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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廖阅在方域那儿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嚷嚷着说自己满血复活了,方域让他又测了一遍体温,才给他送回画室。
时间还早,教室里没几个人。
廖阅走到座位上,把手上拎着的一大兜中药放到自己的椅子边。
这药是医院代煎的,昨天傍晚方域趁廖阅睡着的时候回中医院取的,一共十天的量,大概二十来包。
“廖阅,”程扬经过廖阅身边时,停下脚步问,“病还没好吗?怎么不再休息休息?”
廖阅抬头看着程扬,笑了笑说:“好了。”
“好了还带这么多药来?”
廖阅摆了摆手,爽朗道:“小毛病,顺便调理调理,不耽误事儿。”
“这样啊,那就好,”程扬点了点头,微笑着拍了拍廖阅的肩膀说,“你收拾吧,我先回座了。”
“好。”
廖阅望着程扬离开的背影,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刚才他去监控室查过监控了。
关策说得没错,那天晚上程扬确实是故意把他的笔盒丢到了地上,而且丢一次还不够,愣是连着丢了三回,真真是怕他的铅笔断得不够彻底。
廖阅想不通,程扬明知道教室里有监控,为什么还敢这么干?这人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太差?
更让他无语的是,程扬摔完他的笔盒之后,居然还挖走了他颜料盒里的大白。
什么仇什么怨?
那一刻廖阅火大到想把程扬揪到监控室里问一问,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决定把这事儿先放放。
一来,如果他现在拿着监控录像找程扬对质,程扬势必会联想到关策,关策好心告诉他实情,他不能把关策给卖了。
二来,廖阅觉着,以程扬的德行,八成还会再使点儿别的坏,所以只要他能耐得住性子,就一定会等到跟程扬算账的机会。
他不急,他能等。
廖阅把画纸夹到画板上,瞟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程扬。
不过话说回来,程扬的演技,廖阅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他合计着,这事儿回头高低得跟他爸讲一讲,就说:爸,你的钱没白花,我在这儿不仅能学画画,还能学表演咧。
……
上午,造型A班正上着苗佳伟的速写课,负责行政的柳敏踩着高跟鞋进了教室。
她手里拿着金属探测仪,一看就知道是来突击查手机的。
画室为了防止学生晚上熬夜玩手机,规定每周一早上所有人都要把手机上交,一直到周六晚上才能取回。
有的学生受不了,就会准备两部手机,上交一部,自己留一部。
所以柳敏没事就得拿着探测仪到处扫,扫完教室扫寝室,李大鹏的手机就是在宿舍卫生间的天花板里被扫出来的。
今天柳敏从第一排最左边的同学查起,她先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接着又扫了书包、颜料盒和空心的画板。
廖阅抬眼瞧了瞧,心想,柳老师今天又要空手而归了。
据他所知,有经验的同学已经不会冒险把手机带到教室里了,他们的备用机基本都在宿舍,在宿舍的饭盒里、空调外机上、消防栓里,还有泡着衣服的水盆里……
廖阅一边感叹着人类的智慧,一边把视线收回来,继续专心添他的阴影。
可没过多久,关策就开始在他的余光里蛄蛹。
廖阅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关策偷偷地把手机从书包里转移到了颜料盒的夹层里。
成功转移之后,关策便开始盯着他的颜料盒抖腿,额头上还滋滋地往外冒着冷汗。
廖阅心说好家伙,这还用扫么?“我有手机”四个字儿就差写脑门儿上了。
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关策应该是有什么事儿需要用手机,不然以关策的性格,肯定不愿意战战兢兢地藏个备用机。
于是他趁柳敏和苗佳伟不注意,暗暗伸出脚,用鞋帮在关策的椅子腿儿上磕了磕。
关策吓了一跳,身上打了个激灵。
廖阅右手拿着铅笔举在画板前打掩护,左手在画板下冲关策勾了勾手,摆着口型说:“给我。”
关策迟疑了两秒,接着从颜料盒里拿出手机,遮遮掩掩地递到了廖阅手里。
廖阅接过来,迅速把手机塞进了他的中药兜子里。
等轮到廖阅的时候,柳敏照例给他过了一遍,探测器没响,柳敏便没说什么,她和苗佳伟打了声招呼,就往门口走了。
廖阅顿时松了口气。
可柳敏突然退回来一步,看了眼廖阅脚边的中药说:“差点忘了。”
廖阅心里咯噔一下,觉着多半是要完。
“你家长说,你的药得放冷藏,办公室有冰箱,怎么没拿到办公室去?”柳敏看着廖阅问。
廖阅听了,缓了口气说:“老师,我早上去了,办公室没人。”
柳敏点点头说:“给我吧,我帮你带过去。”
“啊?”廖阅心中一紧,强壮镇定道,“不用不用,谢谢老师,一会儿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自己拿过去就行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
“走吧,下课了,”柳敏在一旁定定地等着廖阅说,“要自己拿就别磨蹭,快点。”
“行……”廖阅硬着头皮拎起他的药袋子,起身跟在了柳敏身后。
好在柳敏没把注意力放在廖阅身上,她一边走,一边整理着手里的考勤表。
廖阅趁机咳嗽了两声,把手机从袋子里掏出来,别到了自己的裤腰里。
“呼~”廖阅舒了口气,心说好险好险。
他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步子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到了办公室门口,柳敏顾着抬手开门,不小心把手里的考勤表掉到了地上,她停下来弯腰去捡。
“老师我来我来,你穿着裙子不方便。”
廖阅说着,蹲下身麻利地把地上的考勤表一张一张捡起来,然后起身交到柳敏手里。
可就在他起身的同时,关策的手机突然从他的裤腰里滑落下来,顺着裤腿咔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廖阅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低头看着脚边的手机默哀了五秒。
柳敏从廖阅手里拿过考勤表说:“长见识了,见过鸡下蛋,还没见过学生下手机呢。”
廖阅扯了扯嘴角,弯腰把手机从地上拾起来。
“交出来吧。”柳敏伸出手。
廖阅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柳老师,给个机会呗~”
“给什么机会呀?手机不是你的吧?关策的?”
柳敏见廖阅没吱声,接着道:“我说怎么查你的时候他比你还紧张。”
“老师,关策情况特殊,他应该比别人更依赖手机,能不能给他点儿时间让他适应适应?他又说不了话,要是一下子没了手机,会不方便的吧?其实我现在能跟他有一点儿交流了,我估计慢慢地他会适应的,等他适应了,再让他把手机交上来行不?”
柳敏考虑了一会儿说:“好,那就让他先适应吧,不过最多两周,两周不行我就要和他的家长沟通了。”
廖阅听了连忙点头说:“行!谢谢老师!”
……
廖阅回到教室后,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关策说:“柳老师说,你可以再适应两周。”
关策接过手机,脸上的表情依然有些沉重。
廖阅解释说:“我尽力了兄弟。”
关策把手机放好,拿起笔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了两个字:够了
廖阅看完之后尴尬道:“够了?什么够了?你生气了?还是嫌我话多?”
关策听了急忙写道:两周,够了,外公,手术,过了,就不用
“噢,”廖阅这下明白了,他看着关策,想问问外公怎么了,但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没多问。
此时,关策又把笔记本递到了廖阅跟前,廖阅一看,上面就俩字儿:谢谢
“你可别谢了兄弟,今天这事儿,说出去我脸都没地儿搁。”
廖阅拍了拍自己的脸,给关策讲了一遍他在办公室门口下手机的事儿,关策听完,咯咯地乐了。
……
中午,廖阅跟沈子昱和李大鹏一起在食堂吃饭。
他手上拿着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餐盘,迟迟没有搛菜。
他想起了昨天的这个时候,想起了昨天他哥给他送来的那盒蔬菜粥。
也不知道他哥现在在干嘛,中午吃饭了没有……
“年哥,苗哥。”沈子昱和李大鹏看见两个老师端着餐盘走过来,异口同声地和他们打招呼。
温松年和苗佳伟点点头,放下餐盘坐在了他们旁边。
廖阅一声没吭,依旧盯着他的餐盘发呆。
“嘿!”温松年用筷子敲了一下廖阅的餐盘边,问道,“不好好吃饭,想什么呢?”
廖阅回过神来,懵怔道:“年哥?没、没什么,就是想,什么时候能到周日,床单被罩该洗了……”
李大鹏闻言惊讶道:“你前天不是刚洗过么?”
“噢……”廖阅面露窘态,眨了眨眼睛说,“是,昨天发烧出汗了……”
温松年听了嘟囔了一句:“臭小子还挺爱干净。”
李大鹏瞄了一眼温松年的餐盘说:“年哥,你怎么吃得比我还多?”
“给你们上课费命啊,再不多吃点儿,我还活不活了?”
苗佳伟白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心态不好你赖谁?都跟你说了别老骂他们,你越生气学生越紧张,越紧张越画不好,你多鼓励鼓励不行?”
“还鼓励?你都给他们鼓励成什么样了?我再不敲打敲打,他们明天能上天你信不信?”
“他们能不能上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这么一天生八百回气,你肯定得上天。”
“苗佳伟你咒我是吧?”温松年放下筷子说,“来,你们几个给我评评理啊,你们听听他这人说的是什么话,公然诅咒我,什么人品这是?”
沈子昱幽幽地来了句:“我觉得苗哥说得对。”
“我也觉得苗哥说得对,”廖阅夹起一块胡萝卜说,“年哥,大夫说了,心平气和,心情愉悦,有利于身体健康。”
温松年用筷子指了指沈子昱和廖阅说:“你们两个小混蛋,都向着他是吧?”
“三个,”李大鹏咽下嘴里的饭说,“我也站苗哥,俗话说,画品即人品,苗哥的画好,人也好。”
“你的意思是我的画不如他?还是我人不如他?啊?”温松年剜了李大鹏一眼,紧接着说,“况且谁跟你说的画品即人品?纯是胡扯,我告诉你啊大鹏,画得好不一定人品好,人品好不一定画得好,知道吧?当年孟川秋的画倒是好,但你们说说,他有什么人品?他连人都不算,就是个畜生。”
“孟川秋是谁啊年哥?”李大鹏问。
温松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你们不知道?”
三个人看着温松年齐齐地摇了摇头。
温松年想了想说:“也是,估计那会儿你们都还没出生呢。”
温松年喝了口汤,接着说:“是个画家,画油画的,我们上大学那会儿,他在圈内很出名。”
“那现在呢?还在国内发展吗?”沈子昱问。
“还发展呢,人都死了,死刑。”温松年说。
“啊?真的假的?”李大鹏惊讶道。
“我还能骗你们啊?不信问你们苗哥。”
三人听了,一起转头看向苗佳伟。
“嗯。”苗佳伟点了点头。
“为什么被判了死刑?”廖阅问。
苗佳伟缓缓道:“他去乡下写生,在一个村子里,杀了四个人。”
“你用词准确点儿行么?”温松年纠正道,“那是杀么?那是虐杀。”
“虐杀?”李大鹏一脸震惊。
“嗯,特别残忍。”苗佳伟说。
“因为点儿啥啊?”李大鹏问。
“情杀。”温松年说。
“年哥,你怎么知道是情杀?”李大鹏好奇道。
“新闻里说的,当时挺轰动的,想不知道都难。”温松年说。
沈子昱回忆了一会儿,看着温松年问:“年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感觉我有点印象。”
“十多年前吧,快二十年了应该。”温松年随口答道。
“四个人,那岂不是毁了四个家庭?”李大鹏惋惜地说。
温松年摆了下手说:“不是,四个人是一家的。”
“一家的?灭门啊?”李大鹏骇然道。
温松年点点头说:“嗯,冲着灭门去的,但有两个命大,活下来了。”
“我想起来了年哥,”沈子昱突然开口道,“我好像听我爸说过,那天是不是刚好是除夕夜?”
“对,除夕夜,”温松年摇了摇头,叹息道,“活下来的那两个,估计这辈子都没法好好过年了。”
“那他们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廖阅问。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据说也受了很重的伤。”
李大鹏听了咂嘴道:“太惨了吧。”
“嗯,”温松年点点头说,“那几个被害人死的时候非常痛苦,没有一个是全尸,能用刀割下来的部位全让那个畜生给割下来了,现场的血淌了一地,肠子都流出来了——”
“行了,”苗佳伟打断温松年说,“吃饭呢,别说了。”
“也是哈,”温松年止住话题说,“扯远了啊,我的意思是说,画品是画品,人品是人品,以后别看见个画得好的就盲目崇拜,顶多粉粉人家的作品就行了,粉人品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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