
坐在房间一头马尔蒂尼点点头，低头沉思了片刻。“群众方面呢？我们不能够重蹈马志尼党的覆辙。孤军奋战绝对不是政府的对手。”
“没问题。”坐在房间一角的几个人中，一个头戴一顶鸭舌帽的褐发中年人开口道。“我们本地民间组织的人可以动员更多的群众，加上我们西西里岛上自己的游击队也有一些武装。”
“那些马菲亚会讲信用吗？”科斯塔库塔突然插问道。
“小伙子，”那几个人突然笑起来，来自马尔萨拉的萨科尼忍下笑一脸严肃的说道：“千万不要在那些人面前问这个问题，否则你一定立刻脑袋开花。”带着浓重的西西里口音。
“好了，弗兰克！他们也是第一次到这里！”之前说话的鸭舌帽挥了挥手。“科斯塔库塔先生，‘他们’确实会向我们收缴保护费，但要和那该死的西班牙人的政府相比，‘他们’算是最最正直守信的好人了。记住，在西西里，‘他们’是‘最受尊敬的人’。”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别担心，他敲了正确的节奏，是自己人。”
说着有人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探进头来的是一个深棕色头发，穿着一身大了一号的旧衣服的小男孩。
“啊，托尼！”鸭舌帽先生迎了过去。“可爱的孩子，怎么这么晚你一个人跑过来，是什么事？”
“格拉西尼先生，博瓦利诺先生有话要我带给您。”
小托尼贴近躬下身子的格拉西尼先生的耳朵，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很好很好，我的孩子。告诉维托原订时间不变，让他告诉港口的兄弟们准备好。”格拉西尼拍了拍孩子小小的肩，一字一句嘱咐道。
“好的，先生。”托尼点点头跑向门口，很快的消失在门后。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马尔蒂尼先生。”
马尔蒂尼沉默了片刻。内斯塔和科斯塔库塔目光交流的一下，他们感觉得到马尔蒂尼的犹豫。
终于，马尔蒂尼开口道：
“明日傍晚，行动开始。”
深夜，回到落脚地。马尔蒂尼迎着台灯，伏案疾书。
这是一座典型的西西里民居。厚实的墙体开着狭小的门窗，里面是偏窄、阴暗的空间，墙外却刷有鲜艳、醒目的涂料。
“这种风格完全体现了西西里的居住传统呢——”科斯塔库塔懒洋洋的抱着头靠在一张残旧的扶手椅上。
从门口进来的加图索正好听见他的话，于是接口道：“那是因为在异邦人统治下长期的战乱和屠杀，才迫使人们紧闭门窗，而将色彩留在户外阳光下。”
“是啊……”马尔蒂尼听到他们的对话突然停下笔。“无论在哪个地区，意大利的人们都渴望和平与统一太久太久了。”
加图索皱着眉，挠了挠乱乱的黑发。“对了，你让我去取的东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没有任何标记和签名的信笺。
马尔蒂尼却早已欣喜地离开座位，接过那封信。
“你女友写来的？”加图索咧嘴笑问道。
“小孩子早点去睡觉吧～明天还有的你忙呢！”那边科斯塔库塔却开始赶人了。
“谁是小孩！？——”大声嘟囔着，加图索被科斯塔库塔连拖带拉的牵走了。
马尔蒂尼无语地笑了笑。目光落回那封信，匆匆却又小心的拆开来。
“是他？”片刻之后，科斯塔库塔回到“客厅”，不怎么带疑问口气的问道。
“嗯。”被问的人头也不抬的回答。
科斯塔库塔望着他笑。
“真该让德米也看看你这表情～”
第二天一清早，内斯塔和迪瓦约匆匆分手后，便来到马尔蒂尼他们这里。
“我昨晚收到了那边的来信，也递出信回复他们了，这一两天他们那边应该就会收到消息。”马尔蒂尼递了一杯热咖啡给他。
“看来你的疑虑好像消失了。”内斯塔接过，微笑着道声谢。
马尔蒂尼扬扬眉。“知道我昨晚在犹豫什么吗？”
“这是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内斯塔答道。“而且，恐怕会有很多妇孺也牵涉进来。”
“牺牲肯定会有的。”马尔蒂尼点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问题是如何把牺牲减到最小。”
他后退两步走到窗边，靠上窗台。“罗比…罗伯特亲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一次，加里波第先生终于要再度出山了。”
“哦？真不愧是亲王殿下，自从上一次加里波第先生和加富尔首相吵翻后，就回到在卡普里岛发誓不再过问政事了呢。先生他的脾气……居然能被劝回来。”内斯塔饶有趣味的笑了笑。“看起来，这回真是一场大仗了呢。”
马尔蒂尼也笑了，他望向窗外，阳光明媚。
“是啊……终于要开始了——这场关系意大利命运的战争。”
1860年4月，西西里岛在1848年之后再次爆发人民起义。以巴勒莫为核心，所有的沿海城市一同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民间武装力量和政府军队直接交战，规模和阵势之大惊动了西班牙皇室。
那不勒斯王国采取极其严厉的镇压措施，一支5万人的装备优良的军队据守着几处要塞。借优势将起义者逼至山区。
起义军坚守战地，但是武器弹药始终有限，再加上起义军中大多是未经训练的普通百姓。逐渐的，部分起义民众对于领导者中非本地的领导人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信任。情况日渐危急。
面对这些情况，马尔蒂尼却并不慌乱。他指派内斯塔同加图索一起潜伏往西西里岛北部的一个港口，并嘱咐了一些机要才送他们离开。
“火苗已经引燃了，能不能成为燎原大火就在此一举。”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马尔蒂尼慨叹道。
注*1：Mafia 即后来的黑手党。黑手党起源于西西里岛，自拿破伦侵意时期便已有组织雏形，敌视外国侵略者，在意大利统一时期与占领包括西西里岛在内建立所谓两西西里王国的西班牙人交恶。他们至今也自称玛菲亚人。需要说明的是，到1860年以后，意大利官方语言里才称黑手党为Mafia。这一词是“法国人的死亡，意大利人的事业”（Morte Alla Francia, Italia Alela!）这句意大利语的词头。Mafia在黑手党人中作为口头禅，意思是“我们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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