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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经香
第十七章
颜宁去到后花园,看到采薇正坐在花园石凳上,她回头支走了红珠,朝采薇走了过去。
“采薇妹妹怎的独自在此处呢?”
“少、少夫人!”采薇吓了一跳,倏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原本心中突然想起那夜被董其深训,采薇心中甚是气恼,这被颜宁突然吓到,她心中的怒火却也陡然间烟消云散了。
颜宁坐在了采薇对面的石凳上,笑得大方温柔:“妹妹也坐!陪我说说话!”
“这……奴婢站着便好!”
“妹妹跟我见外了不是?”
采薇自不是一个谦虚隐忍、原意做小伏低之人,颜宁如此说,她便也就坐了下来。
“少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颜宁扶了扶额,一副少气懒言的模样,轻笑了笑:“多谢妹妹关心,我身体倒是无甚大碍,只是近来总觉得乏得很,白日里要休息数次才能解乏。”
“少夫人现下快三个月身孕,听嬷嬷说前头几月是会受累些!”
“也不知我肚中的孩子是儿是女……怀了这胎,真不想再受这个罪了,可是……”颜宁一脸生无可恋的无奈,面容忧愁地叹着气,“可是自我嫁到董府以来,夫君便有要求,说为了延续香火、继承家业,定要一直生养,直到府中有男嗣为止……”
瞧着颜宁忧郁的神色,采薇微拧眉头,心中莫名有些犯嘀咕。
“上回瞧着婶娘将妹妹领来,我心中十分高兴。婶娘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她也是为了夫君好,希望他子嗣绵延,我也很赞同婶娘的做法!”
被看穿了心中隐藏的目的,采薇甚是有些不自在。
颜宁笑意温柔,拉住了采薇的手,柔声道:“我第一眼见妹妹就很喜欢妹妹,夫君想来也定是如此!妹妹你呢?”
“我……”
本来只想暗暗行事,却不料被人拉到台面上,大大方方地提了出来,采薇一时有些愣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据她所知,一般女子有了身孕,为保住当家主母的权力和位置,更是使足了手段,杜绝自己丈夫和其他女子的来往。
怎的颜宁非但不阻止,反而一个劲儿的想给自己丈夫纳妾呢?
是她有什么毛病?还是这府中竟是个大火坑?
有一条铁律她是知道的,天下但凡是宝物,没有人愿意拱手让人。
左右现下只是说说,先应承下来再说!
反应过来后,采薇先是羞赧一笑,而后乖巧地低下了头:“我自是听少夫人安排!”
颜宁笑得眉目生花,与方才那般死气沉沉,一脸忧愁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便好!往后妹妹便可与我一同打理这府中的事物了!”
采薇亦笑得温柔含蓄,心中九转十八弯。
“瞧!”颜宁托着采薇的手,看得仔细,“妹妹这指尖可是染得凤仙花汁?甚是漂亮!”
采薇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缩回了手:“是、是少夫人!是染的红色凤仙花汁呢!”
“确实很像!”
颜宁脸上染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何时妹妹也帮我染一染可好?”
一个适实的哈欠,颜宁以丝绢掩口鼻,小心起身,同采薇叹道:“瞧我这身子,许是又乏了,我先回房歇息片刻,妹妹在这后花园随意逛逛!”
“少夫人请慢走!”采薇朝颜宁行了礼,心中倒是暗喜了起来。
这颜宁倒不像太太府上说得那般不堪,如若她真嫁给董其深为妾,在颜宁旁侧讨生活,倒也不是一条太过难走的路。
或许,她还有这福份从妾室转为正妻呢!谁说不可以呢?
回到前院时,安嬷嬷却不在。
颜宁示意红珠:“去告知安嬷嬷一声,我回房休息片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房门被轻轻打开,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又悄然而至,随即颜宁便听到了铜制薰香炉盖发出的轻微声响,半晌后,那股熟悉的香味便弥漫于整个房间。
自董其深抱回那盆茉莉花盆栽之后,她每每午憩时,迷迷糊糊间,便会闻到一股辛辣暖甜的深沉脂香。
这几味香,对于她一个深谙香学的人来说,过于熟悉了。
至于它们的用途,颜宁自是不必细说。
这薰香之中各种的用量并不多,于她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颜宁闭目养神,细数着时间流逝。
待时间刚到巳正时分,她悄然睁开眼,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青瓷瓶……
以往董其深每到正午时分才回府,今日却是早了一个时辰。
安嬷嬷正在前院晒太阳,老远瞧见董其深归府,倏地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待她正准备返身回屋时,却被李默叫住了:“安嬷嬷今儿这是怎么了?怎的见着少爷归家倒急着往回跑?”
“诶呵呵!老奴眼神儿不好使,少爷李护卫莫要见怪!少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回府?”安嬷嬷眼神闪烁,倾着身,方才还嗑着瓜子儿的手,现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李默轻笑了笑:“少爷手指不慎受了些伤,所以今日回来得早了些!”
瞧见董其深左手上的包扎,安嬷嬷着急忙慌说道:“可有看过郎中?少爷和李护卫在此稍等片刻,老奴立刻去叫人,请郎中到府上给少爷看看!”
“安嬷嬷且先等等!”安嬷嬷返身时,再一次被叫住了,董其深温声问道,“安嬷嬷,夫人可在卧房内?”
“呃……在、在!夫人正在休息呢!”
“我这小伤口无甚大碍,安嬷嬷先忙去吧!我回屋看看夫人!”
“欸欸……”
安嬷嬷的脸上,肉眼可见地现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呆愣在原地,一只颤抖的手伸得老长。
李默推着董其深朝正厅而去,安嬷嬷反应过来后,慌乱甩掉手中的瓜子,便急急跟着董其深和李默,一道回了屋。
没人能体会安嬷嬷此时的心情有多复杂,紧张,慌乱,纠结,犹豫,是现在跑呢?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脱困呢?
赌一把,总归她是这整个董家家主的奶娘,还有那边保着,这几层关系定能护她周全。
卧房门口,红珠正守在卧房门外,见董其深等一行人朝卧房而来,不由让开了道。
“姑爷!”
董其深微微颔首:“少夫人可醒了?”
“小姐还睡着呢!”
“夫人醒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是,姑爷!”
闻言,安嬷嬷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悄然落地。
幸好,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
她紧张到有些麻痹的脸,在这一刻表情又灵活了起来,上前笑眯眯道:“少爷先休息片刻,少夫人醒来老奴立刻告诉少爷!”
说完,安嬷嬷又转头对红珠轻笑道:“劳烦红珠姑娘通知膳房一声,少爷回来的早,今日早些用午膳!”
“红珠这就去!”
“辛苦嬷嬷了!”
李默推着董其深朝书房而去,就在一行人就此散去之时,忽听得卧房内传出一声沉闷的“啪嗒”声和细碎的“哐当”声。
巨大的声响,似物体倾倒与地面撞击时,发出的沉闷巨响。
董其深蓦然回首,微蹙眉宇,抬眸问道:“何事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好像是少夫人的卧房里传出来的!”
李默亦觉出奇怪,忙推着轮椅,折返于卧房门外。
刚走出两步的红珠,此时也停了下来。
安嬷嬷微张着嘴,准备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上下嘴唇只不停微微翕动,面部表情又进入了麻痹状态。
李默敲了敲房门,里面又传出一声“啪嗒”声,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董其深眉宇紧锁,和李默对视一眼:“开门!”
李默迅速上前将房门推开,一股扑鼻的薰香之气,弥漫于整个房间。
董其深觉察出不对劲,抬眸扫过那散落一地的狼藉,眼底寒芒如冰锥刺骨,他率先滑动轮椅朝卧房内行去。
床榻侧的榻几翻倒在一边,榻几上的东西摔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床榻上,颜宁正侧趴在榻边,一手伸出榻沿,垂于榻下。
榻上的罗衾,也整张滑落,堆在榻下。而颜宁身下的寝衣上,染着一片殷红。
众人皆被面前的场景震慑住,全都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去请郎中!”董其深眼里迸射出如利刃般的寒光,看向李默,又回眸狠狠剜了红珠一眼,“红珠!”
“是!”/“是、是姑爷!”
红珠似被利刃霹醒,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她推开安嬷嬷,忙上前查看颜宁的情况。
只见颜宁面色苍白,额上全是汗珠,眉头紧蹙,已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见那被血染红的寝衣,红珠吓得双手都在颤抖,她嘴里轻轻唤着颜宁:“小姐?小姐?”
董其深径自滑动轮椅,朝案几行去,将茉莉花盆栽旁的薰香炉盖拿开,两颗还未燃尽的香丸,正飘散出一股辛辣暖甜的深沉脂香。
麝香、莪术、三棱、红花,乃是能致孕妇下胎的通经香……
董其深深吸一口气,将案几上的茶水倒入薰香炉中,将香丸浇灭了。
未进卧房之前,安嬷嬷如一只话多活跃的雅雀一般。可此时,她却只低着头,默默和红珠一道,将颜宁收拾妥贴。
董其深自浇灭香丸后,便一言不发,静静的对着窗外出神,眼神中隐藏着复杂的感情,自责,后怕,庆幸,失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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