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星星的人

　　我要唱一只人类的歌曲，千百年后，在宇宙中共鸣。
　　——顾城《生命幻想曲》
　　明天就要开学了。我度过了这个假期，像是度过一生的时光一样，有的人却永远留在了那里，不会再陪伴在我的身边了。
　　我把所有作业检查了一遍，将它们整齐地装进了书包。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躺在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明天的教室会少两个人，两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孔落遥和楚灿，他们都因为我而不在了。所以，我对明天开学这件事情产生了深深的抗拒。
　　我打开床头的迷你音箱，它绿色的身体还是那么迷人，那两只玻璃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瓶中的那颗星星黯淡无光，我觉得楚灿的生命一定没有被它吞噬，它若是楚灿的生命，此刻必定星辉璀璨。我不想再看它那毫无生机的模样，便开始循环布勒乐队的《蓝色牛仔裤》。主唱戴蒙·阿尔本的声音清冽得像初春时山涧中的溪水，带着一丝寒冬的幽冷，又杂着一分刚苏醒时的惺忪，慵懒而明媚。过去，我从未发觉他的声音如此动听，但在反复的循环中我渐渐地迷恋上了这个声音，那些均匀的鼓点一声一声，不断给我上着发条，我像是吸食了鸦片一样无法停下来。楚灿喜欢这首歌，不知道在她听到这些旋律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知循环了多久，但我感到夜已经很深了，我的脑子变得迷迷糊糊，甚至忘了楚灿消失的事情，我只想着：下次见到楚灿时，问一问她听这首歌时的感受。渐渐地，我睡着了。
　　夜半时分，我惊醒了，被一阵强光。睁开眼睛，我看到我的房间被金色的光芒充盈着，墙壁、书柜、窗帘、课桌、衣柜......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色彩，全部被照射成了金色，这些金色的光芒流动着，越来越璀璨。它们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我扭过身去看床头，那只玻璃瓶上的木塞被挤掉，躺在一边，瓶中那颗原本已经一片死寂的星星重新发出了光芒，此时的它，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些光芒从瓶中源源不断地流出，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一样，它们发出的光亮比楚灿消失的那个夜晚更加绚烂，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轻盈地闪烁着，它们排着队缓缓地从瓶口走出来，不慌不忙地散发着体内的所有能量。
　　窗外仍旧是一片黑暗，偷懒的月亮也藏在云层中小憩去了。我的房间却光芒万丈，眼前便是永昼，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永昼。我把手伸到瓶口，去触碰这些初生的金光，却没有任何感觉，它们绕过我的手掌，穿过我的指缝，继续徜徉在空气中。这片光芒笼罩在我的周围，仿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但我的手却碰触不到它们，我又宛如一个局外人一般，只是看着它们，丝毫不知道它们下一步的计划，如同过去每一次吞食它们一样，我总是被它们操纵着，像个无能的傀儡。这一次，我依旧猜不透这一切。
　　我震惊于这样的景象——这小小的瓶子竟装下了无穷无尽的光芒。但是，楚灿早已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只要你装得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可以装得下你。
　　她总是这样说着。
　　只要你装得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可以装得下你。
　　那片金色的光芒依旧斑斓，在那些光晕中，楚灿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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