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轨迹

　　桑榆觉得有点不对劲，是对自己不对劲，这个不对劲她应该一早就该发现的。她对裴青砚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她把这归结于高考压力太大，脑子有点糊涂了。

　　直到那天下午。

　　她去办公室交完作业回来，抄近路经过实验楼后面那条人少的走廊。
　　刚拐过弯，就看见裴青砚斜靠在墙边，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
　　桑榆认识那个女生，隔壁班的孟思琴。长得特别漂亮，成绩也不错，跳舞也特别厉害，之前见她在元旦晚会时登□□舞过，听说性格也大方开朗。

　　孟思琴微微仰着头，脸颊泛红，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裴青砚......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我知道那个...快高考了说这个可能不合适，但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嗯...你...能考虑一下吗？”

　　桑榆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呼吸都屏住了。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柱子后面缩了缩，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别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她想走，但是又显得太过刻意了，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

　　裴青砚站直了身体，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还是那副淡淡的，有点疏离的样子。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声音平静：

　　“谢谢，抱歉，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高考在即，我们都该把精力放在正事上。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很干脆，没有拖泥带水。

　　桑榆松了一口气。

　　孟思琴的肩膀明显垮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

　　裴青砚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什么表情地站了一会儿，也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桑榆靠在柱子后面，等他走远了，才慢慢走出来。

　　脑子里嗡嗡的，全是孟思琴红着脸表白的样子，还有裴青砚拒绝时那副平静无波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不知道是谁拍了照片，放到了校园论坛上。标题起得挺抓人眼球：

　　【惊！理科男神裴青砚拒绝女神孟思琴！现场直击！】

　　帖子瞬间飘红，下面盖了几百层楼。

　　【我艹！孟思琴居然主动表白？！】

　　【裴青砚是真牛啊，这都拒绝了？】

　　【孟女神好勇敢！心疼一秒...】

　　【这俩其实挺配的啊，学霸+才女，可惜了！】

　　【高三搞这种干嘛...妨碍人家学习。】

　　【裴青砚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楼上的，我赌五毛钱没有，他就是嫌麻烦！】

　　【好想磕这对CP啊！挺般配啊......】

　　【高三了还搞这些，服了......】

　　【蹲后续！求细节！有图有真相吗？】

　　论坛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各种猜测和分析满天飞。桑榆也看到了，她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很奇怪，说不清楚的滋味。

　　她把这些归结于自己高考压力太大了。

　　但是就是从那天起，桑榆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裴青砚。

　　跟裴青砚讲话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在校园里遇到了，也装作没有看到，有意无意的避着走。

　　不过，他们两个到底还是同桌，有些话和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她会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

　　他如果转头跟她说话，她就飞快地“嗯”一声，或者简短地回答几个字，然后立刻低头看卷子，仿佛那道题突然变得无比重要。

　　一下课她就动作迅速拿上几本复习资料，飞快地逃似了。

　　有一次做完操回教室，人流太密，桑榆还是瞥见了裴青砚就在她前方不远处。
　　他个子高，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像是在等。
　　桑榆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立刻侧过头，假装跟林小满说话，余光都不往裴青砚的方向看一丝一毫。

　　她拉着林小满，硬生生从旁边一条人少的小路岔开了。

　　裴青砚停在原地，看着那个迅速拐弯消失的身影，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旁边一个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女生远去的背影，打趣道：“看什么呢砚哥？有情况？！”

　　裴青砚没说话，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天中午，桑榆刚在角落里一个四人桌坐下，对面只坐了一个隔壁班的女生。

　　她刚松了口气，头顶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盒纯牛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到了她的餐盘旁边。

　　“你早饭又没吃？”

　　裴青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高。

　　他显然是打完饭刚过来，餐盘还端在另一只手里。

　　桑榆猛地抬头，对上裴青砚看过来的视线。他眉头微蹙着。

　　旁边桌坐着她班上的体育委员张浩，人高马大，此刻正捏着一包刚拆开的薯片。

　　桑榆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没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侧过身，朝着张浩的方向，：“咳咳...张浩，薯片给我来点。”

　　同时，一只手飞快地伸过去，目标明确地抓向张浩手里的薯片袋。

　　这动作幅度太大，太突兀，以至于张浩完全愣住了，捏着薯片的手僵在半空，嘴里还叼着半片没嚼完的薯片，一脸茫然地看着桑榆，活像见了鬼。
　　周围几桌的同学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裴青砚的手还悬在半空。
　　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他看着桑榆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甚至不惜去抢别人薯片来转移注意力的样子，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他没有再说话。

　　几秒钟后，裴青砚收回了手，没再看桑榆一眼，端着餐盘，转身就走。

　　桑榆僵在原地，伸出去抓薯片的手还尴尬地悬着。

　　张浩终于把那半片薯片咽下去，小心翼翼地把袋子往桑榆这边递了递：

　　“呃......桑榆，你要......？”

　　“呃...咳咳...不用了...”

　　桑榆猛地缩回手，她知道，这次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他那眼神.......真的太吓人了。

　　裴青砚又不傻。

　　桑榆这种突然的疏远和躲避，太明显了。
　　以前她虽然话少，但至少不会这样刻意躲着他。
　　他起初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太大，或者家里又有什么事惹她不痛快了。但连着几天都这样，就连桑榆最好的朋友林小满都察觉出了异样。
　　悄悄问他：“欸裴青砚，桑榆最近怎么了？感觉怪怪的，老躲着你似的？”

　　裴青砚皱了皱眉。

　　他也觉得奇怪。

　　这天下午食堂开饭，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
　　桑榆正埋头飞快地收拾东西，拉链拉得哗啦响，恨不得立刻消失。

　　裴青砚没动，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的背影。

　　等她收拾好，拎起书包就要往门口冲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桑榆。”

　　桑榆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有点僵硬。

　　“你最近，”裴青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只是带着点探究，“在躲我？”

　　桑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没回头。

　　“没有。”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没有？”

　　裴青砚站起身，几步走到她旁边，挡住了她出门的路。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紧抿的嘴唇。

　　“那为什么......”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

　　“问你卷子不搭理，给你东西像见鬼，连走路都绕着我？你躲我跟躲瘟神似的？”

　　“你最近怎么回事儿？”

　　“......”

　　“我得罪你了？”

　　桑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心里乱糟糟的，论坛上的帖子，孟思琴表白，还有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心思全搅和在一起，堵在胸口。

　　她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没什么为什么。”她终于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语气有点硬邦邦的，“就是......就是高三了，时间紧。我得抓紧时间学习，不想分心。”

　　“分心？”裴青砚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更深了，“跟我说话算分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躁意。他往前走了半步，距离桑榆更近了些，声音放低了，语气固执认真：

　　“桑榆，”

　　他看着女孩低垂的的眼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说话。你到底在躲什么？”

　　桑榆被他问得语塞，脸更红了，干脆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

　　“哎呀，你别问了行不行！我就是觉得...觉得...没什么事少说话，各自安好复习不行吗？”

　　说完，她趁着裴青砚被她这态度弄得微微一愣的间隙，用力推开他挡在门口的手臂，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裴青砚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各自安好？”他低声自语了一句，似乎是被气笑了，“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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