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们都能好在春天

　　合宿结束后的那天，乌旅人在整队后将冰织羊拉到一边儿，神秘地对冰织羊说道：“非凡，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冰织羊不解：“去哪里？我们马上就要随队回大阪了！”

　　“我已经和队里请示过了，咱俩单独走。”乌旅人挤了挤眼睛，“跟我走就知道了，走，和我去坐新干线。”

　　“诶？！为什么教练会批准咱俩单独走啊？！而且，你要带我去哪？我没多少钱了……”

　　乌旅人才不会向冰织羊承认他求了好久教练，甚至不惜以赋予自己之前三倍的训练强度为筹码才换来了一个点头，只是故作镇定地说道：

　　“我只是略略地和教练虚与委蛇了一番，他就同意我把你带走了。至于钱的问题，你更不用担心，票我来买。我对股票涨落、市场经营和指数投资颇有研究，因此我瞒着家里人偷偷创了个业，这个月的收入意外可观呢。”

　　“唔……”乌君什么事情都能做得特别好，真厉害。但显然眼下不是夸赞的时候，他必须要弄清楚乌旅人带他去哪里：
　　“所以我们的目的地是？”

　　乌旅人觉得冰织羊这么问很没意思，自己可是抱着送惊喜的想法来的，怎么对方一直追问不停。如果自己不告诉对方，对方怕是要一直这样“胡搅蛮缠”下去，只得叹了口气：

　　“本州岛，富士山。”

　　回答完冰织羊后，他就像是打卡了一个关键任务点一样，也不管冰织羊什么反应，拉起冰织羊的手就往车站奔去。冰织羊感觉自己真的跟不上乌旅人的脑回路，只得半推半就地跟着乌旅人跑。

　　新干线列车疾驰在关东平原上，冰织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樱花林，粉色云霞般的花影在玻璃上流淌。乌旅人坐在邻座阖目假寐，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发梢还残留着镰仓海风的咸涩气息。冰织羊盯着他，感觉自己在欣赏一幅陈列在卢浮宫的世界名画。

　　“还看呢？还有二十分钟到河口湖站。”乌旅人突然睁眼，把冰织羊吓了一跳。他掏出手机，指尖在手机地图上轻点道，“记得提前拿出厚外套，富士山气温比大阪低十度，冻感冒了的话我会很难办。”

　　冰织羊点点头，拉出放在座位下方的行李箱，缓缓打开，拿出压箱底的厚外套。在外套被彻底扯出来的一刹那，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堂而皇之地闯进了他的视野。冰织羊抚摸着药瓶，想起自合宿那次浴室崩溃后，乌旅人简直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坚持每天检查他的服药情况，还要打开药瓶检查剩余的片数，认真程度不亚于守护易碎琉璃的匠人。

　　他将药瓶放到行李箱的侧兜掖好，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绷带是在合宿前拆掉的，曾经被美工刀光顾过的地方已经痊愈，只留下了一条淡白色的浅痕，不仔细看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冰织羊将手腕放到嘴边，轻轻地给了它一个吻。

　　“非凡，你这是干什么？”

　　“欣赏我与死神对抗胜利的结算勋章。”冰织羊轻笑。他已经能直面自己不堪的过去，并与那个懦弱的自己和解。□□上的伤痕会痊愈，心灵上的亦然。

　　出了车站，映入眼帘的是富士山刺破云层的巍峨雪顶。乌旅人租了辆山地自行车，示意冰织羊坐在后座。冰织羊环住他精瘦的腰，感受着体温透过运动服传来的震颤。

　　“抓紧了，非凡。”乌旅人突然加速，惊起路边觅食的山雀。樱花雨簌簌落在两人肩头，冰织羊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乌旅人后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重叠。半山腰的樱花隧道美得令人如醉如痴，百年樱树交错成穹顶，花瓣如粉雪般坠落，在青石板路上铺成松软的毯。从这里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富士山雪顶被阳光染成炽丽的金红色，向下俯瞰，山脚下的河口湖泛起跃金般的浮光。风从两人的身边呼啸而过，卷起一片沁人心脾的花香。

　　两人在樱花隧道深处的展望台停了下来。这个位置视野非常开阔，放眼望去能将整个富士山的景色一览无余。乌旅人变魔术般从车筐里掏出两罐樱花酒，递了一罐给冰织羊。

　　“这是河口湖特产，用八重樱和清酒渍的。”乌旅人仰头饮尽半罐，喉结滚动时，冰织羊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一片落在他锁骨处的花瓣。冰织羊犹豫着要不要喝，却见乌旅人邪恶地歪了一下头，说道：

　　“放心，度数不高。”

　　冰织羊这才放下心来。一种毛毛的感觉浮上了他的心头，他将樱花酒递给乌旅人：

　　“喏，乌君你帮我打开。”

　　乌旅人嘴上吐槽着冰织羊作为运动员怎么连个易拉罐拉环都拉不开，身体却很诚实，他伸手去碰冰织羊的易拉罐。指尖相触的瞬间，酒劲也恰到好处地涌了上来。乌旅人突然扣住冰织羊的手腕，将他抵在樱花树干上。冰织羊闻到混合着樱花甜香的清酒香，看见乌旅人瞳孔里晃动着自己绯红的脸。

　　“乌乌乌乌乌乌君……你？！”冰织羊感觉自己脸快烧着了。

　　“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乌旅人嗓音沙哑，指尖抚过冰织羊腕间淡淡的疤痕，“樱花花期只有七天，就像某些稍纵即逝的珍贵东西。如果我这次不带你来，我还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才能让你看到这些风景……羊，我说过，我不忍心看漂亮东西易碎，这句话放在你身上再适用不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我们第一次在训练场相遇，或许是你刚刚入队，或许是你向我坦白你的病情之时……总之，我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发现我好在乎你，你是如此非凡、如此特别，你让我萌生了我从未体验过的特别情愫，让我欲罢不能……在你自杀后到苏醒前这个阶段，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总是会设想，如果你真的不在了会怎样……我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但自从有了你，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灵——美貌、金钱、天赋、荣誉，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你。

　　羊，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吗？你要期待自己，爱自己。这或许很难，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步步教你，让你在未来的某一天，强大到无往不利。所以，现在我要加上一句——要和我一起期待我们的以后——以后我们的人生中，都会烙印下彼此深刻的踪迹。换句话说，我乌旅人，从这一刻开始，申请成为冰织羊的伴侣。你，愿意吗？”

　　冰织羊大脑宕机，他没想到乌旅人居然先一步把他自己心中所想抢着说了出来。他望着乌旅人微微发红的脸和虔诚的神情，眼眶微微发热。此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好转不是去为消除所有痛苦而殚精竭虑，而是学会主动靠近爱人在暴雨中为自己撑开的伞，在樱花飘落时坚定不移地相信，来年一定还会和春天再次相遇。

　　“傻瓜。”冰织羊突然笑出声，将额头抵在乌旅人汗湿的额头上，“我当然愿意。”

　　得到了回应的乌旅人突然揽过冰织羊的脖颈，双唇猛地触碰到了冰织羊薄如蝉翼的唇瓣。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使得冰织羊一瞬间有点恍惚，他原本绷直的身体战栗了一下，便立刻软了下来。他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回应了这个吻。

　　冰织羊的回应使得原本如同清泉一般浅尝辄止的亲吻逐渐变成了甘甜的烈酒，他们的唇瓣紧紧贴合，舌尖轻轻交缠，探索着彼此口腔滚烫的温度。十几岁的少年正处在荷尔蒙分泌格外旺盛的最好时节，此刻他们呼吸交织，心跳共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周围的景致、声音都渐渐模糊，只有彼此的存在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实。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让人沉醉其中，不愿抽离。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了冰织羊缺氧，他一把推开了乌旅人，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

　　“你怎么乘人不备搞突袭啊？太不厚道啦！”

　　乌旅人则又把冰织羊捞回了自己的怀抱，反手扣住他的腰：“我才不管。反正你得答应我，未来每场比赛，你都要站在离我最近的位置。”

　　冰织羊闻言，露出了如花的笑靥，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乌旅人颈侧：

　　“一言为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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