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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沈云帆去了东西伯利亚,这里和几年前他第一次来时并无太大变化,寒冷似乎也冻结了万物的时间。
贝加尔湖正值结冰期,这颗巨大的液体结晶之下一片深蓝,冰层厚不见底。
沈云帆借住在湖畔边的一户人家里,几年前他来时也住在这,这家人的成员组成十分简单,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爷爷和尚且年幼的孙女。
女孩的父母在女孩刚出生的第一年就因为一场大火离世,女孩于是被托付到了这个独居的小老头手上。
老爷子精神气仍旧很好,再次见到这个东方年轻人,他高兴地要去镇上买些好吃好喝的来招待客人,被沈云帆拉住。
“没有必要,安德烈,”沈云帆笑着摇头,“看到你还是这么精神真好,小叶长的真快,都这么高了。”
他揉了揉女孩漂亮的褐色头发,小叶腼腆地微笑着,她还记得这个温柔的哥哥,所以没有怕生地躲开。
沈云帆和爷孙俩的缘分说起来很奇妙。
当初沈云帆孤身一人来到这片遥远的冻土,全凭一时冲动,落地时面对陌生的国度一片茫然。
差点被黑车坑时,一个披散着一头褐色长发的小女孩撞在了沈云帆腿上。
沈云帆蹲下,生疏地用俄语和女孩说:“小心,没有撞到哪里吧?”
女孩怯怯地摇了摇头,一双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云帆。
刚刚招揽到客人的黑车司机催促他上车,沈云帆见女孩没有大碍,刚想上车,就被抱住了右腿。
“怎么了?”沈云帆耐心地又蹲了下来。
女孩开口,声音很小:“他是坏人,不要上他的车。”
司机再次喊道:“要坐车就赶快,小屁孩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
“我不坐了,耽误你时间了,”沈云帆扭头对司机说,他回头对女孩温柔地笑看笑,神色诚恳,“谢谢。”
沈云帆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女孩的家长,于是问她:“你家里人呢?”
女孩显然会错意,天真地说:“爸爸妈妈在天上,爷爷不知道在哪里,他说如果他走丢就要我在原地等他找到我。”
沈云帆有些哑然,同样失去父母的他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受,他说:“那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女孩点了点头。
安德烈找过来时,听小叶说了前因后果,他问了沈云帆来这的原因,听见他说只是来看看,还没找好住处时,拉着人开着车回到了爷孙俩住的小屋。
安德烈是个很热心好相处的人,沈云帆为了报答,帮忙修缮了屋子的门窗,走时还为小叶添置了专门的书桌和一堆大小家具。
这间木屋坐落在森林对岸,沈云帆打开窗时,能看到针叶树瘦削又紧密的耸立着。
他一开始会出于冲动来到这里,是因为《在西伯利亚森林中》这部电影。
主人公说:“我离开是因为生活像勒紧的衬衣领,让我感到窒息,我离开是因为尘世的喧嚣淹没了我,时间的紧迫让我感到茫然。”
“我来体验未知的东西,寒冷、寂静、空旷和孤独。”
沈云帆几乎是立刻被这片沉寂的冬季的森林,与长久冻结的深湖吸引,他和电影中的主角一样,逃到了这片冻土,来感受久违的自由。
第一次来时,雪的白色是最常见的色彩,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冷风和冰雪,会让沈云帆想起曾到达的高原。
而现在再来时,看见白色的雪,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那场初雪,那个不愉快的晚上,以及时冽坐在窗前拨弄吉他的身影。
“哥哥不开心吗?”
沈云帆转头,小叶不知何时也跟他一样趴在了窗台,他下意识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叶指了指窗户外,说:“因为哥哥看着外面的时候,让人感觉你特别难过。”
沈云帆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原来自己是难过的。
小叶把下巴埋在臂弯间,一大一小一起看着外面。
小叶声音有些闷:“我想爸爸妈妈的时候也喜欢看湖,妈妈留下来的信里说外面的湖是大地的蓝眼泪,我想哭的时候会想,大地已经替我们哭过了。”
沈云帆揉了揉她的头,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
那天晚上,沈云帆睡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听着凛冽的风在窗上敲出恐怖的声响。
再次醒来时,沈云帆睁开眼,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光明。
他心跳错拍,恐慌将他俘虏,他翻身下床,想去摸放在桌上的手机,手却不知碰到了什么,响起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他往前走,被床角绊倒,摔在了那一片玻璃碎片上。
尖锐密集的疼痛自身体各处传上脑海,温热的液体在皮肤上蜿蜒。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沈云帆听到了安德烈的喊声,但他已无力回应。
*
除夕那天,其实时冽并没有完全睡着。
他听到了沈云帆那句低语,他一夜未眠。
当初借着酒意和对方开启了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时冽不是没有注意到两个人都未曾谈起的喜欢,他们甚至都默契地从来不去说起以后这样的词汇。
就好像默认了他们两个之间关系的脆弱与短暂。
时冽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地不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对方。
故意出口伤人后,时冽总是会想起那天沈云帆将平安符递过来时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就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受了,事实却恰恰相反。
从未有过的许多感受充斥着心脏,他弄不明白这算不算所谓喜欢。
但在被沈云帆这句话惊醒时,时冽不得不从装睡的幻梦中清醒过来,他首先感到的不是释然,而是巨大的不安。
未知的不安,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更何况如果说喜欢,那背后代表的,是时冽需要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真正地拿出来,接受有可能受伤的风险,这让他感到恐惧。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时冽最擅长的就是逃避,不去想,不去听,尽力地忽略所有有关沈云帆的感受,不去管胸中产生的渴望。
他用工作麻痹自己,实在闲下来,便又去和那些人玩乐,喝的烂醉。
所以当陆行止发出邀约时,时冽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陆行止叫了一群人,给他新开的赛车场捧场。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却也没有任何叙旧一类的煽情场景出现,陆行止依旧狗嘴吐不出象牙,看见时冽第一句是:“瘦了这么多,你家破产了?”
时冽讥讽道:“破产了也比你强,就不能盼人点好吗?”
一个男人往他们两这里走过来,身后还跟了个看着弱不禁风的青年,开口说:“你两不去玩两圈聊什么呢?这是我弟弟,他可是想见你很久了时冽,认识认识?”
时冽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青年,两人对视,青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兴味。
时冽虽然风流成性,对象换的比媳妇还勤,但从不劈腿出轨,出手也大方,再加上一张好脸,往常也不乏这种想和他上床谈恋爱的人。
时冽没什么太大兴趣,回绝的很直接:“不了,不喜欢,不想认识。”
他转头看向陆行止,说:“比比?”
陆行止点头:“行。”
两人走远了。
被留在原地的青年一脸被打击的失落,男人见状安慰他:“别难过,他身边也没人,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会有其他机会的。”
青年开口:“我想自己待着。”
男人说:“好好,那我去跟他们玩去了,你自己静一静,实在不行也不是非要他时冽。”
电话铃声响起,青年顺着声音看到了时冽没有带走的手机,眼神暗了暗,走过去拿了起来,看到上面显示“沈大家长”。
青年按了接听。
他听出了对面人的声音正是那位沈氏前董事,也敏锐地察觉了对方在念到时冽名字时略微放轻的声音。
于是他笑了,故意以令人误会的,仿佛宣示主权的口吻回答了对方。
电话挂断,手机自动锁屏,青年没有再管,径直去了赛场。
而等时冽回来发现这条通话记录,他猜到是谁接了这通电话,手指在那个名字上犹豫了许久,最后也没有按下。
他找到陆行止,漫不经心地说:“今天那个男的,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他。”
陆行止什么也没问,他就是个没有任何好奇心的性格,只说:“知道了。”
后来男人家的公司被截胡了好几个项目,没有任何人与他们合作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得罪了人,不过这是后话了。
那时的时冽并不知道,原来有些事错过了,就注定永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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